還沒等到太陽落山,造紙坊中晾曬的羊毛便已經全部曬乾,將羊毛收好之後,陳旭找到遊繳劉坡,讓他幫忙找幾個會紡線的婦女。
有了羊毛,需要先紡成毛線,這些羊毛夠柔軟,紡成毛線應該沒有問題,問題是陳旭不會,而且也沒必要,如今他可是裡典,怎麼會乾這種粗活?他隻負責指揮就行了,紡線這種工作,天生就應該是婦女同胞的專精技能。
很快劉坡便找來五個的婦女,應該是鎮上幾個紡線好手,陳旭讓她們看了羊毛,並且說了粗細和要求之後就讓她們每人領兩筐羊毛回去紡線。
紡線其實很簡單,一般用紡錘,其實就一根木棍,一頭粗一頭細,先把麻線用竹刷子刷成很細很細的纖維絲,然後用手一邊撚一邊轉動紡錘,於是細麻絲就會纏繞成一根細線,手腳靈活的一個時辰可以紡數十丈,陳旭見老媽陳薑氏紡過麻線,原理就是搓細繩,不過比用手搓還是要快很多。
如果有紡車的話速度還要快許多倍,鎮上有些人家中就有紡車,因此這些婦女回家後用什麼紡都無所謂,陳旭隻要得到結果就行了。
而趙擎這次帶來的羊毛有粗有細,其中隻有三種足夠柔軟可以用來織毛衣,但陳旭還是決定無論粗細都先紡成毛線,織不成毛衣到時候可以織成毛毯,也算是沒有浪費材料,不然丟了就是實在是太可惜了,這些羊毛基本上可以斷定是從西北很遠的地方弄回來的。
幾個婦女果然手腳都很勤快,第二天下午便陸續都把紡好的毛線送了過來,粗羊毛紡的線比較粗,細軟的羊毛紡的細一些,陳旭打開幾米看了一下,粗細比較均勻,雖然略顯粗糙顏色單調、但韌性非常好,不容易扯斷,完全達到了期望和要求,於是陳旭很高興的每人給了二十錢,幾個婦女便喜滋滋的回去了。
一百多斤毛線雖然體量比原毛小了無數倍,但還是裝了兩大筐,陳旭也已經收拾好了要帶回家的東西,瓶瓶罐罐和兩大筐各種顏色的礦石,還有幾顆大野山參和許多做菜用的辛香料,一箱水晶,還有打磨工具、糖果、稻米、高粱、葡萄酒和葡萄醋等亂七八糟的裝了七八筐,雇了四匹馬馱上貨物,然後讓劉坡帶著兩個獵戶跟著押送,這才和虞無涯一起離開清河鎮回小河村。
如今農忙結束,學校也已經放寒假,孩子們都要回家幫忙準備冬天的柴火,小河村的八個孩子早十天就已經回家幫忙去了,而且糖酒工坊最後一批葡萄酒也已經釀造結束,全部都送去了山洞儲藏,熬糖還可以繼續一段時間,但如今十裡八村的鄉民都基本沒空上山采摘野果了,在幾個亭長的反複督促下加緊修建暖炕,還有些房間太過破舊的無法避寒的,陳旭也讓村正負責組織人手幫忙把房子修葺一下,以保證所有人能夠安全的度過冬天。
所有能做的陳旭都已經做了,至於最後是什麼樣子隻能看老天爺的眼色。
馱馬一路叮叮當當,這二十裡山路陳旭早就已經走得滾瓜爛熟了,如今即便是閉著眼睛,也清楚的知道什麼地方抬腿,什麼地方拐彎。
秋意闌珊,層林儘染,漫山遍野都是紅黃交錯的顏色。
山柿子樹葉早已落光,枝頭上掛滿了一顆顆紅通通的柿子,美麗的野鳥在山林樹枝間飛舞,在那山脊之上,時不時傳來猴子的打鬨嬉戲,這些猴子有時候還會跳到路上來,對著過往的人丟石頭和野果。
“哐~”走在最前麵的獵戶猛敲了一下銅鑼,頓時山林之中如同被捅了一杆的馬蜂窩,成百上千的飛鳥轟然驚起往四麵八方而去,山腰上嘰嘰打鬨的猴群也嚇的四散而逃,很快山嶺之間一片寂寞,隻聽得見馬蹄聲和打響鼻的聲音。
陳旭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望著前方連綿起伏的大山歎了口氣。
自己看到的大秦,和後世僅僅憑借幾捆竹木簡牘了解的大秦決然不太一樣,偌大一個大秦帝國,難道就是那小小幾捆雲夢秦簡就能記錄的嗎,那被後世詬病數千年的苛刻秦律真的就是他崩塌的原因嗎?秦始皇到底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個胖子?史記記錄的秦史到底又有幾分可信……
“兄長~”一聲稚嫩而熟悉的喊聲再次將他從遐想中驚醒,他凝神才發現已經走到了自己家門口。
杏兒正牽著牛小春一臉興奮的跳著歡呼,母親陳薑氏也滿臉溫柔的站在門口迎接,幾個月衣食無憂的生活之後,她的身上也開始慢慢出現了一些這個年齡的女人該有的成熟和色彩,那一抹淒苦早已消失在幸福和喜悅之中。
“旭哥兒旭哥兒,你可總算回來了!”陳旭下馬打完招呼還沒來得及進屋,牛大石便一臉焦急的跑過來。
“咦,你臉上怎麼回事?”陳旭看著牛大石臉上一塊被擦傷的痕跡驚訝的問。
“前天砌房子的時候土磚掉下來差點兒就砸我頭上了!”牛大石解釋說。
“怎麼回事,牆倒了?”陳旭緊張的問。
“不是不是,是製作的土磚太重了,牆砌到一半太高了,一下沒把土磚舉上去掉下來了,如果不是我舅拉我一把,今天你就見不到我了!”牛大石趕緊說。
陳旭鬆了一口氣說:“走吧,去看看砌成什麼樣子了!”
其實牛大石的新房子的位置就距離陳旭的房子不過三十米,不過中間隔了一片竹子,兩家人基本上看不見,轉過竹林,果然看到一個半拉子工程。
這個房子的位置還是陳旭上次幫牛大石選的,地勢比較高,而且同樣墊高了一尺地基,基腳也是用大塊的卵石砌起來一尺才在上麵砌的土磚,就和後世農村的土磚房的構造一模一樣。
因為牛大石家的房子設計的稍小一些,一排三間房子,每間大概有十個平米,看起來非常狹小,但比起以前狹小潮濕的茅草屋來說,完全就是平房和彆墅的區彆。
七八天前開始修建的時候陳旭回來過一次,已經指導預留了修建火炕的地方,按照陳旭的猜測早就應該修好了才對,沒想到竟然連牆壁都還沒砌完。
地上到處都擺放著橫七豎八的大塊泥磚,其中還有幾塊斷裂摔碎,田二壯和田寶兩人一個在遞磚一個在砌牆,看起來非常的費力而且辛苦,牛田氏在旁邊幫忙和泥巴。
挨著打過招呼之後陳旭把房間的裡裡外外挨著看了一遍,因為泥磚大小規整,加上陳旭上次專門叮囑要交錯堆疊,用泥漿粘和,並且牆壁要用垂線和直線一層一層測量,眼下看起來做的還不錯,牆壁很平整,沒有絲毫傾斜和歪扭的跡象,不用擔心砌到一半就倒塌的危險。
“旭哥兒,這大模拓出來的泥磚一塊足有百斤,要舉上去極其費力,即便是我二表哥也舉不了幾塊便會手腳酸軟。”牛大石跟在後麵說。
“說你笨就是笨,為毛一定要舉上去,不會用繩子拉上去嗎?”陳旭無語的說。
“可是這泥磚方方正正,連個孔洞都沒有根本就沒辦法掛啊,我們用藤筐試過,結果一個藤筐用兩三次就壞了……”
陳旭滿頭黑線的一腳踢在牛大石的屁股上,“沒孔就不能栓嗎,還用藤筐,你們怎麼不用被單呢?”
“被單……那個……太貴了,一匹布需要二十錢呢……”牛大石蠕動嘴巴小心翼翼的說。
陳旭徹底服氣了,把一塊土磚橫著放好之後說:“去拿一根粗些的草繩過來!”
“給!”牛大石很快就遞過來一根足有雞蛋粗細混雜麻皮和粟草的草繩,陳旭對著泥磚比劃了一下,在草繩的一頭打了一個∞字形的繩套,然後把繩套兩邊套在泥磚的兩頭,試著往上提了一下,繩套受力往上收緊就緊緊的將泥磚掛住了。
“爬上去試試看能不能提上去?”陳旭說。
“!”牛大石雖然很懷疑這麼簡單一個繩套能不能將泥磚掛住,但看陳旭這麼胸有成竹,還是順著一架竹梯爬上近兩米高的牆上,等陳旭把繩子丟上來之後,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了幾下之後深吸一口氣將繩子提了起來,然後就看到泥磚掛在繩子下麵懸在空中搖擺,根本就沒有半分掉下去的跡象。
牛大石放心之後吭哧吭哧的兩手交換,很快就把一大塊泥磚扯上去放在了牆上。
其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方法,這種看似簡單的繩套不說是一塊土磚,就是十多塊紅磚疊在一起也能掛住,其實原理非常簡單,就是靠摩擦力和繩套往內收的擠壓力,隻要繩子足夠結實粗糙,幾百斤的東西也能吊住,之所以牛大石等人沒有找到方法,就是因為在這個時代磚頭的應用範圍非常小,特彆是這種偏僻的農村,人們修房子都是用竹木和泥巴,根本就沒見過磚頭。
解決了牛大石的難題之後,陳旭又回家騎著馬去村裡挨著轉了一圈,一是和村民打個招呼表示自己回來了,另一個就是順便檢查了各家各戶土炕的修建進度。
一圈下來陳旭也鬆了一口氣,因為提前備製了泥磚,又有鎮上的篾匠提供製作煙囪和隔熱板的方法,如今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製作土炕了,有些動作快的已經完成,還有幾家打算順便把房子也用土磚改造和修葺一下,因此整個小河村都在大搞建設,看起來熱鬨非凡,所過之處都是忙碌的景象,每個人看見他,臉上也都喜笑顏開,熱情打招呼的同時神情都充滿了感激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