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兩千年之後的穿越者,陳旭雖然醫術一踏糊塗,記得的藥材和屬性也都模模糊糊,但對於徐福來說,陳旭堪稱醫道大家,幾乎能與當代名醫相提並論,至少兩人交談之下,陳旭對一些藥材的藥性認識讓他茅塞頓開,以前許多莫零兩可的疑惑也豁然開朗,特彆是陳旭對外科的一些理解讓他驚為天人,而製藥坊中製作藥丸的方法也讓驚訝激動,因此他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決定把陳旭所說的醫藥和手術理論都吃透之後再去鹹陽。
所以這段時間徐福天天泡在製藥坊,把陳旭所說的各種藥材的屬性、製作方法配合自己以前的認知,開始編撰一本新的藥材理論,而書寫用的也不是竹木簡,而是造紙坊製作出來的麻漿紙。
陳旭忙完釀酒坊的事情來到製藥坊的時候,鎮上的醫卜許壚正在指導幾個學徒學習處理藥材,切片的切片,炒製的炒製,蒸煮的蒸煮,磨粉的磨粉而且整個院子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香味道,已經有了幾分後世專業中藥廠的樣子。
徐福躲在房間裡,坐著最新打造的高腳椅在三屜桌上麵正奮筆疾書。
“陳裡典!”看見陳旭進來,徐福趕緊站起來拱手作揖。
被從山匪窩救出來之後,整個鎮上的一切都讓徐福感到新奇和驚訝,而這個小裡典大人行事特異古怪,完全和當今任何地方的官員都不一樣,身份放的極低,整天和一群蓬頭赤腳衣不蔽體的窮苦人笑著打交道,噓寒問暖,遇到不懂的還不恥下問,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一視同仁,充分發揮了三人行必有我師的節操和風格,不懂就問,問完還會拍拍肩膀獎勵幾句,被獎勵的人頓時欣喜異常。
最讓徐福無法理解的就是修建的小學和陳旭偶爾去串講的知識,簡直就如同天方夜譚一樣。
“徐福,醫書編寫的如何了?”陳旭笑著湊上去看了一下,發現已經寫了兩三本了,翻開,裡麵記錄的都是各種藥材和藥性,以及用來治病的方法,這其中許多都是陳旭告訴他的。
“已知的藥材已經寫了大半了,但許多還要因病施治,用量須謹慎斟酌,扁鵲公所著《難經》有診脈切病之法,不過福還未熟透,如若熟練之後,輔助鬼穀內經加之湯藥針石,一些病症當能迎刃而解也!”
(注一下:迎刃而解這個詞秦朝還沒有,但提前用一下也不會懷孕,大家不要吐槽!)
“你要想熟練還不簡單,我給你開一家診所,你每天為鄉民免費坐診,望聞問切練上幾年恐怕診脈之術就熟練了,到時候可把扁鵲公的醫術寫的更加透徹一些,傳世下去,幾百年幾千年之後必然與扁鵲公並肩留名也,又安穩又自在,比之去那大海上尋找虛無縹緲的仙山要安全的多!”陳旭笑著說。
“說是這樣說,但福還是對仙山心生向往之,不過……唉!”徐福忍不住長歎。
他這幾年也沒少出海,而且自幼生活在海邊,時常都有出海的漁民一去不歸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征服大海這個願望他如今也越來越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或者也因為年紀越來越大,心智越來越成熟,就像陳旭所說,那仙山隱藏在遙遙千裡萬裡的大海之外,若想找到,無異於沙海尋粟,難得一逼,因此對出海之事也漸漸有了一些怠倦。
“就依裡典所言,福暫且呆在清河鎮吧!也能與裡典討教一些藥方和藥理,如若能夠濟世救疾,也不枉恩師傳我內經醫書也!”徐福臉色茫然的點頭。
“哈哈,好!”陳旭笑著拍拍徐福的肩膀,而徐福也趕緊放低身姿,讓這個少年能夠很愉快的拍到。
陳旭之所以要費儘心思把徐福留在清河鎮,一是這個家夥的確醫術高明,對自己將來的發展很有幫助,而最主要的就是他不想讓這個家夥去見到秦始皇,不然他就會攛掇秦始皇出海尋訪仙山尋找仙藥,很可能便一去不回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陳旭不想秦始皇這麼早死,他需要用後世的養生理念來不斷灌輸給徐福,即便是將來徐福不可避免的見到了秦始皇,也可以通過他改變秦始皇的想法,注重調養而不是一門心思的去尋找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長生不老的仙藥。
要知道秦始皇最後巡遊死在沙丘,其實和徐福有很大的關係。
徐福在始皇二十八年,既公元前219年上書秦始皇,說海外有瀛洲、方丈、蓬萊三座仙山,上麵有神仙居住,還長有不死仙草,於是秦始皇便準備了大船和數千童男童女以及足夠三年的糧食衣物讓其率領出海尋找仙山,但徐福幾次出行均未成功,當然也沒找到所謂的仙山仙藥,而盼望得到徐福消息的秦始皇先後三次巡遊東海,為的就是想得到徐福找回來的長生不老之藥,直到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找到了躲在嶗山不敢去見他的徐福,徐福推脫說海中有鮫魚阻攔無法通過,於是秦始皇建造了巨弩親自上船射殺了大魚,徐福沒有辦法隻好再次出海,然後就再也不敢回大秦,而秦始皇本來年歲已高,來回巡遊奔波,加上焦慮,於是在徐福出海之後不久就生病,死在了返回鹹陽的路上。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徐福,秦始皇根本就不會數次巡遊東南沿海,特彆是最後一次,直接要了秦始皇的命,這既有秦始皇自己的期望,實際上更多的是因為徐福的欺騙,或者說不是欺騙,而是徐福的無知導致了千古一帝最終病死在無儘的期望和絕望之中。
始皇二十八年就是明年。
而恰好今年徐福準備前去鹹陽。
如果說這不是一種巧合,陳旭自己都不太相信。
如果沒有徐福攛掇秦始皇派人出海尋找仙山,或許秦始皇便不會報有那麼大的期望,也不會在身體已經很不好的情況下冒著酷暑去東海尋找徐福。
那麼隻要沒有了徐福這個攪屎棍,或許秦始皇就能夠多活個十年八年,加上自己不斷的把後世的科技技術釋放出來,大秦的許多東西可以慢慢改變。
而現在的清河鎮,就是他如今一個小小的試驗田。
得到了徐福的明確答複,陳旭便興衝衝的去找人開診所去了。
這個診所,他會把後世中藥鋪和醫院的模式搬過來,畢竟從小耳濡目染的見到過二爺爺開中醫診所,平時生病更沒有少醫院去被剝削,一旦診所走上正軌之後,再慢慢把細菌病毒的概念放出來,如若還能製作出一架可用的顯微鏡,加上把外科手術的一些概念也灌輸給他,慢慢把診所開成一家中西醫結合的醫院也不是難事。
不過這個事情隻能慢慢來,或許需要十年八年的時間,但如果能夠把婦科接生的一套弄的稍微完備些,那麼這個時代那些十三四歲便懷孕生子的少女便可以少受一些罪過,也可以減少大量難產而死的孕婦,同時也能增加嬰兒的出生率和死亡率。
優先發展婦科也不是陳旭貿然想到的,而是就在這一個多月裡,清河鎮所屬的鄉村已經有兩個孕婦難產而死,還有四個嬰幼兒夭折。
在沒有催產針和發明剖腹產手術之前,一直到新中國七八十年代,生孩子還是女人的一道鬼門關。
成年人遇到病急還能硬抗一下,生孩子這種事誰也扛不住,孩子要出來,不說門板擋不住,老天爺也擋不住,一個不慎就是一屍兩命,然後留下的就是一家人無儘的悲痛。
這個時代窮苦人家找老婆不容易,生孩子養孩子更不容易。
忙忙碌碌,半天時間一晃而過。
陳旭幾乎忙的腳不沾地。
開診所需要地皮,需要平整場地,需要搭建房子,還需要特製那種一排排抽屜的藥櫃,稱量器具,舂藥的藥杵,手術刀剪,醫藥繃帶,熬藥的鍋灶等等等等,一大堆東西也不能一時半會兒湊的齊。
但陳旭為了留下徐福,把他死心塌地的牢牢拴在自己身邊,也是拚儘了全力。
不管此徐福是不是就是那個帶著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尋找仙藥的徐福,他必須防患於未然,提前按死一個偉大的航海家兼醫生兼大騙子。
因為這個時代,或許隻有他知道海外沒有仙山,從琅琊郡東出大海一千公裡之外,隻有後世的日本,上麵也沒有仙藥,甚至上麵可能人類都沒有,如果徐福不去占領日本,那麼日本總有一天會被他並入大秦帝國,或許後世中國會多一個海外郡,名叫東瀛。
把開診所的一切忙完之後,陳旭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小學。
這個時候他猜想杏兒和陳薑氏最有可能就是在小學,因為他回家說過小學的事情之後,杏兒非常向往,一直想到小學與同村的一下孩子一起學習,但陳旭卻有些糾結,一旦杏兒也來了鎮上,陳薑氏一個人在家沒人陪伴會很孤獨,因為家裡的那些東西她都放不下。
不過杏兒還不算大,這件事還可以暫時緩一緩。
小學非常熱鬨,院子外滿圍滿了十裡八村的村民,都背著背簍挑著擔子正站在外麵看裡麵的一群孩子表演節目,時不時的還會一起轟然叫好,氣氛非常熱烈。
陳旭站在外麵看不見,不過所有的村民看到他都紛紛嚷嚷著裡典大人來了,然後很恭敬的讓開一條路。
不出所料,杏兒和陳薑氏在小學裡麵。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杏兒和小河村來的一群孩子正在表演天仙配的歌舞劇。
杏兒當然不讓的演了她最喜歡的王母娘娘,一個小河村的女孩子演了織女,小河村的其他幾個孩子加上鎮上的一群男女孩子十多個湊在一起扮演了彆的角色。
雖然沒有化妝,也沒一穿漂亮的戲服,也沒有樂器伴奏,但這種邊演邊唱的話劇還是引起了所有圍觀的村民和陳老夫子等人的極大興趣。
開始就是覺得是孩子們的遊戲,但看著看著,直到織女牛郎開始唱歌,然後突然之間這個節目便被升華了,鼓掌歡呼中圍觀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鎮東頭,幾匹健馬簇擁著一輛馬車轆轆而來。
馬車不是後世常見的箱式馬車,而是隻有一個車頂,銅軸雙輪,兩匹馬拉著,上麵坐著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灰白細麻布衣服,做工還算精細,臉頰略瘦,頜下三縷黑色長須,看起來頗為穩重
馬上的幾個人形態各異,有高有矮,裝束也都是細麻布衣,馬鞍旁邊還掛著刀劍和包裹,看起來風塵仆仆,既像趕路的行商,又像出遊的富貴人家。
“這裡應該就是清河鎮了,怎麼會這麼多人?”
一群人慢慢接近清河鎮,然後看著狹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馬車上的中年文士忍不住奇怪的問。
一個騎馬的黑臉漢子策馬緩緩上前叫住一個挑擔的鄉民問了幾句之後回報說:“大人,這裡的確就是清河鎮,今日恰逢市集,因此人便多一些!”
“嗬嗬,看來我們來的正好,剛好順便打聽一下!”中年文士點頭微笑,然後輕輕的拍了一下馬車的扶手說:“慢慢前行,不要衝撞路人,找個地方先歇息一下!”
於是一群人放慢馬速夾在人群之中緩緩往前。
對於鎮上的人來說,平日騎馬來往的陌生人雖然不多,但隔三差五還是能夠看到,因此也並沒有特彆關注,聽著前方熱鬨喧嘩,於是都一起往小學湧去。
喜歡看熱鬨這種習慣,中國人幾千年來都特彆喜好,越熱鬨的地方人越多,即便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都會湊上去圍觀一下。
此時小學外麵已經圍上了三四百人,一群人策馬站在最外圍,不過因為騎在馬上,視野開闊院子裡麵的情形一覽無餘,孩子們的歌舞雖然聽的不甚清晰,但還是能夠聽個大概,因此聽了一會兒之後馬車上的中年人忍不住站起來觀看,越聽臉色越是驚奇,同時心中的感覺也越來越古怪。
差不多一刻鐘後,孩子們的表演結束,圍觀的鄉民看看天色不早,於是也都三三兩兩的散去準備回家。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群人才驅馬來到小學門口,中年文士抬頭看著院子大門上“清河鎮小學”五個篆書大字,臉色更是驚異,略一思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冠輕輕一擺手說:“你等就在外麵守候,不可魯莽,我親自前去拜訪小學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