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的商人地位比較低下不假,但秦朝對商人的經商行為也管理的並不是太嚴格,隻不過稅收比較高。
看見商人有利可圖,治粟內史很快也下發通知,凡是製作銷售一架脫粒機,必須上繳稅金十錢或者稅糧三十斤,而且專門安排稅吏在工坊蹲點計數,一架十錢一架三十斤,一個工坊最忙碌的時候一天竟然能夠銷售三五十架出去,折合糧食就是十多石,雖然看似不多,但整個鹹陽內史府範圍內足有十多萬戶農民,渭河平原一馬平川麥浪翻滾,糧田數百萬畝,如果算一戶一架脫粒機,就足足能夠多征收數萬石糧食,當然,這是最好的展望,但即便是隻有一半農戶有脫粒機需求,這個數字也非常可觀。
而消息傳出去之後,周邊的漢中、三川、河東諸郡也開始對脫粒機工坊征稅,這些稅收上去就算地方收入了,歸當地郡府支配,因此各個郡縣的官員都很有興趣,越發賣力的大力推廣脫粒機。
因此朝堂之上這兩天也鬨騰的比較厲害,匠作少府、治粟內史和內史府的三個最大的BOSS每天都再秦始皇麵前吵吵嚷嚷,要求將這部分稅糧劃撥到自己名下。
匠作少府的理由很簡單,這脫粒機是下麵郡縣的工匠發明呈報上來的,技術歸匠作少府,而製造脫粒機的工坊匠工也歸匠作少府統一管轄,因此必須讓給自己。
治粟內史的理由跟加充分了,自己管製全國錢糧稅收的調配和預算,這是正規稅收,當然應該歸自己管。
內史府自然也理由充足,鹹陽周邊諸縣都是內史府管轄範圍,商人所開的工坊必須歸自己管轄,稅收自然也歸內史府調配,至於彆的郡縣太遠管不著就算了。
脫粒機工坊的興起是一個新的行業,和以前的工坊都不一樣,比如以前的陶麻銅鐵鹽等工坊和行業早已有了定製,都有明確的法律條令劃分管轄,大家都爭不起來,但這個稅收是個新品種,而且還沒歸屬權,可以爭一下,畢竟手中有錢有糧才好辦事。
如今大秦鼓勵生育,鼓勵農業生產,鼓勵鹽鐵生產,鼓勵工匠創新農具,但這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前些年年年打仗,要供養大量的兵卒,眼下又要供應大量的修建馳道直道和長城的民夫役卒,糧食不夠吃,因此加大了糧稅的征收力度,但畢竟糧食事關全國農民的死活,征的太多老百姓吃不飽餓死了就會造成糧食減產,但不收也不行,那麼多民夫和降卒每天還得供應兩頓飯食,這幾乎就是一個解不開的惡性循環,因此偌大一個大秦帝國,糧食到處捉襟見肘,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各個部門都感覺自己缺糧,已經缺的眼睛都綠了。
工程要按時完工,民夫役卒就得吃飽,要鼓勵工匠發明創造就得發放獎勵,沒有錢糧口說無憑就是個屁,加上軍卒立下戰功,按照勳爵還要免除許多田稅,這個法令已經幾十年了,但到如今幾乎沒怎麼兌現,立功的軍卒空有賞爵而沒有直接的好處,導致軍卒也怨氣很大,如果長此下去就會導致軍心不穩,這是個極大的隱患。
反正吵來吵去最後的症結所在就是缺糧食。
而這個脫粒機如果全國推廣開來,貧窮農戶可能買不起,但那些稍微富裕一些的農戶還是買得起,一石糧換來十多天的搶收時間,完全是一筆非常劃算的投資,不然遇上災害天氣,辛苦一年的收成都會泡湯,所以在收割糧食的節骨眼上,時間就等同於生命,有糧就活,沒糧就餓死,因為朝廷要收的稅糧是一粒都不能少,少了就會被抓去服役,然後基本上就一去不回,糧田拋荒一年,即便是活著回來,第二年的稅還是交不上,這也是一個惡心循環,實在逼急了,就隻有拖家帶口跑到山裡麵當山匪靠打劫過日子。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三個部門吵吵了幾天之後,就連郎中令、廷尉和典客三府的主官也忍不住了,跳出來要求分一杯羹,因為這三個部門都屬於按照定製撥給錢糧的衙門,但下麵張嘴吃飯的太多了,下屬的許多官員的官秩根本就發不夠,許多已經欠賬多年了,怨氣更大。
就比如郎中令,下屬有一大票各種級彆的大夫和郎官、謁者,這些屬官大多數都是大秦公卿官僚的後輩,在裡麵掛一個郎官頭銜作為候補官員等待出仕,雖然沒有正規的職務,但品級在,因此官秩必須要照常發放,一個都是幾百石,而且一個個都來頭不小,該發的不能少,發慢了還要鬨騰,而且還光吃飯不乾活兒,完全就是後世泡一杯茶在衙門混一天的混混公務員一個級彆,就比如被虞無涯閹掉的趙柘,此前就是戶郎,根本連衙門在哪兒都不知道,整天鬥雞遛狗喝酒賭博玩女人,已經快混成神仙了。
看著朝堂之上吵吵嚷嚷,跪坐在龍塌上的秦始皇氣勢威嚴臉色平靜,並沒有半分的不滿和生氣。
大秦在他手中一統華夏,如今他要雄心勃勃的把大秦打造成一個萬世不朽的銅鐵江山,然後遺傳萬代,如果再能找到長生不老之藥,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大秦勢必國力強盛,那時兵強馬壯足以橫掃中國周邊蠻族震懾天下,盛世可期也!
作為華夏千古第一帝王,秦始皇算得上是雄才大略。
但在治國之上,他並無太多良策。
最受他器重的法家門徒李斯,貴為左相統禦全國官員,總攬政務,推行嚴苛法令限製農民的經營活動,大力開墾糧田種植糧食,但幾年下來,全國的糧食供應並未得到根本的扭轉,而且鼓勵生育之後吃飯的人口也逐漸增多,加上大修道路、水利和長城,糧食甚至開始捉襟見肘。
俗話說手裡有糧心中不慌,朝廷需要囤積更多的糧食才能將各項計劃順利推行下去,而收稅幾乎是唯一的途徑。
但要想在這種已經快到農民承受極限的臨界邊緣再加上一種稅收項目,直接就會導致大量農民破產。
因此朝廷迫切需要增加新的稅收來源,從商人手中想辦法就是可行之舉,反正商人不種糧食不事生產。
眼下脫粒機工坊的稅收雖然隻有幾萬石,但這也是一個極好的信號和開端,脫粒機會從那些富裕的農戶手中換來稅糧,但對窮人並沒有太多影響,這是一種平衡,一種朝廷、商人和農民都自然認可的平衡,沒有任何的強迫措施,買得起就買,買不起還是用古老的方法繼續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