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陳旭放下杯子衝著外麵喊了一聲,牛大石立刻屁顛兒屁顛兒的跑進來,身上也換了一件新的粗麻布衫,穿著嶄新的豬皮涼鞋,頭發也梳理的整齊乾淨,與往日邋遢破爛的形象完全不搭邊。
“旭哥兒……不,裡典大人,有何吩咐?”牛大石興奮的臉皮漲紅,說話也學的文縐縐的。
陳旭的臉一黑:“典你大爺,快去把陳老幫我請來!”
“好好!”牛大石趕緊跑了出去。
陳旭哭笑不得的看著這貨的背影,搓搓牙臉皮抽抽了幾下。
自從他正式當上清河鎮的裡典之後,第一天回村,全村人都要給他磕頭,就連牛大石都改口了,叫裡典大人,自己當了屁大一個官,朝夕相處的人都生分起來,連陳薑氏和他說話都小心翼翼,這讓陳旭非常鬱悶,弄的他都不敢回村裡去了,這兩天一直和牛大石住在鎮上的這間木屋內。
不一會兒,牛大石帶著一個白胡子老頭兒過來。
“裡典,叫老朽來有何要事?”老頭兒白發蒼蒼,不過看起來精神不錯,進門也沒拱手就直接問。
“陳老來的正好,請坐!”陳旭趕緊站起來給老頭兒倒了一杯涼茶雙手遞過去。
對於陳旭的禮貌,老頭兒也很受用,坐下喝了幾口甜絲絲涼滋滋的涼茶之後,陳旭這才把自己的要求說了一遍。
老頭兒也沒太過詫異,因為他們也都聽說了,這個新上任的裡典還未成年,而且……不識字,因此老頭兒很是認真的開始給陳旭講解一些法律法令。
而陳旭也很鬱悶,並不是他不識字,而是他不太認識這個時代的字,如今隸書還不是特彆盛行,而且秦隸和漢隸差彆巨大,此時的隸書和小篆的許多字體字形還很相近,筆畫比較複雜,遠沒有後世隸書那種簡單明了,他這兩天也翻看過一些前任裡典留下來的竹簡文書,全部都是小篆,其中十個字有七八個不認識,連蒙帶猜大概能認識一半,至於表達的意識就是一臉懵逼,基本不理解,比後世學過的所謂古文晦澀難懂的多,完全就是個高級睜眼瞎。
聽了半個小時的課,感覺老頭兒已經有些說累了,陳旭這才讓老頭兒回去,然後準備躺下睡個午覺休息一下。
“大人,大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很快一個帶著鬥笠穿著粗麻布衣短掛的中年人跑了進來。
“什麼事?”陳旭略有些緊張的問。
因為這個中年人是負責征糧稅登記的稅吏,叫牛全,讀過一些書,認識字,還懂計算,算是清河鎮的高級知識分子,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管理倉庫負責征收夏糧稅。
“大人,登記用的繩籌用完了,我把備用的繩籌翻出來,發現也被老鼠全部咬壞,眼下急著要用,該如何是好?”本來天氣就熱,牛全一急,額頭汗珠滾滾往下流,滿臉的塵土衝下來幾道泥溝。
陳旭一聽鬆了一口氣。
尼瑪黑老子一跳,還以為糧庫的糧食不見了呢。
“走,我去看看!”陳旭沒法睡覺了,隻好帶上一個鬥笠跟著去存放稅糧的糧倉,牛大石也趕緊跟了上來。
說是糧倉,隻不過是一個四麵封閉的木石結構的房子,房頂剛剛修葺過,蓋上的是嶄新的茅草,為了防止糧食被偷,還養了兩條大狗看護,窗戶也沒有,隻有一扇小門。
“大人您看,這些繩籌全部朽爛,輕輕一提都散開了!”牛全抓起一個木架上的繩子,穿在上麵的小木牌稀裡嘩啦就掉下來一大堆。
所謂繩籌,就是一種簡單的計算和登記工具,一根麻繩上穿著許多的小木牌,對照收回來的糧食和下鄉征糧的竹簡記錄和倉庫存留的竹簡對照,每個村都會一家一戶的仔細查驗,糧食和數量對上之後,就把糧食入庫,同時把繩籌上一個小木牌翻起來,等把一個村登記完,然後把這些小木牌的數量加起來,再彙總和收糧的記錄對照看看有無差彆,如果沒有,這個村的糧稅就算全部完成,如果有誤差,那就要找收糧隊負責人的麻煩。
繩籌啊,這麼腦殘的東西!
看著一大堆亂麻繩和掉落一地的木牌牌,陳旭感慨的腮幫子都腫了。
這幾天他一直在下村視察,隻來過倉庫一次,根本就不知道計數和算賬用的是這麼原始的玩意兒。
而且因為前任裡典昏庸老邁,不肯更換繩籌,這些繩籌都用了十多年,早特麼朽到快不行了,終於,今年換了鎮領導,它們也很爭氣的壞了。
“大人,下午就會有新的稅糧運送回來,必須趕緊把繩籌準備好才行!”牛全看著陳旭蹲在地上摸著下巴看著朽爛的繩籌一臉便秘的表情,忍不住催促。
“嗯,彆急,此事很容易解決!”陳旭站起來對牛大石說,“大石,你去把鎮上的木匠喚來。”
牛大石答應一聲撅著屁股屁顛兒屁顛兒的轉身跑了。
自從陳旭當上了裡典,作為他的未來妹夫,牛大石感覺自己就是大舅哥最信任的人手,也水漲船高成了陳旭的副手,整天跟在他旁邊,跑腿的事情乾的很溜,而且樂此不疲。
“大人,現在緊要的是換繩子和木籌!”牛全不知道陳旭要木匠來乾什麼,於是提醒說。
“無妨,我自有計較!”陳旭看著旁邊有一塊平整的石板,上麵還放著幾截木炭,應該是用來計算用的,於是走過去拿起木炭在上麵寫寫畫畫起來,很快畫出來一個算盤的圖形。
算盤,作為古代最偉大的計算工具,被譽為中國的第五大發明,在漢朝就已經開始大規模推廣和應用,然後經過曆代數學家改進和歸納計算方法和口訣,一直沿用到二十一世紀,即便是在電腦早已普及,電子計算器早已攻陷全球的時代,在一些偏遠地區還能見到算盤的身影。
陳旭清楚的記得,小時候二爺爺的藥鋪櫃台上一直擺放著大小兩個不同的算盤,用來互相核對抓藥的數量,看藥方每一味藥,先撥一個算盤再去稱量,稱量完了在另一個算盤上再次撥出數字,兩邊對照一模一樣就會把稱量的藥倒在包裝紙上,抓滿一副藥之後,再次核對藥方無誤,這才包紮,然後用繩子捆好。
而算盤最大的作用不是來對照驗證,而是計算,一些強大的珠算師甚至比人用電子計算器計算的速度還要快。
但所謂一代新人換舊人,以前喜歡就叫小甜甜,不喜歡了就叫牛夫人,算盤這種古老的東西注定要被掃入曆史的垃圾堆,因為它無法做到與時俱進,就像曾經輝煌無比的五筆輸入法一樣,在更加輕鬆便捷容易上手的輸入法麵前,大敗虧輸的一塌糊塗。
在電子計算器興起之後,在歸零歸零歸歸歸歸零的聲音中,算盤迅速變成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短短十多年就徹底退出了大眾的眼神。
但其實就在陳旭穿越過來之前一個多月,他還在路過湖北隨州一個叫洪山的縣城藥店中看到過算盤,那裡的營業員還在用算盤算賬。
當時他還驚奇和鄙視了很久,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用這種古老的玩意兒!
但沒想到這還沒幾天,他就要把算盤穿越時空提前幾百年在秦朝製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