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內,占地十多畝的花園中有一座涼亭。
涼亭中有石桌,十多個個身披黑色鎧甲手持長戟刀劍的武士守衛在涼亭四周。
幾個宮人都遠遠地站在距離涼亭數十米開外,頂著烈日一動都不敢動。
涼亭中,秦始皇跪坐在軟墊之上,李斯跪坐側麵,兩人正在品茶,用的是玉尊。
“果然是仙茶,一盞下去通體舒泰神清氣爽,一日煩悶儘皆潰散!”
秦始皇此時已經褪去朝服,穿的是淺黃薄衫,帶著玉冠,氣息依舊威嚴,但和在朝堂之上的形象看起來溫和多了,此時一邊喝茶一把把玩著裝茶葉的竹筒。
“陛下,恕臣直言,此茶不過與我們平日所飲湯茶略有差彆而已,有清心安神,消食調理之效,但要說是仙家之物卻是太過了!”李斯放下茶杯慢條斯理的說。
作為帝國丞相,與皇帝品茶談論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君臣相交並無太多隔閡。
而為了完成他畢生抱負,以法家之理讓國家變的更加強大,得到這筒仙茶之後投其所好獻給皇帝,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如今朝堂上下熙熙攘攘,民間廟堂皆都鬨嚷不堪,唯有的到皇帝的支持,一切法令才能順利推行下去。
雖然如今看似他身居左相權傾朝野,但實際上很多東西一出鹹陽就不太好使了,各家各派都有方家術士在宣揚傳播不同的理念,六國的遺老遺少也都暗中蟄伏,看似平靜,卻實際上蠢蠢欲動意圖複辟六國基業,皇帝知道,他也知道,滿朝文武儘皆知道。
不過大秦天下剛剛安定,還不能馬上大動乾戈。
而且似乎皇上如今雄心壯誌有消磨之象,每日親近的都是陰陽醫卜學派的術士,受他們蠱惑尋找長生不老之法。
雖然如今表現的還並不是特彆明顯,但苗頭日甚一日,皇帝每日都要吞食大量所謂的仙丹靈藥。
內有皇帝壯誌消磨,外有方家術士和六國遺老遺少擾亂民間。
李斯感覺壓力巨大。
今日得到此茶,他希望可以打動皇帝,改變他對仙丹靈藥的一些看法。
“丞相此言差矣,朕久食醫卜煉製的丹藥,無有比此茶安神醒腦之物,居你所言,這仙茶是列子門徒在伏牛山中獲得,朕也深信不疑,道家鼻祖、世稱老子者李耳便是歸隱於伏牛景室山(今洛陽老君山),列禦寇是上古帝王列山氏之後,精研黃老之術,隱居鄭國潛心修道,傳言其能禦風而行已經通達仙道,其道場也在南陽附近,而天下列子門徒也都聚集在南陽,他們整日在伏牛山中行走,遇到仙家弟子也不足為怪,朕……也很想去看看!”
“陛下不可!”李斯嚇了一大跳,如果秦始皇真的撇下大秦基業跑去伏牛山尋仙了,他這輩子也彆想完成畢生抱負了。
“丞相放心,朕如今隻是說說而已,但秦楚馳道必須儘快修通,明日便傳朕諭令,派遣禦史往來巡查馳道修建進度,懈慢怠工者必須嚴懲!”
“臣遵旨!”李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無可奈何的苦笑,明知皇帝嘴裡說是不去,但其實心裡已經迫不及待了。
君臣對飲幾杯之後,李斯離去。
“三杯通大道,一壺合自然。但得茶中趣,勿為愚者傳。”秦始皇看著竹筒上歪歪扭扭的兩句詩沉默了許久。
“難道朕真的是愚者,與仙道無緣,不然為何尋遍天下也未曾遇到仙家弟子……”
秦始皇喚來禁軍頭領吩咐:“速速安排人去南陽暗中調查列子門徒的動向,但切記不可衝擾,一旦發現有仙茶現世,必須全部送入鹹陽,不可使其流落民間,如有擅自隱匿者,殺無赦!”
“是,陛下!”
“還有,弄清楚仙茶製作方法,朕要看看,仙家弟子所授的製茶之法到底有何妙處!”
“是!”
……
而此時身在雉縣的陳旭,卻不知他穿越過來輕輕的扇了一下小翅膀,整個大秦已經開始為他炮製出來的所謂仙茶動蕩起來。
因為就在一天之後,仙茶的消息在鹹陽不脛而走,朝堂民間沸騰而起,都在四處打聽紫雲仙茶是何物,更有許多方家術士或者富貴達人都驅使仆從往南陽郡而去。
宛城也很快將成為各方勢力角力的中心。
綿延八百公裡的伏牛山,也將遍布各家門徒足跡,無數人將喪生在豺狼虎豹的口中,在長生路上先行一步,成為了拓荒的冤魂,嗚呼哀哉!
“江大人,您剛才說啥?”陳旭抬起頭,長大嘴巴一臉呆滯的看著雉縣的父母官縣令江北亭,感覺他剛才說的話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陳旭,我剛才問你願不願意當清河鎮的裡典?”江北亭再次重複了一遍。
“啊,為……為什麼?”陳旭這次聽清了,然後更加結巴呆滯了。
“你雖然年幼,但有勇有謀,而且精通機關之術,發明的脫粒機也為收獲夏糧立下大功,如今清河鎮裡典昏庸老邁已不堪大用,我想任命你當清河鎮的裡典,當然,因為你還未入籍,隻能先做一年代理職務,等年滿十五歲之後,我才能正式委任向郡守報備,你意下如何?”江北亭捋著胡須滿臉嚴肅的說。
陳旭感覺自己有些暈暈乎乎。
自己不過是為了偷懶發明一個粗苯的手搖式脫粒機而已,竟然就要當鎮長了,這特麼的也太意外了吧。
“小旭,還不趕緊拜謝縣令大人!”旁邊的馬大伯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樣,回過神來使勁兒的按著陳旭跪下去磕頭。
陳旭迷迷糊糊磕了三個頭才回過神來,還沒等江北亭說免禮他便自己爬了起來拍拍膝蓋的塵土。
“吾非親師尊長,無需下拜,”江北亭趕緊擺手,陳旭畢竟年幼,又是山野長大的少年,這些官場禮節並不太懂。
而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陳旭心裡已經鬱悶的不行了,在腦海中用兩個小人已經按著江北亭給自己磕了幾百個頭了。
於是,就這樣,陳旭就成了清河鎮的裡典。
雖然沒有委任狀,但他在懵逼過後還是興奮的差點從馬背上掉下去,回去的路上癡癡呆呆笑了一路。
(再特彆注一下:說秦朝不行跪禮的再去查一下,秦朝的禮儀繼承周朝,正規拜禮:直立,舉手加額如揖禮,鞠躬九十度,然後直身(這段叫鞠躬),同時手隨著再次齊眉。然後雙膝同時著地,緩緩下拜,手掌著地,額頭貼手掌上(這叫拜),然後直起上身,同時手隨著齊眉(這叫興)——然後根據禮節,平身或再拜……平身時,兩手齊眉,起身,直立後手放下。所以跪禮自古有之,以前跪禮都用在很重要的場合,比如祭祀先祖,比如拜師,比如給父母長輩祝壽等,但隨著周禮的崩潰,這些禮節在秦朝已經很平民化,或者說開始變得隨意起來,跪拜也變得不再那麼嚴肅認真,雖然有文化的人還比較講究,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覺得跪拜就是一種最誠心最嚴肅的感激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