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理遊聽了大喜,飛快的將這群文壇大佬迎接入內閣。
‘新政’之所以舉步維艱,被處處詬病,除了太過超前,超越了大部分人的心裡承受能力,還有就是缺少士林的支持。
最為反對的,自然也是士林那些頑固的儒學大家。
如果有眼前的這些大佬背書,不但能大大減少‘新政’的阻力,還將擁有更加堅定的輿論支持。
孫傳庭聽到消息,自然大喜過望。他的威望不足,這些文壇大佬,正是雪中送炭。
孫傳庭親自出迎,帶著一乾閣老,六部尚書,集體陪同。
“這個內閣大殿,是先帝傳位以來,皇上登極後,新建的僅有的兩個大殿之一……”
孫傳庭帶著這些人,參觀內閣大殿,沿途做講解員,道:“為了節省錢糧用於抗災,皇宮裡省吃儉用,從未奢侈,更沒有大興土木,連陵墓都被皇上否決……”
船山先生背著手,在大殿裡慢慢走著,似乎會意孫傳庭的話外之音,道:“先帝與當今皇上,那是堯舜之聖,有眾多人證,有傳位詔書,即便是那些謀逆不臣之輩也未曾質疑,這件事,是為鐵案,朝廷無需爭辯,以免落入陷阱。”
“所謂的‘銅臭皇帝’,這是一派胡言!”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先生,氣的胡須亂顫,道:“都說聖人愛錢,可曾見過皇上有奢侈之舉?謠言紛飛,無非還是為了阻擋‘新政’!若是亦步亦趨,墨守成規,隻是東施效顰,何來知新?孔聖之後,何來亞聖?何來朱子,陽明先生?”
“有些事情,要講清楚,以免世人誤會。有些道理,要講明白,以免遺禍千年。聖人的很多話,遭到了曲解,半解,甚至是惡解。當能宋相說半本論語治天下,這是何等滑稽,還出自一國丞相之口?這對天下讀書人是何等的誤導,對天下官員又會造成何樣的困惑?”一位五十多歲的儒雅中年人,神情肅然的說道。
“讀書治國,可以從書裡學到治國的知識,為國久了也會有新的心得,因此,讀書治國是相輔相成,哪裡是讀書決定如何治國?簡直是荒唐!‘絕知此事要躬行’,當要書行合一,走萬裡路,觀萬海千川,方知天地輪廓,深究其理……”
“讀書為做官,這簡直是謬論,是對聖人的褻瀆!這種說法,要嚴厲批駁,朝廷對這樣的人,不能任用!”
……
一群人隨著孫傳庭參觀著,不斷的發表著一些看法,這些看法,令孫傳庭等人大為意外,深合‘新政’的需要,就是他們以往在報紙上拚命宣傳的東西。
孫傳庭等人帶著這些大家,走過內閣,得到司禮監同意,開始參觀內廷,乾清宮,禦膳房,太醫院等等。
乾清宮已經好多年沒有裝修,看上去頗有些‘寒酸’,桌椅板凳,各種裝飾也不見奢華。
孫傳庭道:“皇上速來喜素,酒肉女色皆很節製,皇後娘娘以及諸位娘娘一樣沒有什麼奢侈,宮裡一年的用度,不足天啟年間的十分之一,萬曆年間的二十分之一……”
船山先生看著頗顯寒酸的乾清宮,感慨道:“凡成大事,莫不自律,皇上能持之以恒十多年,非常難得了。”
“不錯,外麵的一些謠言,必須適可而止!”
“謠言雖止於智者,但為了不被誤導的民眾,朝廷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我們避居鄉野,潛心讀書。對於黎民社稷,對於大明社會,未來發展,前途扼要等漠不關心,現在思來,確實是有些自私自利。”
“我們當有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情,不說國家社稷的大事,單單是鄉裡福祉也要有所顧及才是。”
孫傳庭等人聽著,麵麵相覷。
這些大儒,哪一個不是清高自傲,對於俗務避之不及,厭惡頭頂,這次是怎麼了?
這些疑惑按耐在心底,孫傳庭帶著他們逛了皇宮,又出了大明門,來到宮外的六部所在,帶著他們一一觀看。
之後甚至還去了皇家政院等地,將大明機構所在,通通走了一圈。
這些儒學大家自然又發了一通感慨,話裡話外都是支持孫傳庭的內閣,支持‘新政’,呼籲孫傳庭有所作為,無懼流言蜚語,勇往直前,披荊斬棘,掃除大明陳病舊窠。
當晚,孫傳庭宴請這些大佬,朝廷六部,包括宗人府,皇家政院,皇家銀行等要員齊聚,與這些大儒暢談。
第二天一道早,有五十多明朝當世最為頂端的大儒的聯名文章發表在朝報上。
這篇文章是船山先生親手操刀,寫的不算華麗,但有理有據,結合聖人之言,又有新的解釋,是固化的儒家思想向前邁的一大步。
朝報已經覆蓋所有身份,報紙發展這麼多,已經有了相當一部分固定讀者。船山先生這篇文章一出,在大明上下,尤其是士林之間掀起巨大風浪。
這五十多個大儒,徒子徒孫的關係網相當複雜,一時間壓住了很多聲音,士林間支持‘新政’的聲音甚囂塵上,第一次蓋過了反對聲,占據輿論主導。
接著,這些大儒的私人訪談開始,一些大編輯開始對他們進行訪問,並進行記錄,整理,第二天開始陸續發表。
一連三天,有這些大儒背書,孫傳庭的處境大為改變。加之權力穩固,還在進行的清掃,孫傳庭四周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支持者,出現了一呼百應的盛景!
三天後,這些大儒要走了,孫傳庭熱情相送,還派了巡防營的士兵專門保護。
大家們進京得到了很好的招待,臨走還帶了一些形式各異的‘潤筆費’,算是皆大歡喜。
輪到最後的船山先生,孫傳庭刻意留了一下,冒著雪,在包理遊陪同下,送船山先生出城。
船山先生邊走邊說,道“‘新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孫閣老責任重大,望請堅持,勿要輕言放棄。”
孫傳庭點頭應是,瞥了眼前麵不遠處的亭子,停住腳步,道:“老先生,現在該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一同進京來支持學生了吧?”
船山先生一怔,看著孫傳庭笑著道:“我還以為你早就猜到了,那你猜猜,誰有這麼大本事,能請動我們這些深山老林,頑固不化的老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