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多爾袞率領五萬大軍,登陸四國島。
四國島的地形很特殊,基本是以幾座山脈為界限,其餘基本是平原。
多爾袞的騎兵發動了閃電戰,外加軍情處的協助,幾乎是一麵倒的席卷四國島。
四座藩城,根本沒有堅持多久,就被攻陷,除了預先已經‘投誠’,多爾袞沒有接受其他人的投降,將讚岐守在內的四大權守全部處死,連帶著誅殺四國的權貴家族多達上萬人!
於此相對的,有一百多個家族的家督跪在多爾袞腳下,表示臣服。
在伊予,鬆山城。
多爾袞斜坐椅子上,近年他是越發的富態,眼神更加陰鶩,摸索著光潔額頭,看向左下首的多鐸,聲音有些沙啞的道:“做怎麼樣了?”
多鐸雙眼通紅,殺氣濃鬱,臉上有狂熱之色,道:“殺的差不多了,沒人敢鬨事了。”
多爾袞鼻子裡‘嗯’了一聲,好像很疲憊,道:“其他的。”
多鐸道:“大哥那邊已經重新劃分了勢力範圍,分給那一百多家族,他們上麵就是我們了,他們會隨我們征戰,總數是一萬人。還有,糧食有二十萬石,白銀一百萬,金一萬,其他的還有很多,都被我秘密看起來,大哥都不知道。”
多爾袞摸著頭,站起來,目光冷碩,道:“咱們損失了這麼多,總要有點補償。你去將他們那一萬人好生訓練一番,即便是做肉盾,也夠敵人砍一陣……”
多鐸似乎在發泄著心中的戾氣,雙眼血紅,道:“哥,這倭國不堪一擊,咱們還是加緊速度吧,下一步我們去哪裡?”
多爾袞看了眼手裡的扳指,道:“楊嗣昌還沒有命令傳來,我們先休整一陣子。對了,金邊那邊有什麼消息?”
多鐸頓時憤恨,道:“那洪承疇倒是很有能力,巡撫金邊,恩威並重,已經壓服很多叛亂,那於成龍更是得了個‘愛民如子’的名聲,吳三桂用兵凶狠,與幾波反抗者血拚,最後僅剩下幾百人,硬生生是讓他打贏了……”
多爾袞看著外麵,似乎還能聞到血腥氣,目光閃爍。
他猜不透朱栩的心思,不知道朱栩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但多爾袞總覺得,朱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隻等他一步步踏進去。
這些年,他一直被大明驅趕著,南征北戰,如同天上的風箏,看似自由,實則一直栓在彆人手裡。
或許,當年他選擇投降,背叛黃太吉就雙眼一個錯誤?
多爾袞不自禁的想,眼神有複雜之色。這些年,他想了很多,從未對人言,內心的痛苦糾結,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多鐸不知道多爾袞有多大的壓力,跟過來道:“哥,這些倭國的武士頗為凶悍,又一根筋,若是好生訓練,絕對是一把不錯的刀,比那些安南人,金邊人強多了……”
多爾袞沒有理會他,道:“讓兄弟們休息好,掃滅一切禍患,安靜的等著,不要有其他動作。”
這個多鐸懂得,道:“我知道。”
曹變蛟的艦隊還在瀨戶海峽等遊弋,防止倭國的援軍,但對岸安靜的一如往常,絲毫沒有救援的意思。
鄭芝龍與曹變蛟正在吃飯,聲音有些含混的道:“都督,多爾袞那邊弄足了補給,補給船上的煤也還能用很久,咱們就這麼飄著?”
曹變蛟喝了口湯,抬頭看向前麵不遠處,持槍站著的,英姿颯爽的小將,道:“你兒子?”
鄭芝龍麵露尷尬,道:“末將年輕人時候糊塗,與一個倭國女人生的,名叫鄭森。”
曹變蛟觀察一陣子了,道:“不錯。用不了多久,倭國就是我大明的一個省,即便他有倭國血統,皇上也不會介意,我寫封信,推薦他去皇家軍院吧。”
鄭芝龍大驚後大喜,連忙單膝跪地,道:“謝謝都督,下官沒齒不忘。”
曹變蛟倒不是故意施恩鄭芝龍,而是真喜歡這個年輕小家夥,果敢,堅毅,小小年紀眼神就有著不一般的堅定。
鄭森轉頭看了眼剛剛起身的父親,有些疑惑,繼而又繼續盯著海麵,注視著海麵遠處的一舉一動。
或許是倭國早有準備,四國島的陷落,上層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安靜的可怕。
但再下麵,各大名,藩主等等就惶恐不安了,驚懼非常,尤其是九國島的大名,幾乎是忐忑不安,夜夜難眠。
不知道多少大名,四處走動,想要搞明白幕府到底是一個什麼心態。
一時間謠言紛飛,整個倭國,尤其是江戶,一時間‘幕府投降’的聲音甚囂塵上,躲在皇宮裡的後水尾太上皇也出來,親自詢問德川家光,是否要出賣倭國。
德川家光被謠言弄的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歇下來,又聽到各大名心態有異,尤其是外樣大名,似乎都與明朝有接觸。
那些本來說好從征的大名,這個時候紛紛有了自保的意思,不肯輕易帶兵離開藩地。
江戶城。
房間裡,德川家光默默的煮著茶,表情很平靜,一如往常。
內藤正勝跪坐在他對麵,表情卻是相當凝重。
好一陣子,德川家光喝了口茶,這才感慨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天朝討伐我,城內城外,還是有不少人樂見吧?”
內藤正勝低著頭,道:“內府,都是些短視之人,看不清明朝的真正目的,無需理會。”
德川家光穿著僧衣,抬頭看了眼內藤正勝,道:“現在有很多人坐不住了,聽說,四國島那邊,有很多人投降了,還有不少是我親自冊封的藩主?”
內藤正勝眉頭緊皺,心神發冷。
德川家光手段向來狠辣,這些人的背叛,怕是已經激起他內心的殺意。
他斟酌著,道:“內府,江戶,整個倭國,需要穩一穩。”
德川家光雙眼冷芒跳動,滿意的點頭,道:“我們需要他們出兵,出糧,有些不能動。不過,必要的敲打是必須的。還有,有一些人,現在不用留了。”
內藤正勝明白,德川家光終究是要殺了,還得他來做。
“是。”內藤正勝果斷的說道。稍有遲疑,他這個家老可能不保,甚至勝山藩都將改易。
德川家光‘嗯’了聲,或許有些感冒,他再次端起茶杯,將被子裡的濃茶一飲而儘。
等了一陣,內藤正勝抬起頭,道:“內府,明朝的下一步的動作還不明朗,咱們要做什麼?”
德川家光道:“三年前我們就做過推演,想要戰勝明朝,不能久耗,必須一戰而勝,找到他們的主力,一舉消滅,現在依舊是這個策略。”
內藤正勝皺眉,道:“內府,明人在蝦夷陳兵六萬,隨時都可能南下。現在他們又攻下四國島,可能會直接進攻本國島,若是兩麵開戰,十多萬大軍,我們很難一戰而勝……”
德川家光慢悠悠的倒茶,道:“這也是很多人心思浮動的原因。明秀那邊有什麼消息傳出來?”
內藤正勝見德川家光還是不肯透露他的底氣所在,隻得道“若殿隻見到了他們外事局的一個副主事,其他高官一律沒有見到。從他得到的消息來看,明人上下似乎很堅決要吞並我倭國。另外,他們要求將明正天皇送入大明,以示誠意。”
德川家光仿佛沒有聽到,道:“新征的軍隊,有多少了?”
內藤正勝看著德川家光,道:“親藩,譜代大名還好說,外樣大名現在都不肯出兵了。目前,隻確定了大約八萬武士,加上之前的,總共也隻有二十萬,另外,錢糧還沒有籌齊。”
這幾年德川家光做了很多事情,加強了對各大名的控製,但畢竟是藩國,再如何也不是郡縣,控製力還是不足,外加天災日趨激烈,民亂沒有消停過,幕府因此幾乎沒有什麼儲備,反而是寅吃卯糧,透支嚴重。
德川家光道:“繼續施壓,另外,縮減各處用度,全力保障軍隊。陸奧藩那邊,增兵四萬,令北方六藩再次征兵,歸鬆平信綱調遣。其餘的軍隊,都交給伊豆守。”
伊豆守,也就是青山忠俊。
如果按照德川家光的要求,倭國征召的武士,可能多達三十萬!
這對錢糧的要求相當高,並且戰爭沒有時間限製,這是一個無底洞!
內藤正勝神色凝重,低頭道:“是。”
蝦夷島,藩城。
楊嗣昌已經知道多爾袞那邊的消息,神態頗為輕鬆的走入參謀處的班房。
錢瑾孝正與二十多個參謀在細致商討戰略戰術,一見楊嗣昌來了,紛紛起身,行軍禮:“見過大都督。”
楊嗣昌笑著點頭,在一個椅子上坐下,道;“你們推演的怎麼樣了?”
錢瑾孝看了眼其他人,道:“大都督,我們傾向於從九國島開戰,在鹿兒島殲滅青山忠俊的十萬人,那麼九國島就沒有威脅,可以作為基地,渡過關門海峽,步步推進,兵進江戶。”
楊嗣昌沒有意外,這還是帥府當初推演的戰略。
本國島是倭國最富饒,強盛,人口密集的地方,若是直接在那裡開戰,足以將明朝拖入泥潭,進退艱難。
因此,帥府的意思,是想在九國島放乾倭國的血,然後進入本國島就容易的多。
楊嗣昌不是固持己見的人,但作為前線統帥,他有不同的考慮,道:“青山忠俊用三萬人盯住鹿兒島,其他的兵力失蹤了,顯然,他沒有強攻鹿兒島的意思,那麼,我們要出兵北上,主動尋找嗎?”
錢瑾孝道:“我們的想法是,左良玉率他的兩萬兵馬北上,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多爾袞的軍隊隨後跟上,七萬大軍,配合火器,足以應對青山忠俊的八萬人。”
楊嗣昌看著眼前的沙盤,拿起一個紅色旗幟,道:“這裡,我還有一萬人,是我遼東大營的精銳。”
錢瑾孝抬頭看去,楊嗣昌插的地方是對馬島。
一群參謀相護看了一眼,又看向錢瑾孝。
錢瑾孝明白楊嗣昌的意思了,道:“大都督的意思,是從對馬島出發,進攻築前藩?”
築前藩,是九國島最北的一個藩國,對著朝鮮,對馬島恰好在中間。
楊嗣昌站起來,神情冷峻,道:“這張征討之戰,主動權必須牢牢掌握在我們手裡,一旦失去了,被倭國牽著鼻子走,我們就輸了一半!”
錢瑾孝悚然驚醒,道:“大都督是說,青山忠俊是有意的以退為進,估計用土地換時間,爭奪主動權?”
楊嗣昌環顧一圈,道:“本大都督知道,你們都是從皇家政院出來的,學的紮實,也有些經驗,但作戰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輕視任何對手,謹慎是成敗的關鍵!”
錢瑾孝等人連忙行禮,道:“下官等謹遵大都督教誨!”
楊嗣昌微微點頭,道:“那一萬人是由元帥的關門弟子,李定國統領,我本來不想動用的,但眼下也隻能用他了,你們儘快推演好戰術,就給他發命令吧。”
“是!”錢瑾孝道。
楊嗣昌斟酌片刻,道“命曹變蛟送多爾袞去鹿兒島,左良玉歸屬他統帥。而後海軍艦隊到對馬島修整,等候我的命令。”
“是。”錢瑾孝再次身體一直。
楊嗣昌沒有再說,轉身出了參謀處班房。
錢瑾孝等人再次加緊推演,參謀處裡響起不斷的討論,爭吵聲。
在明朝攻陷四國島後,進入短暫的休整期。而倭國那邊依舊是安靜的可怕,即便有著激烈的開戰的叫囂聲,卻始終被幕府壓著。
鹿兒島。
左良玉優哉遊哉的巡城,樺山久陪在身側。
三萬人聚集在城內,總有大大小小的問題,好在倭國人聽話,武士們凶狠。
樺山久跟著,看到身旁沒人,這才道:“大人,山縣和一三萬人停在那,咱們就不動一動嗎?這樣下去,上麵會怪罪的……”
樺山久是真的著急,等了這麼多年,還龜縮在城裡,另一邊已經攻下四國島,他們還一兵未發。
左良玉倒是真不急,他知道還沒有到大戰的時候,手裡握著刀,漫步走著,道:“山縣和一背後還有五萬大軍,沒有探清楚位置,咱們不能妄動。”
樺山久心急難耐,道:“那,咱們什麼時候動?”
左良玉停下腳步,望著灰蒙蒙的天色,道:“等多爾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