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自然不會是存粹躲清靜,平王這個人,在朝局是無關,但對宗室影響巨大。
他登基以來,對宗室輪番清晰,現在剩下的宗室就那麼幾家,現任的宗人府宗正魯王上躥下跳,引起了宗室內部對現在以及未來的一些擔憂,外加信王即將回京,一些人不穩定因素又在蠢蠢欲動。
朱栩摩挲著茶杯,道:“孫傳庭找過你了?”
平王眨了下眼,笑嗬嗬的道:“找過了,孫閣老想要將宗人府歸入內閣,臣拒絕了。臣想著,皇家的事,當然是皇上說了算。”
朱栩抬眼看向他,道:“說你的真實想法。”
平王臉上依舊如彌勒佛,隻是有些僵,道:“宗室是皇家的血脈,怎能讓外人欺負,臣這是擔心有損皇上的威嚴……”
朱栩看著平王的笑容,沒有意外。平王雖然不在朱栩清洗之列,但也感受到其中的可怕,尤其是當初那些外廷大人們對宗室王爺的喊打喊殺。若是宗室真的納歸內閣管理,宗氏們的日子將會無比的難過。
但朱栩決不允許宗室再次龐大的拖垮整個國家,放下茶杯,淡淡道:“那你應該知道,孫傳庭之前已經請示過朕,這些是朕允許的?或者說,這些是朕的計劃,皇叔,連你也反對朕了嗎?”
這十多年,反對朱栩的人遠勝過支持的,但哪怕是至親的宗室,龐大,強大的東林都被清洗了個乾淨,誰人還敢明目張膽的反對?
平王坐著不動,還笑嗬嗬的身手拿著點心,道:“皇上說笑了,臣哪有那個膽子,就是臣不知道孫閣老已經請示過皇上,那,臣就支持?”
朱栩站起來,道:“嗯,去一趟內閣,當麵支持一下。”
平王臉角動了動,放下點心,抬頭看向朱栩,笑嗬嗬的道:“皇上,內閣就不用了吧?臣同意一下就行。”
平王笑容很勉強,現在孫傳庭動作越來越大,很多人都很擔心,謠言四起,隱約行成一股力量在反對孫傳庭。若他站出來,公然支持孫傳庭,隻怕會成為這些出氣的靶子。
他也看出來了,朱栩之所以找他出來,就是向朝野表態,做為前任宗人府宗正,當今威望最高,最受信任的親王,身份不一般,說話的分量自是最重。
朱栩俯視著他,道:“皇叔,好日子過久了,人會發黴的。”
平王聽出了朱栩話音裡的不滿,慌忙站起來,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大步出了平王府,坐在馬車上,並沒有去皇宮,而是奔著柳如是的小院。
馬車裡,柳如是看著朱栩微沉的神色,輕聲道:“皇上,不順利?”
朱栩側躺下來,枕著她的腿,眼神若有所思的道“以前的平王,朕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來不會多問,這一次,他居然含糊的拒絕。你說,人一旦習慣於一個環境,就不肯再動彈,哪怕知道動了以後的日子可能會更好……一個人是這樣,一個國家也是這樣……”
柳如是雙手按著朱栩的太陽穴,有些心疼的看著他疲憊的臉,道:“他們應該是害怕,害怕不成功反而不好,所以守著現在的舒服日子,寧可不要更好,也不願意破壞現在。”
朱栩長吐一口氣,道:“道理朕何嘗不知道,可他們都是如此,反應的是這個國家也這般,若是長此以往,他們完全不知道這會給子孫,給我幾千年的中國傳承帶來怎樣的災難……”
柳如是輕輕紓解朱栩的眉頭,她能理解朱栩做為皇帝的長謀遠慮,柔聲道:“孫閣老不同於畢閣老,他做這些準備,定然能完成皇上的‘新政’,中興大明,令我們大明浴火重生。”
朱栩雙手交叉,右手食指拍打著左手手背,心裡飛速計較,眯著眼,閃爍著冷芒,道:“孫傳庭的銳氣剛剛露頭,一些人就大感不安,上上下下的串聯,抵製,感歎日子要不好過了……”
孫傳庭要改革的風聲已經隨著他四處走動而傳遞出去,各個衙門,甚至是內閣都感覺到強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不同於畢自嚴,畢自嚴是要穩中求進,孫傳庭是要破而後立!
柳如是眨了眨眼,道:“皇上,不見見諸位閣老嗎?”
朱栩動了下,躺的更舒服些,道:“朕還想再看看,當年東林黨的時候,誰是敵人朕看得清楚,現在,朕反而看不清了。”
柳如是若有所思的‘嗯’了聲,給他輕輕按著太陽穴。
沒人知道朱栩已經進京了,張筠等孩子還因為‘大雪封路’,留在京城幾十裡外的一處驛站。
孫傳庭這個主持閣務,召開了年前最後一次會議。
他們要審議的,就是今年的年終總結,畢自嚴‘臥病在床’,這個任務隻能是孫傳庭來了。
這個年終總結自然也就成了明年的開始,是一個風向標,孫傳庭想要的內容與畢自嚴完全不同,迎來的阻力是相當不小。
但有朱栩的暗中支持,他的想法,還是最大限度的被加入了進去。
除了畢自嚴,孫承宗,其他閣臣都在,孫傳庭看著幾人,道“年終總結已經基本完成了,你們還有什麼想法?”
這個年終的總結,已經經過六部的部議,其他自然早都知道了,現在孫傳庭開口,隻不過是走個流程。
靖王,汪喬年對視一眼,靖王斟酌著道:“關於督政院的改製,我需要在督政院內部再討論,內閣強壓下去,我擔心會有反彈。”
汪喬年跟著道:“大理寺目前的主要任務是推進在全國的部署,接過地方的審判權,現在還在攻堅階段,不宜大動。”
傅昌宗沉默,與他一貫的作風相符,內心來說,他也不同意孫傳庭這麼早開啟這麼大規模的人事變動,但作為盟友,或者為了孫傳庭背後的朱栩,他需要支持。
沉默,就是支持。
孫傳庭是內閣‘首輔’,外加傅昌宗的支持,靖王,汪喬年反對也難以成功。
孫傳庭瞥了眼傅昌宗,微笑的看著靖王,汪喬年,道:“你們的想法我理解,但人心不穩,攻堅,都不是理由,改革要用人,用可用,能用的人。如果有人心思浮動,憂慮不安,還能有什麼指望?百姓交稅,不是讓這些當官的整日為官帽子蠅營狗苟的!”
汪喬年,靖王自然不會孫傳庭幾句話壓住,這事關他們的根本,哪裡會輕易妥協,剛要說話,平王就挺著大肚子,晃晃悠悠的進來了。
他一臉笑嗬嗬的,當著四大閣老的麵,聲稱‘本王身為親王,當以國家為先,支持孫閣老的意見,將宗人府並入內閣,統一管理。’
他一開口,含義不言而喻,靖王,汪喬年對視一眼,不再說話。
平王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這樣的話,背後站著誰,他們心底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