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在帥府給秦良玉添的那張椅子,是一種直接的暗示,也難怪一些人猜到。
孫承宗,秦良玉,曹文詔,盧象升,熊廷弼等人聚集在帥府,參觀了那個在帥府正中,象征著最高權力,隻有兩把椅子,空蕩蕩的會議室,五人來到偏殿,簡單的茶敘。
這五個人,代表了大明最高的軍事權力,不止他們位置最高,深得朱栩信任,更因為他們手裡掌握著大明幾乎所有的軍隊!
過了一陣子,孫承宗伸展了下身體,道“你們進京有些日子了,知道京城的情況,有什麼想法?”
秦良玉現在是風尖浪口,坐在帥府最高處的一群男人之間,神情如常,沒有開口。
曹文詔更顯得隨意一點,學著朱栩翹著二郎腿,吃了口點心,道:“能有什麼想法?這些外廷的大人們,什麼時候消停過,現在這種情況,可比前些年好多了。”
盧象升向來沉穩,現在執掌南方軍區,更顯氣度,坐在那,風波不動,接話道:“現在軍隊與政務涇渭分明,那些大人們應該不會過多說話,我們能承受得住。”
盧象升也算是從萬曆年間過來的人,那些令人生畏的言官早就消失了,當今皇帝英明果斷,不會因為基本奏本就動搖既定計劃。
熊廷弼資格也是相當的老了,當年他被東林黨送進大佬,掙紮了幾年,甚至求到魏忠賢頭上,最終還是當今皇帝出手保的性命。
他對朝廷那些大人們心懷忌憚,聞言道:“我認為,這件事還需謹慎處置,孫白穀那邊,要約定好,要有足夠的默契。我現在擔心的是,孫白穀沒有畢閣老的威望,未必能壓得住朝局。”
畢自嚴是原來的戶部尚書,在朱栩的一手扶持下,從崇禎初就執掌朝政,大小事情都經過他的手,大明上下官員,對他向來敬重。
孫傳庭卻不同,他這幾年雖然也在養望,到底年輕,麵對的都是同齡人,內閣裡一個個都非常人,六部的尚書侍郎與幾位閣老關係複雜。
在外人看來,孫傳庭彆說六部了,內閣他都未必能理順。
孫承宗知道幾人的擔憂,麵色嚴峻,聲音果決,道:“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我們不能再等了。孫傳庭那邊無需多慮,皇上有通盤的考慮,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三年內肅清軍隊的隱患,確保軍隊忠於皇上,忠於朝廷,任何情況下不會有人反手之力,禍亂天下!”
曹文詔看似大大咧咧,卻心如明鏡,洞若觀火,看的分明。
孫承宗這麼著急,一來是他年紀大了,未必能撐多久。二來,接替他的,未必壓得住局勢,更彆說肅清軍隊了。
他的心思,怕是與畢自嚴很相似。這二位閣老內心急切,想給後人留一個相對乾淨的攤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盧象升這次開了口,平靜而沉穩,道:“問題最重的,我認為不在陝川,而在江南,我已經著手,用最溫和的手段,剪除這些威脅……”
孫承宗雙眼陡然閃出厲色,道“不能溫和,必須要暴風驟雨,狂風席卷!肅清是我們的目的,懲前毖後,永絕後患更是!”
曹文詔麵露訝色,孫承宗話裡鏗鏘如鐵,殺機浮動,這真是急了啊。
熊廷弼怔了怔,他還不知道他將去四川,認真的想了想,道:“遼東的士兵基本上來自於陝川的災民,問題應當不大……”
“這個時候就不要護短了。”
孫承宗不等他說完,語氣冷漠,道:“這件事,皇上與我決定交給軍法處去查處,你們不能護短,若是你,或者你們部下為難軍法處,陽奉陰違,本官就拿了你們,重塑你們的戰區與軍團!”
這句話,是相當不客氣,打臉般的警告了。
秦良玉四人神色不同的變了變,沒有與孫承宗爭辯。
肅清軍隊是孫承宗的主意,背後站著的是皇帝,他們沒有資格討價還價。
孫承宗看著幾人的臉色,道:“秦大都督暫領軍法處,參謀處,主持日常事務。”
幾人都是最高層,無需外麵那麼猜來猜去,倒是沒什麼意外。
秦良玉站起來,麵容肅色,抬手道:“下官領命。”
她已經從地方將領,升級為大明管理層的高官了。
曹文詔放下手裡點心,放下二郎腿,睜了睜眼,抬頭看著外麵,心裡感慨道‘要變天了啊。’
大明軍政兩麵都在發生劇烈變化,這種變化會延生到整個大明,一場前所未有的天翻地覆已然不會要等太久了。
其他幾人都是大明重臣,心有同感,默默不語,靜靜地期待著。
畢自嚴的突然‘病愈’,回到內閣,自然讓不少人震驚,內閣六部的氣氛為之變得微妙。
畢自嚴要做今年的總結報告,也等同於他宦海生涯的一個結語。但對於孫傳庭來說,這是明年的開端,是他‘首輔’生涯的開始,兩人的矛盾顯而易見。
他們手底下的人自然不甘心,雖然之前被壓住,這個時候卻再次安耐不住,紛紛開始出招,要在年底的總結報告上動手腳。
這種類似‘蓋棺定論’的東西,會對‘活著’的人有著巨大的影響,處處受製。
當能徐階為什麼能收進天下人心,位尊首輔?就是因為他手握嘉靖遺詔,對嘉靖一朝的事情做了‘公允’的評價,總結。
孫傳庭要做‘首輔’,自然不需要畢自嚴的人心。
二位閣老沉淵在內,不動分毫,底下人小動作不斷,彼此爭鋒相對,將朝局攪和的更亂,人心更加浮動不安。
這也讓滿朝文武越發想念朱栩,朱栩不在,所有人都在擔心會出現某些事情,讓局勢失控,一發不可收拾。
本來已經壓下去的事情,逐漸又開始冒頭,這一次針對的不止是傅昌宗。
連帶著將孫傳庭,畢自嚴也捎了進去,從外人來看,仿佛是二位閣老的惡鬥。
身在局中的人自然難以分清,推波助瀾之下,加入進去,內閣,六部紛紛不平靜,朝野的動蕩若隱若現。
無奈之下,十二月初八,畢自嚴與孫傳庭聯袂辟謠,並且喝令朝野官員,不得造謠,傳謠,專心為國事。
這種表麵功夫自然沒人信,京城的亂局更加熾盛。
這樣的時候,身在景德鎮避暑的朱栩,依舊穩坐泰山,絲毫沒有回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