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心裡翻江倒海,恨意滔天,但理智還是讓快速冷靜下來。
他猛的轉身,向朱栩單膝跪地,沉聲道:“奴才對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從未有絲毫反叛之心,請皇上明鑒!”
他知道,這次他突襲暹羅,獲得了金邊王朝的地盤,這已經觸動眼前這個人的底線。他暫時沒有能力對抗,必須隱忍!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想要到底怎麼處置他,但,即便是閹割,他也能忍!
多爾袞跪在地上,臉角狠狠抽搐了下。
朱栩看了眼多爾袞,轉向朱宗漢,道:“繼續說。”
朱宗漢麵色僵硬,道:“多爾袞的軍隊必須拆分,多爾袞隻負責統領女真三萬人,其他的,應該交由大元帥府派專人統領,還有,南安南以及金邊應該交由朝廷,由朝廷派官員管治……”
多爾袞跪在那,沒有多言。他心裡十分清楚,眼前的人以及大明朝廷是不會允許他獨吞金邊,必然會有一番嚴厲的製裁。
這些,或許還是輕的。朱宗漢的話,並不是眼前人的最終決定。
朱栩看著朱宗漢,道“就這些?”
朱宗漢看著朱栩,道:“朝廷最好在北安南駐軍,可以調曹文詔的皇家第一軍團駐紮。”
朱栩暗自搖頭,朱宗漢有小聰明,但大局太差,他目光看向多爾袞,淡淡道:“你有什麼說法?”
多爾袞跪在地上,紋絲不動,感觸著冰涼的地麵,甚至能感覺到不遠處那些刑具的溫度。
襠下很涼,多爾袞身體忍不住一顫,眼神劇烈閃爍,飛速又平靜的道:“奴才願意進宮侍奉皇上,這是奴才最大的榮耀。”
朱栩眉頭動了動,心裡暗道‘好狠的人,好大的野心啊……’
朱栩端起茶杯,輕輕撥弄著,道“你說還不夠。”
多爾袞渾身冰冷,雖然早有預料,心底還陣陣冒著寒氣。
朱栩站起來,俯視著他,道“朕會將雲南的軍隊進行裁撤,調離,包括曹文詔的第一軍團也會調回京。”
多爾袞眉頭微動,沒有出聲。
“南安南,金邊,朕不會去管,你的力量還不夠控製那麼大的地方,朕給你派遣兩個人,隻有兩個,一個是洪承疇,一個是吳三桂。”朱栩繼而道。
多爾袞更冷了,身體忍不住的戰栗。
如果明朝皇帝要大規模轄製他,他還能安心一點,可這等同於不管的安排,讓多爾袞從心底冒寒氣。
朱宗漢同樣大為意外,多爾袞吞並了富裕的金邊,等同於吞下了半個南直隸,多爾袞的實力將會劇烈膨脹,任由他坐大,無需五年,三年就遠超當年金國,有足夠底氣叫板明朝!
朱栩不給多爾袞反應的機會,道“恩典朕給你了,你說的數字,給朕翻兩倍,從明年夏收開始,如果少一絲一毫,你就洗乾淨,準備去淨身房吧。”
說完,朱栩便抬腳離去。
多爾袞跪在地上,渾身冒著冷汗,一時間居然無法起身。
他能料到,朱栩不會殺他,但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可現在,朱栩依舊在扮演他‘銅臭皇帝’,不但沒有轄製他,連朱宗漢說的淨身之類的,統統沒有提及!
‘景正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他到底想要乾什麼!?’
多爾袞心慌意亂,內心在狂吼,他想不明白,都這種程度了,景正為什麼還不製約,還縱容他繼續坐大,到底有什麼陰謀!!!
朱宗漢僵屍臉上的震驚慢慢收斂,語氣極其漠然,或者說冰冷的看著多爾袞,道:“女真要完了。”
多爾袞壓著內心的驚疑不定,起身轉向朱宗漢,雙眼裡都是怨毒的殺機,寒聲道:“你到底是誰?”
這一句問的是大有深意,朱宗漢冷哼一聲,道:“景正給的越多,索要的回報就越多,你冒險吞並了金邊,離死不遠了!”
多爾袞的心裡快要怒炸,但還是勉強的看著朱宗漢,眼角抽搐的寒聲道:“還有什麼話,說吧。”
朱宗漢內心一樣的不平靜,道:“能做多少做多少,讓景正開心一點,你死的不會太難看,女真一族能不能有生機,就看你做多少了。”
多爾袞深深的看了一眼朱宗漢,轉身大步離去。
朱宗漢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眼空空蕩蕩的囚牢,臉上有頹喪之色。
他做的太多,也抵不上多爾袞這吞並金邊。女真一族的存亡,他是越來越幫不上忙了。
朱栩回到書房,倒了被涼茶,涼水入喉,整個人都清爽起來。
朱栩抬頭,就看到欲言又止的曹化淳。
“怎麼?不了解朕的做法?”朱栩隨手拿起一道奏本,隨意的道。
曹化淳道“奴婢確實不明白。不說朝廷那邊不會答應,單說多爾袞一下子有了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多人口,若是不能早做處置,必然養虎為患,後患無窮……”
朱栩一邊看著奏本,一邊道“每年兩千石的糧食,多爾袞要不是采用特殊手段,是拿不出來的,這麼一來,他想要站穩腳跟就沒那麼容易了。”
曹化淳一聽就覺得這個理由很敷衍,即便知道朱栩心裡另有打算,還是建言道:“皇上,東南半島向來土地肥沃,生產糧穀,任由多爾袞坐大,怕是會威脅到皇上的千秋大計……”
朱栩放下手裡的奏本,笑了聲,道“朕知道了,洪承疇,吳三桂來了嗎?”
曹化淳沒有再說,用不了幾天,外廷的大人們會說的比他多。
“已經在門外候宣了。”曹化淳道。
“讓他們進來吧。”朱栩道。
“是。”曹化淳轉身走了幾步,吩咐人去宣。
洪承疇,吳三桂在行轅候了一陣,這個時候,兩人踏入朱栩的書房,表情各異,心裡也是各有想法。
“臣洪承疇(吳三桂)叩見皇上,吾皇萬歲!”
兩人來到朱栩近千,毫不猶豫的單膝跪地,沉聲道。
朱栩看著兩人,頗為和氣的笑著道:“平身吧。”
“謝皇上。”二人起身,躬著身,低著頭,沒有敢直視朱栩。
他們二人心裡的心思不同,一個激動,一個恐懼。
朱栩審視二人一眼,沒有囉嗦,道:“多爾袞大敗暹羅,暹羅割讓原本的金邊王朝給我大明,朕需要有人去牧守,你們有什麼想法?”
洪承疇心頭一震,心底的困惑一瞬而解,但更加苦澀。
他若是去了那金邊王朝,最大的目的應該就是監視多爾袞。而多爾袞明顯是一匹養不熟的狼,隨時可能反叛。
日後不管他做的好還是不好,最終都不會有好結果!
吳三桂則是另一番想法,皇帝對東南半島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大明吞並東南半島隻是時間的問題,若是提前一步到了那,將來的軍功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悄悄瞥了眼洪承疇,他還另有任務,就是盯住洪承疇!
“臣遵旨。”
洪承疇與吳三桂兩人幾乎心照不宣的同時應道。
朱栩懶得與這兩人廢話,他們的未來,他早就安排好了。
“嗯,去吧,與家人告個彆,下個月八月底到任。”朱栩道。
“臣告退!”二人抬起手,緩緩的出了朱栩的書房。
出了行轅,洪承疇一直繃的臉色,緩緩鬆動,心裡一陣悲涼。
他這一去,生死兩茫茫,不知道是否還有歸期。
吳三桂則是雄心勃勃,滿臉的期待。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一前一後的回轉軍營。
在二人各懷鬼胎離開行轅的時候,多爾袞回到了曹化淳給他安排的房間。
多爾袞站在屋簷下,目光炯炯的看著天空,目中一片冷色。
他身後的侍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很清楚,必然不是小事情,陪著站著。
多爾袞看著天空良久,忽然平靜的開口道:“傳令回去,處死我所有的福晉,妾室,將所有孩子送入京城。還有,多鐸的。”
身後的侍衛臉色大變,剛要開口阻止,猶豫著又沒有。
他們主子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是逼不得已的原因!
半晌,一個侍衛道“主子,一定要這樣做嗎?”
多爾袞麵無表情,道:“一定要這樣做。還有,南安南的軍隊準備撤出,全數開拔到金邊。”
侍衛更加驚恐,南安南他們經營多年,才初見寬裕,這就走,不止虧大了,還要在另一地重新開始,這樣的損失,實在太重了!
多爾袞心裡何嘗不在滴血,但明朝皇帝輕飄飄的好似什麼都沒做,他要是沒有足夠的表態,可能都走不出這行轅。
‘這就是所謂的上兵伐謀吧……’多爾袞心裡痛如刀絞,放棄南安南,對他來說,如同在心上割了一塊!
侍衛看著多爾袞的背影,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凝重,蕭索,其中一個點點頭,道:“奴才領命!”
多爾袞心底歎了口氣,暗暗歎道‘這樣,明朝皇帝與朝廷應該能接受了吧……’
多爾袞的動作自然很快就落到朱栩耳朵裡,他這次笑的很開心,拉著小慈煊連下了幾盤棋。
小家夥本來就不喜歡下棋,被朱栩拉著,連輸好幾盤,還不能離開,隻得哭著小臉陪著。
曹化淳忍耐了好久,還在忍不住的在朱栩身旁道:“皇上,多爾袞居然有如此魄力,這樣的人不能留。”
他很擔心,擔心朱栩養虎為患,將來尾大不掉。
朱栩毫不在意,道:“朕當初連如日中天的黃太吉都平了,何況一個區區的多爾袞,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無須多言,內閣,帥府那邊,你也打好招呼,不要給朕添亂。”
曹化淳躬身,道:“奴婢遵旨。”
朱栩擺了擺手,繼續與小慈煊下棋。
這個小家夥缺少的就是那麼一點定力與耐心,現在慢慢教還來得及。
小家夥苦著小臉,耐著性子陪著朱栩下棋。
這一座就是兩個多時辰,朱栩下的也累了,擺了擺手,道:“去吧。”
小家夥如蒙大赦,轉身就跑,剛走出門口又探出小腦袋,弱弱的試探道:“父皇,我們明天能去遊船嗎?”
“不行!”朱栩果斷否決。這幾個小家夥越來越沒法沒天了,還想去遊船,要是出個意外,哭的得是他。
小家夥怏怏的哦了聲,轉身走了。
朱栩走下軟塌,伸展了下身體,向外麵道:“曹化淳。”
曹化淳快步進來,道“皇上,內閣那邊轉來了幾道奏本,其他的無甚事情。”
朱栩晃悠著身體,道:“將多爾袞多留幾天,允許他四處走走,洪承疇,吳三桂可以動身了。”
“是。”曹化淳道。
朱栩活動著身體,道“倭國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曹化淳神情微凜,道:“錦衣衛,軍情處那邊都傳來消息,倭國近來動作頻頻,天草四郎,左良玉那邊都在嚴陣以待,防止德川幕府搞突襲。”
朱栩活動了一陣,坐在椅子上,神色思忖。
對於倭國,他已經做了三麵包圍,北方的蝦夷,跨過一個淺淺海峽就是本國島,對馬島直對著九國島,南方的薩摩藩厲兵秣馬多年。
作為一個島國,倭國可以說處處都是破綻,大明的艦隊,可以在任何合適的地方登陸!
現在的倭國,德川幕府雖然已經控製的差不多,到底是藩國眾多,勢力分散,德川幕府想要征討島原或者薩摩藩,必須要先行對各藩國下令,命他們帶兵支持。
外加糧草等準備,絕對是一個大工程,準備個半年是必然。
思索一番,朱栩道:“傳旨熊廷弼,在蝦夷給倭國繼續施加壓力,讓倭國覺得,我大明要從北方出兵。”
曹化淳道“遵旨。”
朱栩擺了擺手,繼續看他的奏本。
朱栩在這裡的日子相當悠閒,他將很多權力下放給了內閣,或者說,是明年的孫傳庭。
他看的奏本不是很多,大部分時間是比較悠閒的,看看鄒本,陪著幾個孩子玩鬨,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三天後,朱栩又見了多爾袞一次,算是正式的接受了他的提議,大明將接收南安南,組建完整安南省。至於多爾袞殺妻,將子嗣作為人質送入京城,朱栩欣然同意。
朱栩特地派了十個禁衛,護送多爾袞回南安南。
“他這一路回去,估計九月才能到了。”朱栩笑了聲,心情十分舒暢。
曹化淳看著多爾袞離去,忽而道:“孫閣老已經離開四川,前往雲南,秦大都督請旨,想要來行轅麵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