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等劉靖銘離開,看向賀西廉,道:“朝鮮那邊的支援什麼時候到?”
賀西廉道:“最遲今晚,一些工匠,工程兵都會到,還有就是軍資,包括火炮,糧草之類。”
曹變蛟點頭,對馬島對大明來說很重要,不止是對倭的前沿戰略要地,也是扼守南上北下的水路要道,必須要認真對待,好生的規劃,布置。
劉靖銘的艦隊上了岸,士兵們開始休息,曹變蛟安排人在給船上進行補充物資,搬運武器。
宗義成等與一乾家老在另一處偷偷商議,連燈都不敢點。
“你們說,明人真的能打敗倭國嗎?”
“我覺得應該不難,明朝乃是天朝上國,幾十年前就能在朝鮮打敗倭國,現在兵鋒正盛,不難。”
“倭國不容小覷,他們離我們這麼近,再說,明人對我們並不上心,朝鮮也是不聞不問,不然我們祖上何苦臣服曆代幕府……”
“那你說,他們會撤兵嗎?若是他們撤了,我們怎麼辦,幕府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這件事,我看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對了,要加強與曹變蛟等人的關係,摸透他們的想法。”
“是。我看,還得派人去朝鮮,明朝,咱們不能稀裡糊塗上了明人的船,不留後路……”
“對,還有,倭國那邊動用關係,摸清楚一點,說不定有用。”
……
一群人在黑暗中悄悄低語,卻也不敢多說,過了一陣子,悄悄各自出門。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本來已經離開的人,又悄悄轉換方向,奔著曹變蛟的住處走去。
第二天中午,曹變蛟與賀西廉等人喝完壯行酒,便送他們上船。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是關門海峽,這次的艦隊多達五十搜,七千人,旗幟高揚,長帆而起。
艦隊迤邐的出了港口,直奔關門海峽。
賀西廉等陪在曹變蛟身邊,目送他們遠去,好一陣子,賀西廉才道:“大人無需擔憂,劉靖銘也是軍中老人,在海上經驗不少,倭國並沒有正式的艦隊,威脅不大。”
曹變蛟默默點頭,心裡還是不太安穩。
明朝在海上作戰的經驗相當少,尤其是海上遠行,孤懸在外,不止他在這裡擔心,船上的將士心裡也沒有那麼穩當。
這些都是要慢慢來,急不得。
曹變蛟心裡安慰自己,旋即道:“九國島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賀西廉道“鬆平信綱沒有繼續強攻,圍城,玩起了心理戰,但對原城奏效不大,這些基督教徒相當堅定。”
曹變蛟思索一會兒,目光轉向東南,道“左良玉,華山久準備的怎麼樣了?”
“一萬人,枕戈待旦,若是原城敗了,他們會突襲北上,這一萬人攜帶大炮,火器,遠比原城強,即便不能立即擊敗鬆平信綱,隻要占據一些要塞之地,也不是那麼容易失敗,德川幕府那邊還得派重兵圍剿,島原沒那麼容易太平。”賀西廉道。
這就是曹變蛟的備用方案,原城不堪扶持,那就是將薩摩藩放出來,九國島不能平靜,必須要繼續消耗倭國的國力,打亂德川幕府的既定計劃!
“恩,”曹變蛟點頭,道:“留意江戶那邊的動靜,對他們民間的動態也注意一下,加強滲透,他們那天皇那邊有什麼變化嗎?”
賀西廉神情有些古怪,道:“他們這天皇一直是被架空的,鐵打的天皇,流水的幕府,完全不能指望。江戶那邊倒算穩定,德川家光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將各地大名折騰的夠嗆,各種謀反層出不窮,但都是小打小鬨,德川幕府根基穩固,不那麼容易被撬動……”
曹變蛟沉默片刻,道:“不需要他有大作用,有這個名義就行了。你想想辦法,模仿一個聖旨或者手跡出來,到時候有用。”
賀西廉頓時想到了在軍情處一道秘本裡的四個字‘尊王襄夷’,心裡一動,道:“是”。
“朝廷那邊有什麼消息嗎?”曹變蛟接著問道。
大明的將帥,最怕的不是敵人,是朝廷,在過去,大部分將帥不是戰死,而是在朝廷的交本彈劾下,被下獄處死。
所以,這些在外將帥個個心驚膽戰,夜不能寐,想儘辦法討好朝廷,但最終還是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賀西廉知道曹變蛟在擔心什麼,臉上從容笑道:“大人無需擔心,不說您與曹大都督的聖眷,言官一係早不複存在,皇上也不是朝廷可以隨意糊弄的,即便朝野有些微詞,還不足以動搖這次的行動。”
曹變蛟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們帥府是怎麼看待我們曹家的?”
賀西廉一怔,表情有些僵硬,道:“大人這是哪裡話,帥府怎麼會對曹家有看法。”
曹變蛟看著他,目光微轉,卻沒有多言。
他叔叔曹文詔雖然這次沒能入主大元帥府,但誰都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他這次出海遠征倭國,一部分反彈聲就在於這個招討使是他曹變蛟,曹家二代。
外麵盛傳他們曹家將掌控帥府,並且是兩代,這樣對朝廷,對社稷威脅太大,應該儘早控製。
當初他還是禁軍統領的時候這樣的聲音就不少,現在自然更多,不說曹文詔的影響力,曹變蛟在宮中多年,即便他沒有刻意結交誰,還是有源源不斷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裡。
為此,他與叔叔曹文詔仔細商討過,決定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辦皇差。
賀西廉見曹變蛟沒有追問,心裡微沉的悄悄吐了口氣。
大元帥府怎麼會沒有想法,孫閣老主導的‘軍改’不就有意無意的對曹家進行製衡,分化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曹變蛟怎麼會不知道?
不過這些,都由不得他們來做主,曹家未來具體怎麼樣,不取決於孫承宗,不取決於大元帥府,也不取決於內閣,關鍵是乾清宮的態度,隻要聖心在,曹家就不會倒!
劉靖銘的船隊很快離開對馬島,直接向東,目標很明確,就是關門海峽!
倭國這邊,鬆平信綱已經圍了原城很多天,各種勸降,威脅,從上到下用了不知道多少手段,但原城仿佛鐵打一樣,無聲無息,一點反應都沒有。
鬆平信綱,板倉重昌,三宅重利等人聚集在一起,商討原城的事情。
板倉重昌最急,他已經收到消息,德川家光對他很不滿,準備派人抓他回去。
“信綱殿,不能再等了,原城一日不下,公方與我等便一日坐立難安,還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板倉重昌一臉嚴肅,沉聲道。
鬆平信綱對板倉重昌的想法心知肚明,麵上不動聲色的道:“重昌殿,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板倉重昌一躬身,道“沒有其他辦法,隻有強攻,不惜一切代價強攻!”
原城傍著山勢,易守難攻,到了現在,除了強攻,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鬆平信綱神色平靜,道:“已經損失了六萬多人,還要多少,你能拿下來?”
上一次攻了一天,死傷六萬多,軍心沸騰,各大名心懷不滿,九國島各地的民亂也借機此起彼伏。鬆平信綱這次總共召集了十三萬人左右,已經損失了六萬,要是再來六萬,他們就算攻下原城,這場征討到底是勝還是敗就難說了。
板倉重昌自然清楚這一點,毫不猶豫的道:“信綱殿,我們用疲敵之策,大軍不斷的做出進攻的態勢,讓原城上下夜不能寐,白天更不敢鬆懈,我相信,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鬆平信綱眉頭一跳,有些詫異的看著板倉重昌。沒想到,他還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稍做思索,鬆平信綱微笑道:“這個辦法很好,可以做,重昌殿,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是!”板倉重昌一個激動站了起來,一躬身大步離去。他是一點都等不及了,他需要在德川家光的人來之前鏟平島原,保住他的命!
三宅重利看著板倉重昌的背影,眉頭微皺,道:“殿,重昌殿是被逼急了嗎?”
鬆平信綱點點頭,接著就道:“明人有什麼動靜?”
“根據各地監視來看,他們去了對馬藩,”三宅重利道:“現在似乎在休整,目前看不出他們的具體動靜。”
“你猜他們會去哪裡?”鬆平信綱看著三宅重利道。
三宅重利思索一陣,道“明人多半是要策應原城,我認為是從築後藩出手,讓我們兩麵受敵,自顧不暇。或者,前次是探路,他們這次會攜重兵而來,支援原城。”
鬆平信綱聽著,收回目光,看向外麵,道:“這不應該是明人的策略,他們暫時還不會卷入我們的戰爭,那些要占領我倭國的謠言,不過是向我們施壓,他們的目的,還是想要沾些便宜罷了。”
三宅重利默默點頭,他也不認為明朝有能力占領他們倭國,幾千人,塞牙縫都不夠。
無非是想倭國向大明低頭,稱臣納貢,完成他們的華夷秩序。
“那,他們的目的在哪裡?”三宅重利疑惑的問道。
鬆平信綱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明人想要他們低頭,一定會有下一步動作,但沒有絕對的武力,他們怎麼可能臣服?
“大殿,壹岐藩那邊飛鴿傳書,明朝的艦隊出了對馬藩,直奔築後藩!”一個武士突然進來。
築後藩,是九國島最北麵的一個藩國,與島原相距遙遠,算是一南一北,同時,築後藩緊鄰關門海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