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倉重昌神色變幻,在這個時候,明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插一腳,他們不應該去北方嗎?
但仔細一想,明人一直圍繞島原做文章,似乎來這裡也不足為奇,應該是意料之中。
但是明人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這是他保命的唯一機會!
轟轟轟
就在這個時候,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突然響起,接著是看到一片火光以及滾滾的濃煙,繼而是一陣地顫,仿佛地震。
“重昌殿,明人這是要乾什麼?”黑田家的家臣,望著岸邊方向,神色驚疑不定道。
板倉重昌聽著越來越大的爆炸聲,腳下更加顫抖的地麵,麵上陰沉的要滴出水來。
明人要乾什麼,不是早就告訴你們了嗎!
板倉重昌內心在吼叫,眼神裡都是狠厲之色,最終,他還是壓下了,目光看著好似近在咫尺,隨時都會被鏟平的原城,心裡恨的要發狂。
板倉重昌狠狠壓下心裡的狂怒,咬牙道“信裡殿,久山殿你們帶人抵擋明人上岸,我去見信綱殿。”
這些大名隻得點頭,這個時候,他們隻能聽板倉重昌的,哪怕對明朝的火器驚疑不安。
板倉重昌將軍隊一分為二,一麵去抵擋明朝可能的上岸,一麵遠遠的盯著原城。
在板倉重昌將大軍撤退的時候,原城上的天草四郎也看到了岸邊的濃煙以及那滾滾不休的炮聲。
平三郎站在他邊上,激動的道:“天使,這是明國的炮聲,他們受主教所托,來拯救我們了,這是上帝的指引!”
天草四郎目光直直,心裡是萬分安定,大聲道:“好!有了明國的幫助,我們一定能打敗邪惡的幕府,我們的上帝不會拋棄我們!”
天草四郎話音落下,整個原城也歡呼起來。在他們看來,明朝的到來,是他們的上帝的恩澤,他們將安全,不會再受到幕府的進攻。
天草四郎看著幕府的軍隊退到了安全距離,這才放心的下樓,還沒有到他的房間,消失了一陣的平三郎突然出現,將天草四郎拉入一個無人的角落,掏出一封信,低聲道:“天使,薩摩藩來信,他們的援助將在今夜靠岸,希望我們去岸邊接收,他們不能上岸。”
天草四郎猛的搶過信,上麵簡單羅列著支援的物品清單,還有時間,地點等等。
天草四郎雙眼圓睜,激動不已,按耐著道:“好,看這樣,幕府那邊今天是不會進攻了,趁著他們還沒有圍城,抓緊將東西運進來。有了這些武器,我們更能抵擋板倉重昌,對了,除了武器,還有什麼?”
平三郎道“下一次還會有糧食,再下一次,如果我們情況惡化,他們會派人來支援我們。但這是萬不得已的下策,薩摩藩不能與德川家撕破臉,否則……”
“我知道我知道……”天草四郎連連說道,雖然薩摩藩是離江戶最偏遠的一個藩,但若是惹得江戶翻臉,說不得又是一場大戰,薩摩藩不會想這樣。
天草四郎隻有十六七歲,稚嫩的臉上有著比一般人更為成熟的堅毅之色,他拿著信,躊躇滿誌,道:“這個消息就我們兩人知道,到了夜裡,你親自點人,帶他們出城,也不要告訴他們目的,到了再說。”
“是!”平三郎道。他很激動,主教沒有拋棄他們,隻要海上他們沒有被封鎖,明朝繼續援助他們,他們戰勝幕府的機會就會很大,支持到開春,完全沒有問題!
在原城這裡振奮板倉重昌撤兵,他們再一次勝利的時候,板倉重昌迅速來到鬆平信綱麵前,將消息告訴他。
鬆平信綱站在屋簷下,抱著手,遙遙的望著南方,仿佛能看到海麵一般。
“我感覺到了地顫,也隱約聽到了聲音,”鬆平信綱抱手在前,麵無表情的道:“他們的火炮很厲害,聽說,那裡山崩地裂,火海一片,這比幾十年前太閣殿下見到的更為可怕……”
板倉重昌一聽就知道鬆平信綱已經提前得到消息,事關他是否剖腹,他哪裡有心思跟鬆平信綱憶苦思甜,立即道:“我們現在怎麼辦?沒有預料到明人會直接南下,現在原城那邊氣勢大漲,明人隨時會上岸……”
在原城下,板倉重昌已經敗了好幾次,對原城的實力心知肚明,要是再加上更加不可預測的明人,他們的勝算在飛速縮小,並且島原之亂很可能會逆轉,波及整個九國島,要是明人利用天草四郎,將戰火燒過關門海峽,延生到本國島,那不止他一個剖腹,鬆平信綱也跑不了!
鬆平信綱知道板倉重昌怕死,微微抬頭,表情冷冽的看著南方,腳下的木板顫抖的越發劇烈,他一動不動,淡淡道“明人的突然出現,出乎我的預料。傳令,各地沿海密切關注海麵的動靜,有明人艦隊的動向,要立即來報。傳令,對原城的進攻暫時停止,各大名原地待命,不得亂動。傳令,對明朝的軍隊不得作出任何攻擊行為,一舉一動要報我知曉……還有,重昌殿,我想請你去一趟明人的艦隊,我們要摸一摸明人的虛實。”
板倉重昌聽著鬆平信綱一係列的安排,眉頭緊皺,這原城的進攻一停,士氣等各方麵就是此消彼長,想要再拿下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但眼下明人突然乾涉,他們不得不暫時做出應對,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去,不過,我們還是要以防萬一!”
鬆平信綱放下手,轉身回屋,道:“鬆島等大名今天已經跨過關門海峽,會有一萬多人,足夠我們做為臨時後援,應對。”
板倉重昌這才放心,道:“是。”
板倉重昌馬不停蹄,調轉身形,再次來到島原半島,而後直奔海邊,招來人,準備向海上發信號。
板倉重昌離開沒多久,三宅重利出現是鬆平信綱背後,躬身道:“殿,這麼說來,明人來的目的就是乾涉島原,沒有入侵九國島的意思,應當也沒有這個實力。”
鬆平信綱臉上鐵青一片,道:“我也猜到了,但是我們不能與明人撕破臉,他們在海上比那些西夷人更為強大,如果引來更多的明人,島原之亂會再無法收拾。”
三宅重利想了想,道:“殿,是想與明人議和嗎?德川殿那邊一定不會同意,可能會問罪。”
鬆平信綱搖頭,道“我不是要議和,我是要拖延時間,明人在海麵上待不了太久,而且,我也在調集船隻,如果他們不撤退,我有把握將他們留在海麵上!”
倭國畢竟是個島國,雖然沒有正式的海軍,但是想要收集船隻太容易了,哪怕明人戰艦更大更強,但他們動用馬蜂戰術,也能將這些戰艦送入海底!
三宅重利明白了,道:“是。那,原城那邊……現在他們的士氣越發高漲,認為幕府戰勝不了他們,這樣下去,對我們很不利。”
鬆平信綱笑了聲,臉上都是冷漠之色,道:“不用擔心,原城是一座孤城,等我們擺平了明人,我隻要圍住,不出一個月,我就能平了島原之亂!”
三宅重利聽著鬆平信綱自信滿滿的聲音,微微點頭,他知道,鬆平信綱定然有了完整的計劃,不用他擔心。
另一麵,明朝戰艦的炮擊已經停止,大炮正在歸位,劉靖銘,陳誌揚等人拿著望遠鏡,正在觀察岸上的一舉一動。
岸邊濃煙不退,火光越來越盛,顯然是燒到了一些樹林。
板倉重昌出現在一個很顯眼的位置,劉靖銘等人很快就發現了,拿著望遠鏡,觀察著板倉重昌等三個人。
陳誌揚左右觀察一番,道“大人,倭人似乎想見我們?”
“恩,來試探我們的。”劉靖銘不假思索的道,望遠鏡還在四處看著,他在琢磨,如果到了萬不得已,他們從哪裡登岸。
陳誌揚倒是沒有想那麼多,聽著背後的人說那可能是板倉重昌,忽然心裡一動,向劉靖銘道:“大人,要不我們再開幾炮,將這個板倉重昌給炸了。末將聽說他也是德川家光的親信,要是他死了,德川家光肯定惱羞成怒,投入的成本更多。”
劉靖銘神色微動,心裡突的有那麼一點激動,旋即搖頭道:“咱們的目的是拖住鬆平信綱的動作,不是逼他魚死網破。這樣吧,發信號,讓板倉重昌上來,我們讓他看看大炮,再讓小艦給他們表演一下。”
陳誌揚頓時會意,道:“是。”
桅杆上,旗令兵揮動旗幟,向著岸邊示意。
板倉重昌等人抬頭看著,他們其實看不懂明朝的旗語,但大致能明白,這是明人同意見他們了。
板倉重昌心裡一鬆,一邊讓人推船下海,一麵思索著,如何說服明人。
板倉重昌坐著小船,晃晃悠悠的向著明朝的艦隊行去。
起初他還不在意,但隨著靠近,他眉頭緊皺。明朝這些戰艦,比他預想的要大,要堅固,那黑洞洞的炮口更令人生畏。
一些小船相當靈活,有三艘左右後將他包圍,‘護送’著他前往。
當到了領頭的大船,板倉重昌仰頭抬望,直覺高大,巍峨,心裡越發惴惴。
“歡迎你來到我的戰船,板倉將軍。”劉靖銘非常客套,抱著拳道。
板倉重昌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拳頭,道:“劉將軍幸會,我是前來表達我國和平,息爭之念。”
這些是他身後的武士同步翻譯,板倉重昌並不能流利的說漢語,哪怕他能看得懂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