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大汗,沈.陽,庫倫城方向的明兵都退了,長城上那些大籃子也在逐漸減少,明人真的要退兵了!”
兩天後,一個士兵衝到林丹汗的身側,跪地大聲道,聲音裡充滿了興奮。
明朝十多萬大軍,一直如山一般壓在察哈爾頭上,所有人都難以呼吸順暢,這一刻,全都鬆了口長氣,繼而高興了。
“國師,你所料果然不錯!”
林丹汗站在城上,麵色大喜的望著長城方向,目光灼灼,躊躇滿誌。
尼克魯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道:“明人的內訌是出了名的,十多萬大軍征討之戰,明朝已經一百多年沒有了,隻要他們一猶豫,這一戰就打不成。等等吧,用不了多久,明人的議和使團就會到了,咱們可以做準備了。”
林丹汗胸口起伏,臉上是抑製不住的狂喜,大聲道:“好,等他們的使團到了,先糊弄著,讓他們放心,等他們放鬆了,本汗就親率大軍,再破一次土木堡!”
尼克魯笑著點頭,道:“大汗說的是,給明人吃個定心丸,等他們兵力散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從此,攻守轉換,我察哈爾再不用仰大明鼻息!”
林丹汗豪情萬丈,揚起馬鞭,道:“告訴兒郎們,儘情的歡呼吧,讓明人知道,我們已經沉迷酒色,對他們沒有威脅,讓他們放心的撤兵,散去!”
尼克魯笑容更多,暗自微笑,林丹汗雖然很多時候魯莽,衝動,可到關鍵時刻,冷靜,睿智,有大氣,行事果斷,淩厲。
察哈爾更加的沸騰了,所有人都在歡呼,殺豬宰羊,酒肉不停,歡聲笑語。
“喝,不要顧忌,十天之後,想吃什麼都有!”
“放心的喝,明天磨刀,咱們要打破長城,打入南蠻子的皇宮!”
“牛羊會有,金銀會有,女人更是多不可數!”
“哈哈,好,喝,喝個痛快!”
察哈爾幾乎所有的人,都敞開了一切,吃喝呼嘯,無所節製,暢快前所未有。
這是在鼓舞士氣,也在要做給明朝使者看的。
大明與察哈爾,長城內外,都在進行著各自的謀劃,一邊沸騰,一邊靜謐。
果然如尼克魯所料,明朝的議和使團在一天後偷偷摸摸的出了土木堡,向著歸化城快速而來。
林丹汗與尼克魯得到消息,相視大笑。
“大汗,還需再忍耐幾日。”尼克魯端著酒杯,笑著說道。
林丹汗同樣端著大碗,笑容爽朗,大聲道“哈哈,國師,喝幾大碗,咱們今晚,失態一回,讓明人好好看看,咱們是多麼放心,多麼不思進取,等著吧,攻打土木堡就在眼前!”
兩人會意,一碰杯,仰頭一飲而儘。
與此同時,沈.陽城。
熊廷弼,多爾袞等人也收到了孫承宗用密語傳來的命令。
多爾袞對熊廷弼頗為恭敬,道“大都督,元帥命末將連夜,馬不停蹄的奔襲歸化城,即刻動身。”
熊廷弼看著送來的密語,目光閃動,沉聲道:“你立即點兵,輕裝簡從,不顧一起,隻要速度,奔襲歸化城,本官率軍隨後壓陣!”
“遵命!”
多爾袞應聲,一身戎裝,轉身出了大殿。
多爾袞的兩萬精銳騎兵一直在整裝待發,等到多爾袞命令,迅速集結。
在沈.陽西門外,建奴最後的精銳騎兵,卸去鎧甲,過多的累贅,兵鋒銳利,直直的盯著西麵。
多爾袞上了馬,坐在最前麵,目光冷峻,右手握緊刀柄。
在他身側,是代善,滿達海,多鐸等人,幾人的神色各異,欲言又止。
代善猶豫了一陣,還是道:“我們真要的去拚嗎?這一戰下來,我大金……我們女真人就不剩多少了。”
滿達海,多鐸等也都是這個想法,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多爾袞。
多爾袞麵色有著不符年齡的冷靜,道“皇帝已經答應我,隻要察哈爾平定,南安南就是我們的了。”
“南蠻子皇帝的話能信嗎?”多鐸帶著怒氣道。
滿達海相對沉穩,道“南朝皇帝慣於兔死狗烹,察哈爾一滅,我們怕是也沒了用處,多爾袞,現在想要做些什麼還來得及!”
多爾袞目光依舊看著前麵,語氣淡漠的不含一絲感情,道“我們沒有退路。”
代善眉頭一皺,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又咽了回去。
這座曾今屬於他們的沈陽城,現在已經又是明人的了,他們在這裡,做什麼都來不及。
滿達海,多鐸,碩托等人都是默然,雖然他們心裡不甘,但多爾袞說的確實沒錯,現在一絲一毫都由不得他們!
“出兵!”
在沈.陽城內響起一聲鐘鳴後,多爾袞揮動旗幟,大聲喝道。
“進攻!”
他身後的兩萬人跟著大喝,聲音如雷,旗幟招展,颯颯如烈。
旋即,馬蹄聲如擂鼓,轟轟轟出了城門,極其迅速,直撲察哈爾的歸化城!
就在多爾袞率軍離開,沈.陽城樓上,熊廷弼帶著一群將領出現,向著周應秋行禮,道:“大人,多爾袞出城了。”
遼東總理大臣周應秋雙眼露出一絲縫隙,看著多爾袞騎兵的背影,道:“熊將軍,決定怎麼做?”
明朝的新軍製,一軍統領為總兵,大營統領為大都督,少將銜,領五都督,大校銜。
熊廷弼神色一絲冷漠,道:“我曾經寫密折給皇上,想要在沈.陽徹底將建奴餘孽剿滅。但皇上以‘有損仁德’給駁回了,不準我動手。”
周應秋轉頭看了眼熊廷弼,表情有些古怪。
皇上會在乎‘仁德’這種東西?
不過既然被駁回,他們就不能亂動,周應秋沉吟一聲,道:“大都督要做兩手準備,一個要準備接管歸化城,一個是防止多爾袞反水,要做萬全準備,遼東的局勢決不能亂!”
熊廷弼自然明白輕重,點頭道:“大人放心,建奴裡有我們的人,並且,皇上的天威浩蕩,他們想反悔,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膽子!”
周應秋見熊廷弼算計得當,便沒有多言,目光看著那片煙塵滾滾。
熊廷弼又說了兩句,便下了樓,親自點將,壓著兩萬步卒,相繼出了城。
與此同時,土木堡已經平靜,甚至長城上的大籃子都撤了下來,做足了撤兵之態。
明朝的‘議和使團’在兩天後也到了歸化城,結果第一天看到就是歸化城幾乎所有人,不管男女還是小孩老頭,都喝的醉醺醺的,整座城陷入一種‘瘋癲’的情狀中。
這使團裡還有些是軍情處安插進去的,那些察哈爾的細作裝模作樣的感歎,欣喜一番,被安排進住處,稍稍遮掩便迅速活動起來。
林丹汗,汗帳。
一個麵相與明人沒有什麼區彆的中年人,在林丹汗與尼克魯身前,看著醉醺醺,有些不能自持的兩人,猶豫著道:“大汗,孫承宗明確告訴我們,明人決定在三日後就撤兵,據說要撤去陝.西,那裡不穩,要鎮壓民變。”
尼克魯難得的失態,麵上通紅,笑容滿滿的道:“大汗,我們不妨再等幾日,等明人撤走了,咱們一舉突破土木堡,攻破明人的京城,明人富庶,想要什麼都有!”
林丹汗喝的有些頭昏腦漲,還是激動不已的道:“好,讓外麵的兒郎盯著,有任何動靜,立刻來報!”
尼克魯微微點頭,他們也要防備著明人暗度陳倉。
這個時候,長城上,孫承宗,趙率教,滿桂等人都很疑惑,這已經過去了幾天,他們做儘了‘退兵’之狀,真正的行動卻寥寥無幾。
張之極遲疑著,道:“大人,使團現在已經入了歸化城,我們是不是應該發兵了?”
孫承宗沒有回答,默默盤算著多爾袞的進度。
滿桂見孫承宗沒有回答,想了想,甕聲道“大人,事不宜遲,不能讓察哈爾察覺,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孫承宗心裡計較一番,忽然道:“趙率教,你的鐵甲騎兵先動,控製速度,兩天之後,到歸化城外三十裡,按兵不動,等我命令!”
滿桂,張之極,趙率教等人都是一怔。
鐵甲騎兵的作用就在衝鋒的那一段時間,除開這段時間,他們不管哪方麵都比不上一群普通的步兵!
這個時候,為什麼會讓鐵甲騎兵先出發,而不是滿桂手裡,已經訓練多年,精銳的赤金衛?
不等他們問出口,孫承宗淡淡道:“執行第二套作戰方案,將察哈爾逼出歸化城,驅趕他們筋疲力儘,一戰而殲之!”
滿桂,趙率教等人神色微驚,臨陣改變戰術極其危險,一般來說,孫承宗這樣久經行伍的老帥,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孫承宗蒼老,瘦削的臉上出現一抹厲色,道“察哈爾已經不重要,本官現在想試試漠北蒙古的水!”
漠南蒙古一消滅,大明北方的威脅基本上解除,不過,一旦將漠南納入大明版圖,那對漠北來說,大明就是威脅,同樣,對大明來說,水深難測的漠北蒙古,也是威脅!
滿桂,張之極等人不是庸才,很快就會意。
張之極思忖著道:“大人是想將察哈爾趕去漠北,試探一番?”
孫承宗點頭,道:“趙率教的鐵甲騎兵策應,多爾袞的騎兵很快就會來,到時候滿桂的赤金衛也要同步抵達,三麵合圍,迫使林丹汗棄城而走,再命多爾袞咬住,赤金衛從旁策應,泰寧衛堵住南下之路,林丹汗隻能去漠北!”
趙率教,張之極等人同時抱拳,沉聲道:“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