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來的不算突然,畢竟各地總兵的路程兵部都有掌握,隻是一些快慢還是出乎預料。
左良玉是,秦良玉也是。
“入京了?”朱栩有些詫異,看著曹化淳道。
曹化淳站在朱栩身前,道“是,按照預計,她應該明天晚些時候到,想必是晝夜不停的趕路,沒有進入幾處驛站,所以沒有得到報信。”
朱栩神色若有所思,道“四.川那邊近來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嗎?”
曹化淳回憶一番,道“沒有,隻是民亂較多,不過楊鶴的招撫之策確實起到了作用,一些土司願意歸順,但還有些反複不定,於大局無礙。”
這些朱栩都清楚,四.川,貴,州,雲.南,陝.西這幾省最為複雜,異族眾多,偏又多處窮山惡水,天災連綿,食不果腹,外加本是土司,有權有兵,除了舉兵反叛,似也無其他活路。
四.川等省還需要朝廷輸血維持,哪裡有餘力安置數十萬的這些‘異族’,反複歸叛是必然的。
朱栩背著手,望著宮外碧空如洗的天色,沉吟著道“如果秦良玉求見,立刻帶來見朕,對了,孫閣老也一起來。”
曹化淳會意,道:“奴婢明白。”
朱栩點點頭,轉身走回暖閣。
與此同時,秦良玉的馬車緩緩走進城門,馬車裡坐著秦良玉母子以及兒媳婦張鳳儀。
張鳳儀掀著窗簾,看著外麵,感歎道:“母親,還是京城繁華,這車如流水馬如龍,來往如織,一片繁華盛景。”
馬祥麟順眼看去,隻見外麵商販接踵,人擠人,熱鬨喧天,當真是盛世景象,卻沒有出聲。
四.川號稱天府之國,在很多年前也是盛世景象,但經過年年天災,年年民亂,早就民生凋零,不複往昔,即便近年朝廷大力賑災,減免賦稅,也不曾見絲毫回轉。
秦良玉閉著眼,盤著腿,哪怕在馬車中,身形也一動不動,兩鬢白發縷縷,麵容瘦削,端坐著,自有一股大將風範。
張鳳儀放下簾子,看向馬祥麟,道:“夫君,傳言是真的,皇上宮裡隻有三位娘娘?”
馬祥麟倒是壯實,神色頗為英朗,聞言一笑道:“皇上冊封妃嬪不是小事,這還能有假,除了皇後娘娘,還有鳳藻宮的李娘娘,芷蘭宮的海娘娘,這兩位都育有皇子,宮女宮外十分看重,備受恩寵。”
當今皇帝陛下幼年登基,掀起的動作是一個比一個大,很多人都擔心他的子嗣問題,也就現在朝野才算鬆口氣。
張鳳儀是見過朱栩的,隻不過那個時候的朱栩還太小,轉眼間這麼多年,她也不知道當今皇帝在漫天的流言蜚語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馬祥麟說完一句,便轉向秦良玉,道“娘,為什麼這麼趕著進京,你身體吃得消嗎?”
秦良玉這才緩緩睜開眼,目中精光如電,語氣頗為平靜的道:“不要去管外麵怎麼議論皇上,我馬家深受皇恩,不曾半分苛待,猜疑,在京中不得有任何不敬言行,待會兒隨我一起進宮麵聖。”
馬祥麟與張鳳儀對視一眼,點頭道:“是。”
秦良玉再次閉上眼,她沒多說,隻是眼前不禁又浮現起多年前,在十裡亭等候他的那個小皇帝。
她不能再次讓皇帝等,這有違為臣之道。
很快兵部侍郎盧象升親自出麵,迎接秦良玉,將她一行人安排在驛站,小半個時辰才離開。
三人沐浴更衣,正準備立即前往皇宮,拜見朱栩,但還沒出門,孫承宗就進了門。
又是半個時辰,秦良玉三人才坐著馬車,前往皇宮。
馬車內,馬祥麟麵色微沉,道:“娘,這孫閣老是何意?對於‘軍改’他不是應該勝券在握嗎?怎麼還需要娘的支持?”
張鳳儀也疑惑,看著秦良玉,神態有些不安,道:“母親,我來之前就聽人說,京城朝局動蕩不安,內閣根本壓不住,不知道孫閣老是否要借我們的勢。”
馬祥麟一聽,立即道:“我們到底是武臣,不能介入朝局,一旦牽扯進去,今後就掙脫不出了,也會引來皇上的忌憚。”
秦良玉倒是臉色如常,道:“莫要胡思亂想,孫閣老就是問我對於‘軍改’的想法,交流了一下意見。孫閣老身在中樞,老成謀國,切莫放肆。”
馬祥麟與張鳳儀見秦良玉如此說,這才麵上和緩。
在秦良玉等人入宮的時候,朱栩正在聽著曹化淳的彙報:“孫閣老提前去了,待了半個時辰,畢閣老沒有出麵。”
朱栩笑了聲,站起來,朗聲道:“在偏殿擺席,讓禦膳房做些四.川菜,請孫閣老一起來。”
“是。”曹化淳應聲,去安排。
朱栩坐在桌前,手指習慣性的瞧著桌子,小馬蹄聲響起,他的腦中飛轉。
陝川兩省是他一直最為憂心的地方,若是這裡亂了,會牽扯大明上下所有的神經,‘新政’的注意力將大減,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必須確保陝川穩定,不出亂子!
‘小冰川’已經進入最為酷劣的時間,整個天下為之呻哀,同時也是‘新政’深入的時間,所有的矛盾都會在這個時間段爆發!
朱栩腦海閃現無數畫麵,眼神不禁透著冷色,暗自低語道‘也好,朕也想再掂量掂量這個天下、天下人!’
好一陣子,朱栩深吸一口氣,起身出門,來到乾清門,看著外麵,靜靜等候著。
不一會兒,孫承宗與秦良玉並肩而行,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待看到朱栩一群人站在門前,紛紛神色微變,腳步加快。
孫承宗倒是神色平靜,他一直知道朱栩對秦良玉格外看重。
秦良玉神情一震,走的最快。
馬祥麟夫妻二人也是麵露驚色,低頭快步跟上。
四人來到朱栩近前,抬手的抬手,單膝跪地的單膝跪地,沉聲道“臣孫承宗(秦良玉、馬祥麟、張鳳儀)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朱栩看著秦良玉,連忙揮了揮手,不等秦良玉拜下就拉住她的手,道:“免禮,走。朕已經備好酒席,咱們今日不醉不歸!”
秦良玉看著眼前與她一般高的朱栩,已經與多年前那個稚嫩小孩對不上,被他拉著走,連忙縮回來,道:“臣有愧皇上所托,不敢……”
朱栩不管這些,再次拉著她繼續走道:“今天不說這些,老將軍花甲之年還為國事奔波,朕深為感懷,朕待會兒讓皇後給你們準備房間,這段時間就住在宮裡,朕還有很多事情請教……”
秦良玉可以掙脫,但看著朱栩一如過往那麼看重她,神色大動,雙眼濕潤,感恩無比的跟在朱栩身後。
孫承宗對朱栩這個安排倒是意外,卻也沒說什麼。
倒是馬祥麟夫妻,對視一眼,麵露凝色,不敢多言,埋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