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詔跟著孫承宗,一路來到了孫承宗的府邸。
六百多巡防營士兵,將孫府團團圍住,氣勢頗為嚴整,冷肅。
大堂內,隻有孫承宗,曹文詔兩個人,一個在上座,一個在下首,靜寂無聲,有些壓抑。
完全沒有上茶,客套的環節,孫承宗看著曹文詔,好一陣子後,淡淡道:“皇上的軍改策略應該早就跟你談過吧?”
曹文詔頗為恭敬的側了側身,道“是,去年離京之前,皇上就暗示過,不過沒有細言,現在下官也還不大清楚。”
孫承宗麵上沒有什麼表情,微微抬頭,道:“皇上有意組建一個特彆的衙門,統管軍隊,調統合一,這個衙門權力太大,內閣,兵部都認為會威脅社稷安穩,造成可怕後果,需要有所防範。”
曹文詔立刻會意的道:“所以,孫大人希望下官能勸諫皇上一二?”
孫承宗直接道:“不是,我希望你今後留在京中,跟我一起規劃這個特殊的衙門。”
曹文詔心如明鏡,麵上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關於我的去向……皇上那邊沒有明言,不過在福.建的時候皇上曾說給我加封總兵之上的官職,兵部我估計去不成。”
曹文詔一直都是武將路線,按照現在的規製,他是入不了兵部的,那是文人的天下。
孫承宗心裡早有腹稿,對這些也有預料,淡淡道:“既然要組建新衙門,就無需去兵部,日後你跟著我,就像在遼東一樣。”
曹文詔立刻躬身,道:“下官都聽大人。”
孫承宗微微皺眉,曹文詔回答的這麼直接乾脆,更像是敷衍,或者說是明確的拒絕。
不過他也不指望曹文詔會答應,隻要曹文詔能歸屬他之下,而不是另立山頭就已經達到他的目的了。
孫承宗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漠然道“兵部擬定的方案是,設立的這個衙門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負責統禦,另一部分負責調派,而兵部隻負責後勤,日常一些事務,你覺得如何?”
曹文詔神色不動,心裡卻咧嘴,這還不是換湯不換藥嗎?
皇上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稍微的猶豫了下,曹文詔道“下官認為很好,不過還需奏呈皇上禦批。”
孫承宗看了他一眼,道:“這個我來做,皇上最遲明天就會召你入宮,該怎麼說,怎麼做,你心裡要有數。你是皇上的臣子,更是我大明的臣子,要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長治久安考慮,一絲大意,私心不能有……”
曹文詔躬著身,以示恭敬“是,下官知曉。”
這位孫閣老已經與在遼東的時候完全不同,給人一種沉穩,沉穩過頭的感覺,甚至是有些暮氣。但就是這種暮氣反而讓曹文詔有些不安,總覺得這位藏著掖著什麼,等著什麼時候爆發。
孫承宗沒有理會曹文詔心裡的想法,道:“我會與皇上說,推遲你的嘉獎詔命,這幾日你也想想,對軍改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與我說。”
“是。”曹文詔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應下了。
孫承宗麵上出現一絲厭煩,旋即就道“我派人送你回去,孫鈴。”
“在。”孫鈴從門外出現,一身的錦衣,配有繡春刀。
“下官告辭。”曹文詔起身,至始至終都禮數周全,頗為恭敬。
曹文詔出來後,就看到六百多巡防營士兵還在等著,孫鈴騎在馬上,準備以這種方式‘送’他回府。
曹文詔眉頭抖了幾抖,神色不變的上了孫鈴邊上的馬。
孫鈴與曹文詔並肩而行,身後是六百多巡防營精銳士兵,緩慢又浩大的穿街而過。
少不得又要引起一番議論,但曹文詔很無奈,孫閣老根本不給他機會,他也反抗不得。
孫承宗送走了曹文詔,目光閃爍一陣,起身出府,向內閣走去。
消息在京城飛散,宮裡的朱栩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皇上,曹總兵這是要做什麼?”曹化淳一臉疑惑的看著坐案桌之後的朱栩。
朱栩翻著奏本,失笑著搖頭道“本來是要向朕表現一番的,結果現在他玩砸了。”
曹文詔以前倒是跟朱栩學了不少,可惜,在這個風雲變幻的京城,他還做不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曹化淳對這裡麵的事情有些看不透徹,還是道:“皇上,那是否有作些彌補或者善後?”
朱栩隨手批著奏本,道:“不用,現在頭疼的是那些大人們,咱們靜等著就是了。”
曹化淳麵上若有所悟的點頭,同時也發現了,皇上的心態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沒有事事搶出頭,更加的從容淡定。
京城這邊風雲變幻,應天府上空慢慢的烏雲凝聚,漸漸的在萬裡晴朗的天空上烙下陰影。
與此同時,江.蘇巡撫衙門。
方孔炤,許傑等巡撫衙門的高官齊在坐,龔鼎孳,張菉等人站在下下麵。
龔鼎孳接管了南方所有的原東廠機構,人手,還有一個南鎮撫司。這個人沒有多大能力,在南方一直也沒什麼動靜,可以說是沒有半點功績。
張菉,楚富耀等人之前在陝.西謀劃著刺殺朱栩,給他哥哥張溥報仇,現在被龔鼎孳收服,充作手下。
間邪司在整個大明都還是一個非常低調,近乎透明,沒有幾個人知道的機構。
方孔炤與許傑等人對視一眼,看向龔鼎孳道:“朝廷的旨意我等已經看到了,你們想要怎麼做?”
龔鼎孳神色陰鶩,臉上還有些酒色過度的蒼白,他抬起手道:“方巡撫,皇上的旨意很簡單,南海上島嶼缺人,這些人正好合適,我們不好出麵,所以需要借助督政院,刑獄司,大理寺的人手,光明正大又儘可能的低調拿人。”
方孔炤雖然早就料到這樣的情況,心裡還是默然一歎,錢謙益惹出的麻煩不小,整個南直隸不知道多人要被牽連了。
張菉一身錦衣,俏生生的出列,手裡的是一道類似賬簿的文書打開,看了眼方孔炤等人,道“除了錢謙益要當眾捉拿外,南直隸在朝廷禁令期間納娶賤籍的朝野官吏有三十八,參與各種不法事宜,包括誹謗皇上、朝廷,阻礙‘新政’,散播謠言,抗稅不法等等,總共有七百二十六人,附有連帶責任的,一千二百人……”
方孔炤眼角狠狠一跳,如同被針紮,看著龔鼎孳皺眉道:“真的有這麼多人嗎?”
龔鼎孳嘴角陰冷一笑,道“這些名單是經過督政院,大理寺,刑獄司核檢,朝廷,皇上批準的,大人如果有異議,不妨上奏朝廷申辯。”
方孔炤不喜歡龔鼎孳這個態度,神色冷漠的道:“本官可以給你手令,不過動靜一定要小,若是惹起亂子,本官不但會撤回所有人手,還會上奏彈劾你們!”
龔鼎孳笑容更多,道:“大人儘管放心,除了錢謙益,其他人我們都會儘量低調。對了,今天就應該是錢謙益的大婚之日吧?方大人難道沒有收到請柬嗎?如果有富餘的話,下官也需要一個。”
方孔炤確實收到了,不止是他,南直隸有頭有臉的人都收到了。他自然不會去,冷眼看著龔鼎孳,道:“許大人,下麵的事情由你安排,切莫影響了南直隸的‘新政’大局。”
許傑出身內閣,由他統領這件事最適合不過。
許傑連忙站起來,道:“下官遵命!”
龔鼎孳目光中閃過興奮之色,看著許傑道:“有勞許大人。”
許傑也不喜歡這個龔鼎孳,一臉的酒色過度不說,表情還總是那麼令人討厭,但是龔鼎孳拿著聖旨,他也隻得道:“我去調集大理寺,督政院,刑獄司的人,你們派人帶領,羈押的人也要關在刑獄司大牢,你們不能用刑,更不能殺人……”
“一切都聽大人的。”龔鼎孳雙眼有血色光芒閃過,臉上越發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