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辟疆一愣,轉頭看去,隻見是一個二十多歲,鼠目獐頭,極其猥瑣的男子,正一臉賤笑的看著他。
冒辟疆到底還有理智,冷哼一聲,一甩衣袖道:“本公子是缺錢的人嗎?笑話!”
說著大步離去,神態頗為瀟灑從容。
男子連忙上前兩步攔住冒辟疆,嘿嘿笑道“小的知道公子不缺錢,所以才敢借錢給您,一百兩,三分利,十天內歸還不算利息,怎麼樣?”
冒辟疆腳步微頓,打量著這個鼠目獐頭,神態極其不給人信任感的男子,皺眉道:“真的不算利息?”
“白紙黑字!”男子神色一定的道。
冒辟疆猶豫起來,一來他確實沒錢了,還不知道怎麼回去,二來沒見到顧橫波他實在心有不甘。
眼神微微閃爍一會兒,他看著男子道:“好,就借一百兩,十天之內不算利息!”
“好,公子請,咱們找個見證人,立個字據。”獐頭鼠目的男子道。
冒辟疆也擔心被黑,自然同意。
在曹化淳的見證下,兩人立下字據,是惠通商行的銀票,全國通兌。
冒辟疆拿著一百兩的銀票,想著直接去見顧橫波,可聽著著賭場內的喧鬨聲,思忖再三,還是走了進去。
冒辟疆一走,鼠目獐頭的男子在曹化淳耳邊低聲道“這位員外放心,用不了半個時辰,一千兩欠條就是您的了。”
曹化淳神色平淡,看著冒辟疆的背影,眼神裡閃過惱怒之色。
士林階層的奢腐他是知道的,可這冒辟疆不同,他在江南號稱‘四大公子’,是旗幟性年輕人,如果他都一天到晚圍著一個妓女轉,其他人可想而知!
曹化淳不由得想起了朱栩,作為皇帝,他看到的會更少,這一躺南下,怕是最不好過的就是他了。
曹化淳不自覺的有些心疼朱栩,年紀輕輕就抗起這個偌大的國家,費儘心力,結果呈現在他麵前的居然是這樣一幅畫麵!
心裡轉悠半晌,麵上卻不動聲色,他聽著男子的話,點頭道:“嗯,該給你的,不會少。”
奸猾男子一聽,連連笑道:“好嘞,您放心,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再來。這字據下麵還有一段話,隻要在太陽下曬一會兒就會顯露,您想做什麼都成。”
曹化淳麵無表情,心裡卻還在想著彆的事情。
京城他已經管不了了,關鍵是山.東已經暴露了很多問題,這些問題很可能會讓皇帝與吏部,戶部兩位尚書生出嫌隙,這對皇帝,對朝局,對‘新政’都是有百害無一利。
‘希望皇上能夠穩妥處置……’曹化淳暗道。
作為司禮監的大太監,沒有誰比他對朝局,宮中的態勢更敏感了。隨著‘新政’的一步步推進,朝臣們不知不覺已經跟不上皇帝的步伐,成為一種‘拖累’了。
曹化淳思慮叢叢,冒辟疆沒多久又陰沉著臉走過來,看著鼠目獐頭的男子,一言不發,似還在猶豫。
男子故意拿捏了一會兒,笑著道:“公子,還是老規矩?”
冒辟疆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咬牙點頭,在男子寫的借據上簽字畫押,又拿著一百兩進了賭場。
確實如這狡猾男子所說,冒辟疆的借據沒多久就從一百兩攀升到了五百兩,一千兩。
冒辟疆再來借的時候,鼠目獐頭的男子頓時變了臉色,不鹹不淡的道“公子,一千兩,已經是我能借的極限了。”
冒辟疆已經紅了眼,近乎吼叫道:“區區一千兩根本不放在本公子眼裡!你再借我一百兩,我一定能夠翻本!”
曹化淳神色淡淡,一直看著冒辟疆,暗自搖頭,這哪裡還是世人眼中清貴的讀書人,比普通賭徒都不如。
“公子,小的不確實不能再借了。”男子不冷不熱的說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熱情。
“放屁!”冒辟疆頓時大怒,猛的衝向男子,大叫道:“你之前騙我借你銀子,現在不借,休想本公子還你的銀子!”
鼠目獐頭的男子冷冷一笑,一揮手,兩個大漢就架住了冒辟疆,他拿著借據在冒辟疆臉上拍打,陰測測的威脅道:“我們賭場從來沒有收不回的銀子,若是你敢不還,我就將你打斷腿,扔進河裡!”
冒辟疆渾身一冷,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扔出去!”男子看著冒辟疆認慫,嗤笑一聲道。
兩個大漢架住冒辟疆就向門口走去,冒辟疆頭冒冷汗,一句話也不敢說。
“員外,您的借據。”鼠目獐頭的男子,一臉討好的將借據遞給曹化淳。
曹化淳接過來看了一眼,放入懷裡,拿出五十兩銀票遞給他,淡淡道:“不需要我囑咐什麼吧?”
男子接過銀票已經樂開花,連連點頭的道:“是是,小的明白,立刻消失,再也不會在這出現了。”五十兩,對他來說是一筆巨款。
曹化淳麵無表情的出了賭場,走回酒樓。
冒辟疆跑了一會兒,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心有餘悸的看了眼身後,目露冷色的道:“哼,想坑我,休想!本公子現在就回應天,你們有本事追到應天去!”
在應天府,冒家也是個大家族,真要有人追過去,說不得就是討打。
冒辟疆走了一陣,又想起身上沒銀子,琢磨半晌,還得去找顧橫波,在這裡他隻認識她,況且,她有銀子,以他的儀表,才華,‘借’一點銀子完全沒有問題!
“橫波,橫波,我真的很想見你,你就見我一麵吧……”
沒多久,冒辟疆又出現在顧橫波的門前,大聲的叫著。
現在已經天黑一片,自然惹來一片罵聲,可他不在意,一心想要見顧橫波。
侍女擋在門前,蹙著眉頭道:“冒公子,小姐已經睡了,這麼晚了,你還是不要打擾了……”
冒辟疆身上分文未有,除了想要借銀子,還想今晚在這裡借宿,哪裡肯輕易離開。
“橫波,你就見我一麵,就一麵,見完我就離開……”
冒辟疆大呼小叫,深情款款。
冒辟疆對朱栩來說隻是一個小插曲,他忙著寫他的遊記。
說是‘遊記’實際上是他一路見聞的感觸,以及對朝廷政策的反思,可以說,這本‘遊記’將關乎大明未來的一係列政策走向。
他點著燈,一筆一劃的寫著。
‘人是根本,政策是輔,當前要務還是要滌蕩大明風氣,掃清官場的腐朽、怠落之氛圍……’
“橫波,你就一點都感受不到我的真心嗎?我為你苦苦癡癡,難道一點舊情你都不念嗎……”
冒辟疆的聲音拚命的往耳朵裡鑽,讓朱栩不時皺眉,要強行凝神。
過了一會兒,他實在忍不住了,拉開門,直接對著門旁的兩個侍衛道:“將他扔出去,再敢闖進來,直接打斷腿!”
這兩人是禁軍精銳,聞言一聲‘是’就走向還在拚命向顧橫波喊話的冒辟疆。
顧橫波坐在屋子裡,眉頭輕蹙,臉上都是厭煩之色。
哪怕在江南,也斷沒有這樣的登徒子的。
侍女對冒辟疆的觀感也大差,還是耐著性子勸說,可冒辟疆打定主意不肯離開,就一個勁的表達癡情。
兩個侍衛過來,二話不說,直接架住冒辟疆向樓下走去。
冒辟疆這是被第二人架著了,本能的就緊張,連連道“喂,你們乾什麼,我不喊了,你們放我下來,我要跟你們主子說話……”
兩個進禁軍麵無表情,直接將冒辟疆扔到了酒樓之外,其中一個警告道:“不準再踏進酒樓一步,不準再大聲喧嘩,否者打斷你的腿!”
冒辟疆能感覺到兩人不是開玩笑,臉色變了變,咬牙冷哼一聲,又抬頭看了眼顧橫波房間,轉身就走了。
兩個禁軍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才轉身上樓。
顧橫波一直關注著,侍女也回報道:“小姐,冒公子被白天那個公子給趕出去了,還說要打斷他的腿。”
顧橫波嘴角輕笑,冒辟疆的糾纏讓她很苦惱,現在被趕走了,自然是心裡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