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海軍?”朱栩突然的開口道。
朱聿鍵沒有想到皇帝會這麼直接,神色微慌,連忙抬手道:“是。此際正是我大明內憂外患之時,臣身為宗室親王,當為皇上,為朝廷分憂!”
朱栩嗯了聲,微笑道:“你有這份心很不錯,不過朝廷剛剛通過了宗室律例,宗室不得掌兵,朕也得遵守。”
朱聿鍵一怔,看著皇帝的表情,旋即就領悟到,這是在考驗他。低眉,想了一會兒,道“回皇上,臣不掌兵,臣作為宗室,隻是替皇上監軍。”
“監軍?”
朱栩眉頭挑了挑,這位新唐王還真是有機智。
對於海軍,朱栩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來掌控,熊文燦文人氣息太重,守成有餘,開拓不足,或者說,大明的將領,文官對開疆擴土都不怎麼熱衷,甚至強烈反對。
朱聿鍵有沒有朱栩不知道,但是他年輕,有熱忱,可控!
朱栩在心底權衡一陣,點頭笑道“宗室之中難得有為國效力之心的,嗯,海軍正在籌建一個作戰室,你去做參謀長,不涉兵權。”
朱聿鍵大喜,連忙道“謝皇上恩典,臣定不負皇上信任!”
朱栩擺手,打量著他道:“平身吧,朕知道你之前受了不少委屈,這樣,朕賜唐王府單獨的院子,給你題一塊匾額。”
朱聿鍵神色立變,噗通一聲跪地道:“臣謝皇上救命之恩!謝皇上信任,臣願為皇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朱栩笑了笑,端起邊上的茶杯,喝茶的時候心裡在想‘唐王啊唐王,你可彆讓朕失望……’
解決了唐王以及海軍的事,朱栩心情大好,看了看天色,站起來笑著道:“今天天氣正好,永寧那小丫頭最近估計不太好過,朕去救救她,哈哈……”
朱栩剛站起來,曹化淳稍作猶豫,上前一步,躬身擋住道:“皇上,太後娘娘那邊傳話,皇上要是沒什麼事情,就不要去慈寧宮了,專心政務為要。”
朱栩一怔,猛的就會意過來,心底對阮大铖等人越發惱恨!
張太後這是要與他避嫌,今後慈寧宮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了!
站在原地臉色變了變,好心情是蕩然無存了,朱栩轉身道“罷了,去魚藻宮吧。”
曹化淳應聲,領頭擺駕魚藻宮。
李解語倒是沒有想到朱栩會白天過來,正在刺繡著什麼,聽到聲音,連忙出來接駕。
朱栩看著她擺了擺手,道:“免禮吧,朕累了,在你這睡會兒。”
李解語見朱栩臉上有疲倦,眉宇間厭煩,輕輕應聲,領著他進去。
朱栩解了衣服,躺在床上,一時半兒也睡不著,倚靠著在床框上,斜著身體望著門口。
他心裡一麵惱怒阮大铖導致他不能隨意的去慈寧宮,一邊又怪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萬事都謀定後動,不敢稍有大意,這才釀成今天這個局麵。同時他又在想著政改的事,雖說朝臣‘一致同意’了,可具體效用如何,能走到哪一步,他心裡沒底。
李解語穿著厚厚的錦衣坐在床沿上,靜靜的看著朱栩,見他眉宇始終凝結不散,輕聲寬慰道:“皇上,朝政之事臣妾不懂,但臣妾聽說諸位大人一個多月來都忙個不停,晝夜不寢。”
朱栩抬眼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拉著她的手道:“朕知道。天下這麼大,又正值多事之秋,朕決意革新弊政,可阻力叢叢,哪怕克服了明麵上的阻力,暗地裡的也消除不了。他們都說朕心太急,可朕不心急,他們怎麼肯做事?朕心急三分,他們努力一分,朕這個皇帝,怕是比太祖太宗都要累……”
李解語坐上來,玉手輕輕的揉著朱栩的太陽穴,柔聲道:“臣妾愚笨,幫不上皇上的忙,隻希望皇上到我這能輕鬆一二。”
朱栩靜靜的看著門外,好一會兒才道:“也隻有在你這才能輕鬆一會兒,皇嫂那邊不準朕隨意去了。”
李解語知道那晚的事情,明白張太後這是在避嫌,心裡不由得心疼朱栩,一邊揉著一邊想著道:“皇上,太妃今天見了英國公家的一位小姐,皇上要不要見見?”
朱栩哪有心思想著這種事,身體躺了躺,道:“朕睡兩個時辰,記得叫醒朕。”
李解語應聲,給朱栩蓋好被子,看著他眉宇間的凝色,俏臉憂慮的悄步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周應秋來到信王府,看著依舊如昨日的匾額,神色平靜中帶著一點嘲諷。
信王的倒台其實在他心裡早有預料,從皇帝決心改元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一點。
景正朝是一個開端,也是一次訣彆,與過去的訣彆,那標誌著過去的那些人和事,都要被清理。
信王作為天啟皇帝遺照的攝政王,首當其衝!
依照皇帝的性情,隻要信王站在他的馬車上,跟著他走,一定會有一個妥善的安置。可偏偏信王沒有,他與東林的那些老思維習慣性的推動著他與皇帝作對,成為皇帝的絆腳石。
皇上如何能容!
周應秋背著手,靜靜的看著,心裡浮想聯翩。
信王的倒台,也標誌東林的勢力在朝堂,在大明徹底的終結!
一個時代的結束!
“老爺,我們就這樣見信王嗎?”
周應秋身後的家丁,看著一身常服的周應秋道。這麼見一位王爺,有失禮數。
周應秋淡淡一笑,道:“我現在肯來就是給他麵子,日後怕是沒有會再來了。”
那家丁愣了愣,旋即心裡一驚。
周應秋很順利的進了信王府,一路來到大堂,遠遠的就看見非常奇異的一幕。
朱由檢懷裡抱著一個孩子,身邊還站著兩個,他的王妃周氏,以及側妃田氏,李氏都站在他身後,遙遙的看著周應秋。
周應秋的瞳孔微微一縮,神色不動的上前,抬手道:‘下官見過信王,王妃。’
朱由檢麵色平靜,甚至嘴角含笑,逗弄著懷裡的第三子,頭也不抬的道:“嗯,免禮。”
周應秋起身,又環顧一圈,周王妃倒是鎮定,其他兩個側妃都有些瑟瑟發抖,兩個站著的孩子臉色發白。朱由檢懷裡的小孩子咯咯直笑,很開心。
周應秋心裡恍然,信王這是表麵了死誌,他麵上不動,平淡的道:“王爺,這是想明白了?”
朱由檢手頓了頓,抬頭看向周應秋,漠然道:“皇上打算怎麼處置我?殺了?囚禁?還是流放?”
周應秋道:“看來王爺還是沒有想明白,下官還是等王爺想明白再來吧。”說著就要轉身。
朱由檢看著他轉身,走出大堂,一直都不動,直到周應秋踏下最後一道階梯,神色微變道“慢著!”
周應秋腳步一頓,轉身過來,看向朱由檢道:“王爺還有其他吩咐?”
朱由檢臉色沉了沉,許久才道“本王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周應秋麵露思忖,旋即就走回來,道:“王爺請問。”
朱由檢看著周應秋,眼神掙紮之色閃過,道“本王想知道,皇上為什麼一定要圈禁宗室?”
周應秋微怔,道:“王爺,這個你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
朱由檢皺眉,道:“皇上是想拿回宗室的田畝?完全可以用其他辦法,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激烈?”
周應秋看著朱由檢,心裡輕歎一聲,他今天來就是給朱由檢做思想工作的,隻得道:“王爺,不止是田畝這麼簡單,宗室在皇上眼裡,是朝廷的第一大害,占用的田畝,每年不斷增長的俸祿,在地上作威作福,平王,瑞王等人實際上都已無地可封了……其他的下官不方便說。”
朱由檢神色變不變,他沒有想到,被視為皇室柱石的宗室,在皇帝眼裡居然是‘第一大害!’
“那東林?東林都是為國為民,忠直之士,皇上為何要痛下殺手?”朱由檢又道。這是他心裡一直過不去的坎,或者說大明不少讀書人都堵在心底。
周應秋眉頭動了動,突然意識到一點,就是不管朝廷怎麼說,怎麼在朝報上宣傳,天下人根深蒂固的想法短時間都難以改變,身在中樞的信王都這樣想,何況其他人。
周應秋一邊思忖著對策,一邊回道:“黨爭。”
朱由檢又皺眉,心裡不滿,簡單兩個字就開那麼大的殺戒,將東林徹底的掃除朝堂嗎?
朱由檢深吸口氣,看著周應秋又道“為什麼要向士紳收稅?”
周應秋看著朱由檢,知道這位是真的回不去了,語氣也就隨意了些,道:“士紳與宗室類似,隻是士紳更為龐大,比宗室膨脹的更為快速,戶部曾經做過一個測算,依照目前的速度,大明最多三十年就連百官的俸祿都發不出……”
這個說法顯然是說服不了朱由檢的,在他看來,士紳是比宗室更加龐大,堅定的力量,是朝廷,是朱家控製天下的最根本的所在,朝廷向他們收稅,這是在讓皇帝,讓朝廷失去民心,與天下人作對!
這是在自取滅亡!
周應秋知道,朱由檢一時半會是轉不過彎來,那些已經轉過來的,要麼是皇帝身邊的老人,耳濡目染,另一波則是處在中間,掙紮著聽命行事,大部分的還是不能理解皇帝,朝廷的政策的重要性,以至於像信王一樣,堅持不懈的抵製。
這不是三兩句就能說服的,這需要一個共同的理解的過程。
周應秋決定今後要多多的發表朝報,多多的與各省封疆大吏談心。新政對很多人來說,來的很突然,完全接受需要足夠的緩衝。
周應秋探清楚了朱由檢的心思,抬手道:“王爺,在京城養老?就藩?想好了派人通知下官,告辭。”
朱由檢看著周應秋的背影,眉頭皺成川字,他沒從周應秋身上得到什麼,倒是被他的‘就藩’二字弄的心神不寧。
“就藩?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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