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袁可立終於回京,同時回來的,還有從西南歸京的畢自嚴。
景陽宮偏殿內。
朱栩,畢自嚴,孫承宗三人,圍在一個棋盤前,朱栩與畢自嚴在對弈,孫承宗算是一個觀棋不語的君子,兼裁判。
朱栩的棋力平平,麵對畢自嚴差了不知道多少條街,捏著黑棋子,滿棋盤的找可以落子的地方。
孫承宗俯視全局,早就看出了皇帝的敗相,一直都是兵敗如山倒,到現在已經沒有一絲機會了。
畢自嚴看著朱栩,微笑道:“皇上開局大氣,布局都是從大處著手,某些小處也有驚人之手,不過整體框架,卻疏漏百出,影響了整個局勢……”
簡單來說,框架搭的很好,地基也不錯,可中間疏漏百出,很容易塌方。
朱栩看了半天,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隻得棄子認輸,搖頭道:“琴棋書畫,朕是樣樣都拿不出手……”
這一點畢自嚴與孫承宗也都奇怪,皇帝倒不是不用功,可不知道為什麼,皇帝的字好似刻好的模子,怎麼練都跳出不來,隻能算是堪堪入眼,無法登堂入室。
畢自嚴開始撿棋,看著朱栩笑道“皇上,再來一局?”
朱栩知道,畢自嚴這是要來‘指導棋’了,不過他卻沒有興致,收著棋子,道“不下了,現在信王皇兄給朕出難題,內閣懸在那,全天下都在盯著看,你們說說,朕要怎麼辦?”
畢自嚴與孫承宗知道,這是正事來了。
畢自嚴與孫承宗的分工很明確,一個政,一個軍,畢自嚴聽著朱栩的話,撿棋的手放慢,細細的思忖著道:“皇上當初停擺內閣就是為了遏製黨爭,現今黨爭風氣尤在,不能縱容,可內閣重啟勢在必行,臣認為,當前除了信王,沒有人合適做這個內閣首輔。”
朱栩神色不動,畢自嚴說的是大勢,這裡麵還涉及朱栩的一係列布置,除了朱由檢,根本沒有其他人可以代替。
畢自嚴看著朱栩的神色,又看了眼孫承宗,道:“皇上,信王要權,不妨給他,有我們盯著,不會出亂子。”
朱栩聽著就笑了聲,道:“你們彆小看朕這位皇兄,朕是一直壓著他,沒給他機會,否則有的亂子咱們收拾。這一次是朕有意敲打他,讓他做個掛名首輔就行了。可他一心想做事,朕是攔都攔不住……”
畢自嚴與孫承宗對朱由檢都有些了解,這位王爺,簡單來說,就是眼高手低,對大明實際情況不了解,所作所為心都是好的,卻落不到實處,而且看人用人都很有問題。
這是皇家的事,畢自嚴也不好多說,沉吟一聲,道:“皇上,內閣不能久懸,信王也要有個名目,得早日處置才行。”
朱栩也是試探朝臣的態度,他目光轉向孫承宗。
孫承宗會意,頓了頓道:“皇上,臣讚同畢大人之言。”
朱栩點頭,這兩人基本上代表著現在的朝臣們的態度,既然他們都認為要留下朱由檢,朱栩也就沒有了負擔,微笑道:“嗯,信王你們不用在意了,朕來安排,明年會讓他複職。關於明年改元,朕也征求過不少人,都沒有什麼意見,你們說呢?”
兩人倒也沒有意見,改元本身就有非常大的‘改新’意義在裡麵,明年,恰是時候。
不過孫承宗突然開口道“皇上,臣倒是認為,永武比景正更好一些,更能彰顯我朝的永安,勇武之風。”
朱栩抬頭看了眼孫承宗,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這孫大人也是揣摩到他的心思了,他確實比較喜歡‘永武’,不過現在還不能給外界‘明朝很強勢’這種觀感,笑著道:“永武啊,以後再說吧,現在就用‘景正’,平和,大氣!”
畢自嚴也是傾向這個‘景正’的,見皇帝主意已定,便道:“臣認為‘景正’可以。另外,各省入京的人員名單,臣都已經擬定好了,每省五人,巡撫,總督,省督正,參議,知府各一人。全國十七省,共八十五人。外加京城六部尚書,督政院,九卿,宗人府,湊齊一百人。皇上,可還有需要特彆加上的?”
朱栩目光動了動,這個人數肯定是暫時的,到時候一定會有增加,現在卻不急,頜首道:“就這樣吧,日期定在什麼時候?”
畢自嚴道“臣初步定在明年三月初,不過還要與各地協調。”
朱栩點頭,將全國的頭頭腦腦都調入京,需要時間安排,也要挑選合適的時機。
劉時敏從外麵進來,道“皇上,唐王世孫來謝恩了。”
朱栩這才想起,這位唐王世孫是該來謝恩了,想想這位,也是個有些能力的人,不過,還需要壓一壓,免得搞出曆史上帶兵勤王的事,否則朱栩也保不住他。
“讓他進來吧。”
朱栩坐在軟塌上,孫承宗,畢自嚴站在身後。
孫,畢兩人都有些好奇,皇帝對一個人關心向來都有著非常明確的意圖,這位唐王世孫有什麼特彆嗎?
朱聿鍵今年三十出頭,正是英姿勃發的年紀,不過幾天牢獄之災,亦或者之前被虐待,如今皮包骨頭瘦成猴,臉上還有傷痕,但雙眼灼灼,毫無氣餒之色,精神煥發。
他快步走進來,看著不遠處一身常服的朱栩,跪地大聲道:“臣叩謝皇上救命之恩!”
朱栩眉頭挑了挑,朱聿鍵這是話裡有話啊?
不過他懶得理會宗室王府裡麵那些齷蹉事,這些自有宗人府去管,淡淡道:“朕也不是有意的。”
朱栩輕飄飄的這麼一句話,將朱聿鍵早就準備好的一肚子話都憋在心裡,跪在好一會兒都不知道怎麼回話。
孫承宗與畢自嚴對視一眼,目光帶笑。
不遠處的曹化淳暗笑,在皇帝麵前耍小聰明,吃苦頭了吧?
朱聿鍵跪在,臉角抽了抽,他哪裡能想到皇帝來這麼一句,應聲不是,謝恩也不是,過了一陣子才悶聲道:“臣來謝恩。”
朱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麵無表情的道:“平身,謝完恩就回去吧。”
朱聿鍵一臉的蒙色,皇帝這是什麼意思?他一點都看不懂,把他救出來,真的是‘意外’?
朱聿鍵隻得又俯身,道:“遵旨。”
朱聿鍵站起來,又低眉順眼的瞥了眼朱栩,帶著一肚子疑惑,緩緩轉身出了偏殿。
朱聿鍵走了,還不等朱栩說話,劉時敏又轉身進來,道:“皇上,太妃請您過去,太後在……信王妃也在。”
朱栩一笑,朱由檢終究還是撐不住了。
“嗯,朕這就去。”朱栩站起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