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喬芳坐在主位之上,望著熊文舉,孫承宗等人,心裡也大感快慰。
雖然他在明年的科舉之中沒有什麼位置,可作為即將就任的戶部都司的員外郎,那也是頗為顯赫,說上幾句無傷大雅的話那還是可以的。特彆是,這些士子中第之後,如何跳過候選,直接入仕為官,亦或者去哪裡,哪個位置,是好是壞,他這個戶部員外郎,聲音就顯得重了。
至少,他有權直接從這些人裡挑人,拉入戶部。
熊文舉,孫承宗都是才華橫溢之人,在明年,也就是崇禎四年的科舉中,三甲之上定然有名!
孟喬芳他自己也需要這些人的投靠,他還不到四十,有的是遠大前途!
他麵容堂堂,儘管從軍多年,一舉一動還是帶著儒雅之氣,含笑之間,顯得很是禮賢下士。
熊文舉性格衝動,遇事急切,見孟喬芳好說話,就開門見山的般道:“孟大人,聽說明年的科舉試題不同以往,不知道大人可有聽說?”
對於這種打聽科舉試題,涉嫌透露考題的,以往一旦查實要麼杖斃,要麼腰斬,後果極其的嚴重。
往上追溯,弘治年間的唐伯虎舞弊案,唐伯虎等人直接被終生禁止科舉,仕途斷絕。而作為主考官之一的程敏政直接下獄,嚴刑拷打,哪怕後來翻案,也沒撐過幾天就死了。
程敏政當時是禮部右侍郎,主持編修《大明會典》,專掌內閣誥敕,這樣的人,在當時看來,用不了多久,入閣參政是必然,前途一片光明,還有就是,與他一同主持的,就是弘治名臣,李東陽!
可見當時程敏政的地位非同一般,可一有泄題嫌疑,還是立刻被下獄,最終落得身敗名裂,晚節不保的淒涼下場!
由此也能看得出大明朝廷對科舉的重視,對科舉舞弊的深惡痛絕,處置嚴厲。
隻是今非昔比,延續百年的激烈黨爭,直接導致的就是朝局綱紀的敗壞,結黨營.私成風,現在這種近乎套題的話已然能夠公然宣之於口,旁人亦未覺得有什麼。
熊文舉話音一落,孫承澤等人都目露希冀的看向孟喬芳。
孟喬芳自然不清楚考題,可看著熊文舉等人的目光,神色也微沉。
他已經知道朝廷這幾年的強烈改革意圖,包括在科舉上。皇家政院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他囊括了國子監,貢院,甚至還有一部分的太常寺,吏部,禮部的職權。
明年的科舉,也將由皇家政院主導,帝師畢自嚴為為主考官。現在考題還沒有出來,可從皇家政院透露的消息可以看得出,以往的,格物,政經,策問等等都被大部分壓縮,同時加入了大量的‘物理’,‘數術’的考題。
對於一心苦讀的士子來說,哪裡會知道這些奇技淫巧,本能的厭惡,如何能寫得出來,又如何入得了考官的眼?
看著一乾人的熱切眼神,孟喬芳也無法拒絕,沉吟著道:“本官倒是不太清楚,不過本官與禮部的錢侍郎多有交情,可以為諸位走動一番。”
熊文舉,孫承澤等人都大喜,站起來道:“多謝孟大人,學生定然不忘大人今日援助之情。”
所謂的‘援助之情’就是要孟喬芳一定要幫他們弄到考題了。
孟喬芳也不以為忤,在遼東他什麼事情沒有做過?心裡已經在想著給錢謙益送什麼禮,送多少銀子合適了。
此刻,錢謙益也在書房裡,揪著頭發,對著一張厚厚的‘卷子’愁眉不展。
他們這些六部官員,按照宮裡的要求,也要定期去皇家政院上課的,課程包括了政務,反腐,監督等各個方麵,每次上完課,必須還要有心得上交,記錄為吏部考核。
這種東西,完全是新冒出來的,哪怕是文學大家,東林魁首的錢謙益,也老虎吃刺蝟,無從下手。
他都沒有辦法,彆人就更幫不上忙,除了抓耳撓腮的回憶著課堂上的教授是怎麼的講的,也彆無他法。
“父親父親父親……”
忽然間,書房門響起了急切敲門聲。
錢謙益眉頭皺了皺,放下筆,語氣平靜而威嚴的道:“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多的青年人,他推門快步進來,手裡還拿著兩張紙,焦躁的道:“父親,考題泄露了,現在滿大街都在傳,是從禮部傳出去的。”
錢謙益神色絲毫不動,冷聲訓斥道:“這考題乃是皇家政院所出,畢大人還未回京,何處得來的考題?莫要人雲亦雲,任他們傳就是,難不成還能未卜先知!”
這是錢謙益的兒子錢德崢,他聽著錢謙益的話,越發著急道:“父親,你先看看,這個不像是假的。”
錢謙益眉頭皺了皺,看了錢德崢一眼,明知道是假的,還是接過來看了看。
這一看他就心驚,這每張紙下麵,赫然有著‘考題專用’的字樣,這是皇家政院那邊,專門用來出題,不得他用的。
錢謙益臉色沉了下來,沒有去看考題,肅色道:“你剛才說滿大街都是?可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
錢德崢道:“是,所有的士子都在傳,幾乎人手一份,但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這還是我花高價,從一個外地舉子手中買來的,說是原件。”
錢謙益坐在那,圓肥的臉上沒有表情,雙眼卻急急閃爍起來。
能夠泄露考題的隻有兩個地方,一個是皇家政院,一個就是禮部,可他還沒有看過考題,那麼能泄露的,也唯有皇家政院那邊。
可旋即他又皺眉,皇家政院向來嚴密,這種關乎天下的大事,必然慎之又慎,不會輕易走漏風聲,可現在有著皇家政院考題的專用紙張流了出來。
“要麼是皇家政院有內賊,要麼就是有人想借著做點文章……”
錢謙益眯著眼小眼睛,低聲自語。
錢德崢一臉急色,道:“父親,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您?”
錢謙益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會,傳話下去,即日起,閉門謝客,不管是誰,一律不見。”
錢德崢一怔,道:“父親,這是為何?”
錢謙益站起來,走到門口,遙望著萬裡無雲的天際,嘴角冷笑的道:“有些人想要借這次科舉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為父不想被卷進去,隻能先躲著。”
錢德崢神色微變,道:“父親,科舉……誰敢插手,難不成不要命了?”
錢謙益臉上露出嘲諷之色,道:“這次科舉,是朝廷改革科舉的第一次,任誰都知道朝廷會萬分重視,可越是危險好處就越大,總有人想要鋌而走險。”
錢德崢今年也參加科舉,聽著錢謙益的話,直覺心驚肉跳,臉角動了動,道:“父親,那您知道是什麼人嗎,會不會影響這次科舉……”
錢謙益望著天空,神色不定,道:“為父也不知,不過終歸就是那一批人。”
錢德崢聞言沒有說話,這裡涉及到了錢家一個禁忌。
當初朝廷清理東林黨,錢謙益本也在名單之上,隻是他之前有‘投靠惠王’的先例可查,才免一難。可錢謙益畢竟出身江南,更是曾經的東林文魁,與東林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現在這個‘東林魁首’不再是榮耀,而是梗在錢謙益心頭的一根刺,時時刻刻讓他難受無比。
就好比有傳言禮部尚書張我續要調入文昭閣,繼任尚書位置的,應該在他與溫體仁之間選,可偏偏有人就上書,指責他是‘東林舊人’,嚇的錢謙益連忙上書請罪,不敢再提升任禮部尚書的事。
饒是如此,還是有一幫人有事沒事彈劾他一次,每每離不開‘東林舊人’四個字,讓他膽戰心驚,無比不痛快。
而錢謙益話裡的‘那一批人’,自然指的就是江南官宦集團,他們誕生了楚黨,浙黨,昆黨,東林黨等等,朝堂之上已然沒有他們的人,另想辦法也是意料之中。
隻是,誰都沒有料到,他們會從科舉下手,還是這麼低劣的泄題手段。
錢謙益能收到消息,其他人自然也都能,皇家政院前院長傅昌宗,禮部尚書張我續,刑部尚書倪文煥,甚至是東廠都介入了,第一時間著手調查。
可皇家政院沒有皇帝的旨意,誰也不敢輕動,更何況還涉及科舉考題。於是在穩住局勢後,齊齊進宮,請朱栩拿主意。
禦書房外,曹化淳看著眼前的幾個人,雙手抱著拂塵,神色微凝的看向傅昌宗道:“傅尚書,諸位大人,皇上的病還未痊愈,剛剛睡下不足半個時辰,若非必要,還請不要打擾。”
傅昌宗聞言就皺眉,他是知道朱栩在生病,隻是這件事,容不得他擅自做主,看著曹化淳,猶豫著道:“曹公公,這件事,可有指點?”
曹化淳看著傅昌宗,微笑道:“信王明日就會回京,傅大人不妨等等。”
傅昌宗從曹化淳的笑容好像讀懂了什麼,又看了眼張我續等人,思忖一會兒道:“也好。”
傅昌宗既然不再出頭,張我續等人也就沒有堅持,各自轉身出宮。
就在傅昌宗等人轉身離去的時候,張太後親自領著王瑜陽向著景陽宮漫步走來。
——
雙倍月票今天結束,大家快看看票倉,不要錯過了,錯過就可惜了!!!求票求票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