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完我恭恭敬敬的彎著腰,目光一直都看著多爾袞,微笑著道:“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我是不會來冒險的。”
多鐸眼神冷漠,他最討厭說話奇奇怪怪的漢人。
多爾袞的目光也一直在寧完我臉上,第一次開口道:“繼續說。”
寧完我笑容越多,道:“我說三件事,第一:我是阿巴泰的奴仆不假,可也是我將他送給貝勒的。第二,您太心急了,那個時候不是殺黃太吉的機會,他若是死了還好,一旦醒過來,貝勒就會第一個死!第三,貝勒若想拿回汗位,那阿敏就必須儘快死,否則日久,愛爾禮也該上位了。”
多鐸聽完就覺得語塞,不知道怎麼說,隻能看向多爾袞。
多爾袞的眉頭也皺在了一起,第一條他不在意,第二條是致命的,多爾袞必須在黃太吉醒來之前殺了他,或者,殺了阿敏掌權!第三條的愛爾禮,是阿敏的長子,他野心勃勃,曾多次勸阿敏自立,在後金是眾所周知。
如果阿敏掌權久了,就算阿敏死了,上位的也將是愛爾禮。
多爾袞眼神波動一閃,道:“繼續說。”
寧完我深深的看著多爾袞,道:“打壓濟爾哈朗,德格類,幫主阿敏獲取最高權力,然後,送他去死!”
多鐸雙眼一睜,道“怎麼送?快說,不要吞吞吐吐!”
多爾袞也微微抬頭,越發的麵無表情。
寧完我一低頭,道:“進攻明朝,送他進入那個陷阱!”
明朝將北方幾個重鎮儘數的整頓,隻留少量兵馬駐守,稍微理智一點都明白,那是一個陷阱。
可這個陷阱對於後金來說又極其誘/惑,他們以往都無法突破山海關,進入不了明朝腹地,若是能夠突破關隘,衝進大明腹地,以後金的騎兵,必是來氣自如,收獲不菲!
後金現在呈現的是三角政治,阿敏獨大,濟爾哈朗,德格類自保,多爾袞態度悱惻,三方勉強的穩住政局。若是多爾袞支持阿敏,那麼阿敏在後金將一言九鼎!
阿敏之前就一直想帶兵突破喜峰口,可黃太吉早就看穿,極力阻止,一直不能成行。現在阿敏大權在握,坐了實際上的大汗,想要立威服眾,那麼南下伐明幾乎是他的必然,甚至是唯一選擇!
多鐸不是蠢貨,聽著就激動的向多爾袞道:“哥,就這麼辦!將濟爾哈朗一群人也送進去,隻要他們死了,大金就是我們說了算!黃太吉,我要親手砍下他的頭!”
多爾袞默然一陣,忽然抬頭看向寧完我,冷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多鐸飛快醒轉過來,這個漢人所作所為實在是太詭異,很多都說不通,猛的一把刀,架在寧完我脖子上,殺氣騰騰的道:“說!”
寧完我嘴角哆嗦了下,苦笑的抬手道:“瞞不過貝勒,其實,我是大貝勒的人。”
多鐸一愣,看著寧完我道:“你是代善的人?”
寧完我沒有說話,但搖頭。
多鐸疑惑,金國除了代善,還有哪個大貝勒?
多爾袞卻明白了,寧完我說的是褚英,他們那位被除名的親大哥!
多爾袞看著寧完我,心裡明白他既然來了,必然有著死誌,他不肯說也就問不出什麼,對著多鐸擺了擺手道“寧先生對我們有大用,多鐸,你給他安排一個房間,不得怠慢。”
多鐸明白了,這裡麵必然有事,收回刀看著寧完我有了一絲客氣道:“先生請!”
寧完我心裡一鬆,對著多爾袞抬了抬手,轉身離開密室。
多爾袞坐在那默然許久,起身出了密室。
“貝勒,科爾/沁急報!”多爾袞剛剛出來,一個親兵就出現了。
多爾袞與科爾/沁有聯姻,也分外重視,接過來一看就臉色微變。
這份急報內容很簡單:明朝騎兵出寧/夏,連破七個部落,遙指科爾/沁。
多爾袞拿著這份急報,坐在椅子上,神色變幻莫測。
他與黃太吉一樣,也非常關注明朝,知曉明朝早已經腐朽不堪,彆說騎兵,就是步兵也混雜不堪,毫無戰力可言,隻能依靠火器守城。
什麼時候明朝有騎兵,還敢出關野戰了?
這份急報內容就這麼點,推測不出其他,隨著明朝對北方邊關的嚴控,他們對明朝的了解是越來越少,現在連明朝騎兵的消息也是等他們討伐了蒙/古部落才知道。
多爾袞麵色凝重,心裡陰沉。
他們金人的敵人,始終都是大明朝,也隻有大明朝有能力或者說有潛力滅亡他們,這一點,他與黃太吉也是一樣的想法。
明朝有了騎兵,外加火器,對他們的威脅更大了!
多爾袞坐在那沒有說話,心裡開始動搖將阿敏推入明朝陷阱的打算。
多爾袞心裡掙紮著,一麵是殺母大仇,唾手可得的汗位,一麵是明朝的現實威脅,孰輕孰重?
忽然間,又一個親兵走進來,道“貝勒,二貝勒有請,還是關於討伐南蠻子。”
多爾袞抬頭看了親兵一眼,心裡忽然一定,起身道:“備車。”
他決定送阿敏去死,有這樣的大汗,不用明朝來攻,他們也會內訌而亡!
阿敏已經將本屬於黃太吉的皇宮占為己有,將黃太吉的福晉們也都掃到角落裡,一人霸占了本屬於黃太吉的一切。
阿敏這會兒穿著汗服,在大殿裡走來走去,興奮無比的道“哈哈,好,合身,舒坦!”
愛爾禮眼熱非常,卻懂得很好的去掩飾,待阿敏過了一把癮後,道:“阿瑪,濟爾哈朗他們都到了。”
阿敏狠狠的吐了口氣,有些不舍的脫下黃太吉的汗服,穿上他的貝勒服,一邊向外走一邊恨聲道“等我討伐完南蠻子,看我怎麼收拾濟爾哈朗!”
目前,濟爾哈朗,德格類是他最大的阻力,至於多爾袞,在他看來還小,可以掌控和利用。
大殿內,濟爾哈朗,德格類,碩托,佟養真等人都已經在了,多爾袞進來隻是淡淡點頭,便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一如過去,儘可能的隱藏自己,絲毫不出頭。
阿敏大步走進來,這個時候還沒有什麼繁瑣的禮節,主要是在座的也無法分清該向阿敏行什麼禮。
阿敏對這些也不在意,看了眼多爾袞與碩托,臉上笑容越多,一屁股坐在汗位上,朗聲道:“本貝勒已經決意向南蠻子發兵,你們有什麼想法?”
這裡堅定維護黃太吉,反阿敏的力量隻有濟爾哈朗與德格類,德格類還差些,也隻有濟爾哈朗能與阿敏爭上一兩句。濟爾哈朗看了眼多爾袞,神色平靜向阿敏道:“二貝勒,薊/州分明是明人的的陷進,我反對!”
濟爾哈朗的話代表了他與德格類,碩托是牆頭草,佟養真是‘書/記官’的角色,阿敏的想要壓倒濟爾哈朗,就必須要得到多爾袞的支持。
濟爾哈朗也深知這一點,不等阿敏問向多爾袞,他就逼問道:“多爾袞,你不會告訴我,你也看不出吧?”
多爾袞年紀小,在這幫哥哥麵前根本沒有什麼威望,如不是他掌握著兩旗,誰也不會聽他的話,他平靜的看了眼阿敏,能從他眼神裡看出迫切之色,嘴上淡淡道:“那確實是個陷進,我看得出。”
濟爾哈朗聞言神情微鬆,隻要說服了多爾袞,那阿敏也不能強迫他們伐明。
阿敏臉色陰沉,多爾袞如果反他,他就要被架空了,不等他發怒,多爾袞從袖子裡拿出一封密信,遞給濟爾哈朗道:“你先看看這個再說。”
濟爾哈朗看了眼多爾袞,將信接了過去。
碩托,德格類,佟養真等人都好奇的盯著濟爾哈朗手裡的信,哪怕是阿敏也麵露疑色。
濟爾哈朗掃了眼就臉色微變,深深的看了眼多爾袞,沒有說話。
德格類拿過去也看了眼,就一行字,一眼掃過去,神色難看。
明朝騎兵出關,這對他們來說,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接著是碩托,佟養真等人,都是神色大變,說不出話來。後金之所以可以縱橫遼東,來去自如,甚至屢屢討伐錦/州,寧/遠,那就是吃定明朝沒有騎兵,奈何不了他們!
可明朝要是有了騎兵,相對於實力大弱的後金,那就是很危險,很致命的大事了!
最後還是愛爾禮看不過去了,從佟養真手裡搶過這份來自科爾/沁的急報,遞給阿敏。
阿敏先也是心驚,旋即暗喜,看著濟爾哈朗等人的臉色,強忍笑意,沉聲道:“你們也看到了,南蠻子騎兵已經深入草原了,我大金若再不做點什麼,就隻能任人宰割!”
濟爾哈朗清楚阿敏的性格,看似勇猛無畏,實則貪生怕死,遇到一點危險就想跑,若是讓他領兵伐明,多半後金這點家底都會被他葬送,眉頭動了動,還是反對道:“既然明朝已經有了騎兵,那我們更應該保存實力,找機會殲滅這支騎兵,我大金依然能縱橫遼東,無敵天下……”
“等不及了!”
阿敏一揮手,發揮了他的咆哮神功,大聲道:“明朝既然敢出關,就是因為我大金這一年無所事事,必須給南蠻子一個教訓!隻要我大金騎兵突破了長城,就是一馬平川,無數的奴仆,金銀,糧食,都將是我大金的……”
阿敏的話並沒有什麼煽動力,濟爾哈朗與德格類對視,卻都神色凝重不語。
他們看明白了多爾袞的態度,他在這個時候拿出這份急報,看似不偏不倚,實則還是支持了阿敏,讓他們的反對聲音弱了不少。
碩托這根牆頭草,並沒有什麼大局觀,軍事才能,現在已然被阿敏說服。
阿敏咆哮了一陣,見濟爾哈朗已經說不出話來,大笑一聲,道;“好!既然意見一致,那就準備吧,五月初五,大軍伐明!”
濟爾哈朗又看了眼多爾袞,這個人,他是越來越看不懂,心裡警惕異常。
既然阻止不了,他也隻能儘量的保存力量,等待黃太吉醒來。
阿敏自然是興奮,他暫管了黃太吉的兩旗,兵強馬壯,以理政貝勒的身份,下令備戰,後金的騎兵飛速動員,齊聚在沈/陽。
京師。
近來朱栩很高興,接連收到了不少好消息。
先是江南的複社解散,浙/江政改飛速推進,這標誌著江南這一塊已經不用擔心,複社的解散,也預示著明朝的黨爭已經徹底結束了,以‘九條’為指導方針的吏治整肅將覆蓋南方。
再有就是滿桂與趙率教率騎兵出了寧/夏鎮,奇襲了數個蒙/古部落,或許是蒙/古人完全沒有料到明朝會有騎兵出擊,被殺了措手不及,趙,滿兩人合力,大破蒙/古部落,俘虜了大量的牲口以及人馬,在古/北口安然回到長城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