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心裡掙紮再三,站起來就要開口。
他身後的王承恩臉色微變,慌忙道:“王爺慎言!”
朱栩的目光從朱由檢身上轉向王承恩,冷光微閃,這個人,倒是真夠忠心。
王承恩也知道犯了忌諱,從朱由檢身後走出來,噗通一聲跪下,將頭磕在地上。
曹化淳神色也冷下來,眼神裡有殺意。
王承恩現在還是隸屬司禮監的,當著皇上的麵,居然公然的‘反叛’!
朱由檢沉著臉,自然知道王承恩的意思,卻也顧不得,看著朱栩沉聲道:“皇上,臣並不讚同楊漣等大人之議。隻是,自古以來的明君,無不是禮賢下士,任用賢能,與臣子同心同德,親賢臣而遠小人,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臣望皇上多聽朝堂之言,切勿一意孤行,肆意妄為……”
朱栩眯著眼,表情不動,心裡卻暗道‘這些話,隻怕在這位皇兄心裡悶了不少日子啊……’
朱由檢說了好一陣子,可能是口乾舌燥才停了下來。
朱栩神色不變,抬手道:“繼續說。”
朱由檢說了痛快,看著朱栩的表情,心裡有些暗自後悔,嘴角動了動,道:“皇上,臣希望皇上能夠聆聽群臣之言,以國事為要,凡是三思而行。”
朱栩笑了笑,頜首,稍稍思忖道:“那皇兄覺得,現在朕該如何收場?”
朱由檢與朱栩已經相處大半年了,知道他的性情,眉頭微皺,遲疑一陣道:“臣認為,皇上應儘快恢複各地衛所,補齊輔臣,召開廷議檢討國事。”
朱栩眉頭一挑,朱由檢話說的謹慎,簡單來說,就是要他認錯了。
不論是跪在地上的王承恩,還是站著的曹化淳都臉色微變,朱栩可不是天啟,這種事情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朱栩手指敲著桌麵,瞥著朱由檢,微微一笑道“皇兄認為,朕會答應嗎?”
朱由檢臉色漠然,心裡後悔之前借著酒勁說出的話,此刻也隻能默然以對。
朱栩見朱由檢不說話,心裡暗笑,麵上卻長歎一聲,道:“皇兄,朕不妨與你說些實話。不論是東林黨,亦或者是浙黨,蘇黨,朕都不會讓他們再上朝堂。自萬曆始,黨爭一日勝過一日,天下大事無不牽涉黨爭,是以,朕決心,不會讓任何一個黨人再進朝堂,本朝,也嚴禁結黨!”
朱由檢看著朱栩,怔了怔,他預想了朱栩會有很多手段,包括將他趕出京城,卻沒有想到是這樣一番推心置腹。
對於朱栩的話,他心裡也很讚同,黨錮之禍他不是不明白,隻是東林之士風骨才學齊佳,乃治世良臣,遍觀朝野,難以或缺!
他心裡雖然同意朱栩的話,卻還是難以接受,因此還是沉默以對。
朱栩看著他變幻的神色,心裡暗笑一聲,站起來,肅然道:“皇兄,這些日子以來,朕也一直在反思關於先皇臨終之言,終於讓朕想到了一個辦法。朕打算任命你為內閣總理大臣,總理六部及天下政務,這樣也算名正言順。朕授予你監國之權,非重大事項無需報朕,可自決!”
朱由檢臉色大變,睜大雙眼瞪著朱栩,道:“皇上,當真?”
朱栩滿臉誠懇之色,道:“朕與皇兄乃同為太祖子孫,中興大明之誌,朕比皇兄隻強不弱!你我兄弟當勠力同心,共操大業!”
朱由檢看著朱栩的臉色,儘管不知道朱栩心底究竟想什麼,但僅僅這幾句話,就足以讓他心潮澎湃,豪情湧動。
噗通
他猛的跪地,沉聲道“臣願肝腦塗地,絕不負皇上所托!”
朱栩笑著頜首,扶起朱由檢,道“你我兄弟,今後同心同德,興盛大明!”
朱由檢難以自持,躬著身道“是,臣請皇上放心,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跪在地上王承恩不知為何,總覺渾身發冷,顫抖不止。
倒是朱栩身側不遠的曹化淳嘴角笑意一閃,心裡暗道‘信王這邊算是解決了。’
朱栩麵上笑,心裡也笑,以前讓朱由檢在內閣沒有名頭,現在也不過是有了名頭,其他並無有異。
兄弟二人敘話半晌,朱栩才從信王府走出來。
朱栩一走,周王妃就趕過來,麵色緊張的道:“王爺,皇上,說了什麼?”
由不得她不緊張,這件事若是放在其他時候,足以誅九族!
朱由檢放鬆的神色也趨緊,微皺眉頭道:“沒事了,皇上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沒有這麼輕鬆,畢竟朱栩不是一般人,他到現在也猜不透,朱栩這一趟到底是為什麼,真正意圖又是什麼。
回去的路上,夜深人靜,涼風撲麵,給人一種怪異的靜謐。
朱栩背著手,心情很愉快。
“劉太妃說的是對的啊。”
他忍不住的感慨,這段日子他一直衝在最前麵,與大臣們對立,才會惹出這麼大的風波。
“還是得韜光養晦,潤物細無聲才行。”
朱栩一邊走一邊總結著感悟。
曹化淳與曹變蛟跟在身後,對於朱栩的話,恍若未覺。
朱栩不著急回宮,所以也步履緩慢,一邊看著星,一邊緩解近日累積著的壓力。
許久,曹化淳忽然上前一步,低聲道“皇上,有人來。”
朱栩聞言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燈籠帶著兩個人影靠近。
很快,曹變蛟就上前道:“是魏忠賢。”
魏忠賢快步走過來,躬身道:“奴婢拜見皇上。”
朱栩打量著他,道:“有事發生?”
魏忠賢躬著身,道:“是,劉公公出宮,在一家茶樓裡見了左光鬥,談話內容不知。不過,左光鬥之前去見了汪文言。”
朱栩表情動了動,有些想笑卻又沒笑出來。
他以前聽人說過,有個五人理論,說是想要認識一個人,最多通過五個人就可以了,但是在這個時候的大明,這個理論大大的被縮減了。
朱栩不認為劉時敏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忽然又轉頭看向曹化淳,道:“你今天又見了誰?”
曹化淳神色糾結,苦笑的道:“回皇上,是家兄,他在南京受了沈家的恩惠,葉閣老與沈家是姻親。”
朱栩心裡嘖嘖稱奇,也就是東林黨人,自持是‘正人’,要是一幫邪黨,隻怕早就改天換日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