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趙南星,高攀龍兩人,其他幾人都不太熱衷於太過激烈的手段。
尤其這次還是針對同樣為東林領袖的孫承宗!
葉向高見楊漣幾人不說話,沉默一陣,看著趙南星道:“趙大人,打算如何做?”
趙南星麵色冷峻,嗤聲道:“遼東未清,內閣閒置,而今擁兵自重,肆意妄為,縱容皇上亂政,哪一條,都足夠讓他辭官歸裡了!”
幾人神色都不太平靜,誰都清楚趙南星的手段,多半不是口頭上這麼說。
當初他利用京察,將楚黨,浙黨等一網打儘,近乎全數趕出了朝堂,那可不是幾本彈劾奏章可以做到的!
不過,而今的都察院掌握在楊漣的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的看向楊漣。
楊漣也是一心做大事的人,可朝堂如深淵,一旦陷入就難以全心全力做事。他也明白趙南星話裡的意思,也清楚眾人目光的含義。
他臉色沉默,臉上再現那種憂憤之色,許久,抬頭道:“都察院,我並不能完全控製住,如果走漏了風聲,隻怕會引來信王不喜。”
朱由檢現在的地位越來越特彆,東林黨將他視為可以依靠的盟友,一直都是在全力幫扶。且朱由檢很得朱栩‘信任’,大部分政務都交由他來處理,凡是都會問一句‘信王,你怎麼看?’。
這讓他在朝野上下,有著特彆的地位與權勢,任何人都疏忽不得。
趙南星沉著淡然,道:“我自有辦法讓信王幫我。”
眾人都不是太同意,雖然不清楚皇帝的意圖是什麼,但顧秉謙剛剛被下獄,他們就針對孫承宗,顯得太過急迫,失了分寸,容易惹起非議。
左光鬥默然,這一次,東林黨人都被排除在外,葉向高等人還好,畢竟有進入文昭閣的機會,但是他們這些人,確實一點好處都沒有。
楊漣心底是反對這麼激烈的做法,但他在朝堂,在都察院也不是一言九鼎,很多事情根本不能順意。
在座的,能與趙南星相抗的,也唯有葉向高。
他看出了其他幾人的心思,眉頭皺了皺,道:“新皇年幼,我等責無旁貸,不過孫大人曆經三朝,勞苦功高,不宜妄動。不若待他回京,一起商議一番如何?”
趙南星不同意,站起來,朗聲道:“離新皇改元不過數月,正值多事之秋,豈可久待?我等立誌匡扶社稷,整理天下,莫不是到了這最重要之時反而縮手縮腳,畏首畏尾?焉能成大事,立不不世功勳!”
東林黨人,都是一群理想主義者,眾人雖然都曆經三朝,久經宦海,還是被趙南星說的熱血澎湃,坐直了身體。
趙南星眼神冷光一閃,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
乾清宮的院子裡,朱栩披著單衣,打著太極,聽著不遠處的曹化淳的彙報。
曹化淳手裡拿著一本手劄,一邊看著一邊道:
“皇上,趙南星已經在收集孫大人的罪證。”
“葉向高等人,應該是默許了。”
“都察院被說服了不少人,科道也都在準備。”
“信王府……王爺的態度,應該還在猶豫,兩可。”
……
朱栩一邊慢慢的打著,一邊心裡暗歎。
果然,人老成精,這些大臣們都不是好糊弄的,他有過河橋,他們也有翻牆梯,一切都不耽擱,他像似做了無用功。
“麻煩大嘍!”
朱栩雙手一案,收了功。
一旁的內侍拿著毛巾,茶水遞過來。
朱栩擦了擦臉,喝了口茶。
曹化淳看著朱栩有些苦惱的神色,道:“皇上,要不要讓魏忠賢提早動手,將他們都趕出京城?”
朱栩擦完手,又甩臂壓腿,道“不著急,魏忠賢朕留著做大事的,現在,還是朕先應付著吧。”
曹化淳站在近前,語氣有些擔心道:“皇上,趙南星手段向來淩厲,朝野上下極少有人不買賬,這次的動靜隻怕不小,孫閣老,未必承受得住。”
大明的官員,向來注重‘清名’,如果趙南星找到了足夠的東西,在朝堂上肆意誇談以至於汙蔑,孫承宗確實會如同曆史上一樣,憤然辭官,掛帥回鄉,再不複召。
這樣的例子,還有袁可立。
不過,有朱栩在,怎麼可能讓孫承宗離開!
顧秉謙之所以倒台,是他看不清形勢,威脅到朱栩頭上。
孫承宗有能力,有心思,很切合朱栩的口味。
更重要的是,朱栩的目的是要擱置內閣,壓製黨爭。
有孫承宗這個掛名首輔在,就擋住了葉向高等人,他們不進內閣,朝野的爭鬥就降低一大半。同時,也穩住了六部,沒有了內閣,朱栩的意誌就更容易貫徹!
如果真像曆史上的崇禎朝,隔三差五換首輔,換六部尚書,隻怕朱栩的下場不會比曆史上的朱由檢好多少。
朱栩鍛煉了一陣子,直起身道:“沒事,朕不點頭,誰能換首輔!你傳旨都察院,近來全國各地貪汙甚重,命楊漣組織人手,分三路巡視諸省,嚴厲查處貪官汙吏!另,各科給事中,十三道監察禦史同行。”
曹化淳稍微愣神,然後小心的道“皇上,這是要調虎離山?”
朱栩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向著文昭閣走去,嘴角一翹,笑嗬嗬的道:“他們還配不上老虎,最好能查到些什麼,要不然……”
曹化淳身體一哆嗦,他在朱栩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
有人要倒大黴了!
朱栩到了文昭閣,劉時敏已經在候著了。
他轉過身,跟著朱栩進來,一步走一邊道“皇上,內閣那邊送來了明日廷議的條陳。”
朱栩坐下來,伸手拿過條陳,隨口道“信王進宮了?”
劉時敏道“是,宮門一開,王爺就進了宮,先在正在內閣。另外,葉向高,韓癀,趙南星,高攀龍四人在太和門外候旨。”
朱栩點頭,翻開條陳一看。
明天廷議的第一條,就是廷議推舉內閣輔臣。
朱栩沒有再往下看,單這一條,明天都結束不了。
他隨手一扔,想了想,道:“傳葉向高幾人進來吧,安排是最右邊的房內,茶水點心備足,不要怠慢。”
“是。”劉時敏答應一聲,親自出去領人了。
朱栩一邊吃著禦膳房送來的早點,一邊翻起奏本來。
“咦。”
朱栩神色訝異,手裡的奏本居然是來自四、川,是秦良玉上的。
他對秦良玉一直心有崇拜,欽佩異常。
在這個時代,能有這樣的風華、成就,古往今來,不說絕無僅有,但也屈指可數!
朱栩一目十行的看完,心裡稍稍鬆口氣。
秦良玉的奏本簡略的說了一下西南軍事,言稱孫承宗行事穩妥,有大家風範,一切都很順利。最後提了一句,她一個侄子守城戰死,請朝廷撫恤。
朱栩安排過去的人,自然也有錦衣衛的密探,對於西南的軍政,隻怕知道的不比秦良玉少。
他看了看,沉吟一聲道:“曹化淳,你讓霍維華……算了,孫傳庭什麼時候可以到京?”
孫傳庭曆任知府,兵部主事,也算閱曆豐富,極有能力的人。硬要是給他歸類,朱栩還是認為,他是文官比較合適。作為主帥討伐流寇,也隻是形勢所逼,無可奈何。
曆史上,他死後,大明確實也再難找出一個合格的將帥來。
‘傳庭死,大明亡’,不是一句空話。
曹化淳默默算了算,道:“起碼也要到十月末。”
朱栩點點頭,道:“讓他將士兵交給其他人帶領,他本人輕裝簡從,即刻火速入京。”
兵部的霍維華是魏忠賢的人,這個人沒有什麼能力,也隻有聽話,以前讓他看著兵部還可以,現在黃太吉已經上位,很多事情都需要一個得力的人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