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戶這天接到了震方城的急報：雲中墟不穩！

雲中墟連通著某一處不知名的危險絕域，偶爾會有強大的荒獸衝出來，那就是一場浩劫。因此震方城駐有重兵，連龍儀衛在那裡也有一個百戶所。

杜千戶正要按照正常的程序處理，派出強修趕去支援，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迅速點開了同音骨符，對遠在禺州柳縣的大人報告：“大人……”

宋征聽到他急迫的聲音，立刻道：“彆說出來。”

杜千戶一愣，宋征道：“以神念篆刻玉板。”

修真界的功法都用玉板來記錄，以神念滲透其中，可以極為方便的查看。這最大限度的杜絕了平天王的“虛聽”神術。

片刻之後，玉板傳送過來，宋征入手一看，神色變了一變，思忖片刻，抹掉了原本玉板上杜千戶的神念，把自己的命令“寫”了上去，傳回給了杜千戶。

很快杜千戶道：“屬下明白！”

平天王已經進入了柳縣，找了最大的那一家酒樓，品嘗著柳縣特色的各種美食。在看不見的虛空層麵上，她的“發絲”無限蔓延，伸進了縣衙中。

就連王鵬舉的院子也沒能逃脫，被幾根發絲滲透進來，其中的一切，平天王了如指掌。

而九階天兵、巔峰老祖對此毫無所覺。

平天王心思一轉，便曉得這事情和自身有關。她修有“虛聽”之術，但凡三百裡之內，言說自己名號的談話，皆入她耳。

異虛空發絲的查探之術，卻是另外一種神通，不論聲音、文字、畫麵，全都能夠收入腦海。隻是這一門“諸般相”神通，範圍就要小了很多，隻及十裡。

而且也並非全無破綻，比方說宋征這種，以神念篆刻玉板，她就無計可施。

她智慧不高，但有自知之明，因而早年能夠將妖皇之位拱手相讓，混了一世平安和資深鎮國的修為。

如今這局麵，雖然她判斷和自己有關，想要直奔湖州，調查一下杜千戶。可理智的決定，還是推演一番。

因她智慧一般，所以專門修了推演神通。雖然修煉的一般，卻也好過自身。

於是這神通催動起來，片刻之後她便沉吟了起來。

袞縣的事情，她被引過去了一次，事後想想多半是宋征布置的。此次宋征雖然做的極為“周密”，但焉知不是個調虎離山之計？

虛虛實實，她也難以判定，究竟應該去追杜千戶，還是應該繼續守在宋征身邊。

不過她畢竟是資深鎮國，咧開大嘴一笑，把手在自己的腦頂輕輕一點，身形宛如水麵一般的蕩漾起來，瞬間一化為三，三個平天王皆是真實。

她這“道數衍身”的神通，取得乃是“一化為三、三生萬物”的至理，但她在資深鎮國中乃是最弱的一位，目前隻能勉勉強強做到一化為三，並且三身實力均分本體，可即便如此，每一具身體也有普通鎮國強者的實力。

在外人所看不見的虛空層麵上，一名平天王直奔湖州，一名留下來監視宋征，還有一名空餘出來，端坐飽食而後思著****。

趕往湖州的那一位，瞬間便出現在了湖州城的龍儀衛衙門中，很快就弄清楚了情況。她心思一轉，已經站在了震方城外。

抬眼一望，山巔之上的雲中墟果然連連異動，似乎其中正在發生著什麼了不得的變動，有強大的虛空元能正在凡人所看不見的層麵上，如同海嘯一般的翻滾著。

“此地，大有可能！”平天王做下了論斷。

儘管各方推演，都無法確定月河靈境出世的準確時間，但按照估算應該就在這幾天了。平天王猜測，這幾天江南的虛空異動會出現一次爆發，自己要小心判斷，信賴推演神通，不能自己想當然了。

宋征對平天王的一切行動毫無所知，他用神念雕刻玉板，跟杜千戶又溝通了幾次，而後直接和震方城的龍儀衛百戶聯係，若是確定就是雲中墟，有三位巔峰老祖在，隻需要一個時辰就能趕回去。

可是接下來，江南各地亂成了一片，不斷有地方報告，出現了虛空不穩定的跡象，甚至連之前的黑蟒嶺，也再次出現了虛空雷電！

宋征也焦頭爛額，顧不上防備暗中可能窺探的平天王，一一分辨確認，希望能夠從這些亂象之中，找到真正的月河靈境。

中途，平天王自行推演判斷，鹽州虎跑縣烏雲崖的虛空異動十分可疑，將自己的一具道數衍身派了過去。

……

幾聲鐘響，到了下差的時候，衙門中眾人各自從班房裡出來。隻是有那些較真的文吏發現，今天的敲鐘人多敲了一聲。

四聲鐘響下差，他今天順手敲了五下。

這一天下來，足有十六處虛空異動！宋征揉著眉心，疲憊不堪。王鵬舉走了進來，想了想，從芥指中取出一杯翠綠色的靈酒，宋征嗅到香味，便感覺精神一振。

王鵬舉將酒杯推給他：“百草靈漿，嘗一嘗。”

宋征一口飲下，感覺因為今天太多的推演、分辨，有些“力竭”感覺得陰神得到了極大的滋養，舒服了很多。

他吐出一口氣來，將酒杯還給王鵬舉：“謝謝前輩。”

王鵬舉在一旁坐下來，想了想道：“說實話，剛進入江南，我聽說洪武在江南的最高官員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修士，我暗中就有些瞧不起你們整個洪武了。

不過這幾天下來，我瞧著你卻是越來越順眼了。雖然你個臭小子總想著算計老子。”

宋征一陣赧顏，知道有些事情王鵬舉當時可能反應不過來，但事後一定能想明白的，他也沒有否認，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這小子年紀不大，心態老成，辦事有章法。”王鵬舉道：“比我們大秦的那些年輕人強多了，難怪年紀輕輕能做到這個位置上。

當然了，你們皇帝是個蠢貨，這也是你成功的一個條件，否則不管你有多大的功勞，也不能讓你在這個年紀，就坐在這個位置上。

你還不到二十歲，要是保持這個勢頭下去，恐怕等你到了三十歲，他就已經賞無可賞了。哼哼，到時候他怎麼辦？把皇帝的位子讓給你坐？”

王鵬舉可以罵洪武的皇帝，宋征卻不能。他也隻是笑了笑，沒有跟王鵬舉爭辯。王鵬舉所說的“賞無可賞”的情況，是正常的帝王都會考慮到的事情，但洪武現在的天子，不是個正常人。

他宋征看似風光，說不定明天有個事情做得天子不滿意，就將他下獄論罪了。

王鵬舉最後道：“等洪武亡了，你來大秦吧。”

宋征沒想到他的落腳點在這裡，明顯愣了一下，王鵬舉擺擺手道：“你現在過來沒人敢用你，怕你是洪武的奸細，但是洪武亡國之後就不一樣了，你隻能忠心耿耿為大秦辦事。”

宋征歎息道：“前輩就真的這麼不看好我朝嗎？”

王鵬舉嗬嗬冷笑：“老夫從大秦而來，入境一路走到江南，所見所聞自然有數。江南境內因為有你鎮著還好一點，彆的地方……說是民不聊生都不為過。

你彆以為華胥古國這一戰你們能撐過去就萬事大吉了，華胥古國算個什麼，破落戶罷了，你們兩國一戰，各自暴露出真實的實力——說實話，華胥也是蠢材，這一戰對他們的損害，比你們洪武還大。”

這倒是宋征之前沒有想到的，和積重難返的洪武一戰，華胥古國還是偷襲的一方，打到現在變成了僵持……的確暴露出華胥的孱弱。

王鵬舉是旁觀者清。

宋征卻搖頭，道：“有我在，不會讓洪武亡國！”

“嗬嗬嗬。”王鵬舉笑：“你呀，還是年輕。老夫不跟你爭，總之這話你記著，到了那一天你無處可去的話，記得大秦。老夫在大秦還有些地位，保你一分前程不成問題。”

宋征正要道謝，忽然兩人臉色齊變，看向了某個方向。數十裡之外，那個方向的柳縣深山中，一道暗紅色的閃電，好像利刃一般劈開了虛空，當即引來了一片混亂的虛空激流，衝入世間好似一場風暴。

大地上的泥土、石塊、樹木、野獸、河水等等，具被卷到了半空中，彼此碰撞，瞬間粉碎，天地間凝聚出一片巨大的灰霧。

緊接著，又有無數道虛空閃電迸射而出，將那道裂縫撕裂的越來越大。

“月河靈境！”兩人一同開口，然後很有默契直奔那地方而去。宋征出來的時候，一聲令下，等他狂奔到縣城門口，身邊已經轟隆隆的聚攏起了五百鬥獸修騎，衝出城牆之後，召出騎獸，滾滾洪流碾碎了大地，往虛空缺口殺將過去。

王鵬舉當先一步，以特殊的神通遁術，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出現在了虛空裂縫的外圍。饒是他巔峰老祖，也不敢在這種局麵下，遁入裂縫附近。

可是王鵬舉到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人背著手，昂著頭站在長長的虛空裂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