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本以為這些“消息”傳到王連成一方勢力的耳中，總也要三兩天的時間，卻沒想到原來人家就潛伏在自己身邊！當天晚上就來了。

接下來又有姚還的證詞，宋征把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

馬大全種植天毒，大量天毒子流入妖族，逐漸引起了妖族權貴們的注意。馬大全這種販賣。嚴格來說對妖族來說弊大於利。

妖族權貴們想要的是大量天毒子，作為軍事物資儲備起來，於是天叱部的一名天命妖受命潛入人族調查此事，爭取弄到大量的天毒子。

天命妖在天叱部中，和萬象妖在七殺部地位類似，數量極少，但可以無聲無息的潛入人族，因而備受重視。

和萬象妖天生就有神通，可以將全身“妖意”凝縮潛藏在身軀最深處以躲避人族修士的感知不同，天命妖則需要修煉一種特殊的功法，將全身化為“液態”，妖意也會隨之“融化”，徹底融入人族體內。並且可以將身軀與意識分化，一個妖占據多個人的身軀。

隻是整個過程極為痛苦，天命妖們也並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差事。

這一頭天命妖混入人族，沿著販賣天毒子的線索一路追查，幾經周折找到了端陽。而後就順利多了，牠殺了王連成，占據了牠的身軀，先是卷走了一大車天毒子，但牠隨後發現還有更多的天毒子，於是開始暗中謀劃。

牠可以隨時偽裝成任何人，所以在無人查知的情況下，牠才是那個掌握情報最多的人。這讓牠頗有種自己才是幕後掌控一切的那位存在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於是牠在兩州邊境殺了老刀，分身一具潛伏在宋征身邊。

於是牠殺了老十九，偽裝成他，蒙蔽了人間百妖——這純屬“義務幫忙”，牠隻是希望歐冶放的陰謀成功，端陽混亂，人間生靈塗炭，因為牠是妖族。

於是在歐冶放暗中出手，解決掉對自己不利的人證的時候，牠黃雀在後捉來了姚還的魂魄——實際上就算歐冶放不出手，過一段時間牠也會出手。牠對姚還誌在必得。

於是，當老刀聽說了三萬斤天毒子就在衙門裡，按捺不住要出手了，做完這最後一筆，牠就要回歸天叱部，有三萬斤天毒子，有懂得天毒種植技術的姚還，牠功成名就！

於是牠被宋征乾死了。

一切線索理順之後，杜百戶等人暗暗後怕，這一次不是拍馬屁，而是由衷說道：“若不是大人鍥而不舍，不肯放棄任何一條線索，恐怕這頭妖族過上一段時間就會帶著姚還的魂魄回歸天叱部了。

妖族掌握了天毒的種植技術，必是我族一大禍！大人功德無量！”

曾百戶道：“應當將此事上報朝廷，天子當大賞咱們大人。”

宋征卻冷笑擺手：“不必了，這種事情，當今天子是不會賞賜的。”

他心中憤憤，懷念赫連將軍，對天子的怨懟極深。

杜百戶拉了曾百戶一下，這種話題不能接，哪怕是自家大人說的。

而宋征開口之後也就明白自己失言了，他隻是太過為赫連將軍不平。他擺擺手：“罷了，都下去吧，我要處理一下姚還的魂魄。”

雖說魂魄轉世之後前世記憶都會消散，但宋征現在的眼界已然不同，曉得修真界能者輩出，將姚還簡單的送往幽冥，過程中未必不會有大神通者出手攔截。

於是他悠然一歎，悄然出手輕輕一震，姚還的魂魄立刻昏迷過去，他將虛空神鎮落下一抹，將關於天毒種植部分的記憶切除了下來。

而後，他心中默念一聲：“勾縛閻羅閣下！”

幽冥之下，正在衙門中處理公務的一位閻羅放下了手中的罰罪鐵筆，抬起頭來看向世間。澹台博被送入幽冥之後，數次遇到陰司鬼差，終於找到了一位“認識”宋征的，於是宋征和閻羅之間的聯係重新建立起來。

閻羅將自己的神名告知宋征，如有需要，宋征心中默誦神名，祂在幽冥之下便能有所感應。

而後，一道陰司門戶在宋征麵前緩緩打開，宋征蔣耀歡送了下去，道：“還請閣下多加看顧。”

姚還種植天毒罪孽深重，隻怕要淪入畜生道。宋征請祂多加看顧，不是照顧，而是盯著這個過程，不要出什麼差錯，被人動了手腳。

閻羅不滿一聲，似有些失望，收了姚還的陰魂關閉了門戶。

……

天火安靜的燃燒著，外麵的小須彌界金光彌散。

神燼山在夜色下一片安靜，絕域內強大的荒獸發出令人驚悚的吼叫聲。

皇台堡中，幸存者寥寥無幾，趙綃躺在硬板床上，屋頂破碎了一個大洞，她不想去修補，正好每天晚上都可以透過這個缺口看到頭頂的明月。

在遙遠處，宋征那小子應該也在同一輪明月下吧。另外幾間屋子裡，王九他們恐怕也會有相同的感慨。

已經快兩個月了，偶爾石原河老大人會問一下他們的情況，也跟他們說一說宋征的情況。

她曆經兩世，見多識廣，曉得宋征一旦脫困，必是潛龍升天之勢，不過宋征的表現還是讓她暗中吃驚，原來自己身邊的小書生，竟然有如此能力。

昨天石老大人轉送來一封信，大家都傳著看了，宋征在信中詳述了這段時間的心情：焦慮而期待，他請大家忍耐，一定會儘快想辦法把所有人都救出去。

趙綃相信他能做到，自從天火落下，隻要他許諾的事情，都辦到了。她心中沒由來的想起了史乙，感覺到一痛。

拿到信的時候，苗韻兒和王九他們興奮的又叫又跳，她自己卻一身淡然，哪怕沒有書生她也要自己逃出去，她是神教千古第一聖女，不輸於人，哪怕這個人是書生。

忽然，她心有感應，外麵也逐漸騷亂起來。她冷淡一笑：“還是來了。”

天火外，小須彌界金光散而又聚，一道聖旨出現。

百裡之外，月色之下，一株萬年古木蓋住了數百丈的陰影，一個人站在樹枝上，和陰影一般漆黑，無聲無息仿佛不存在一般。

史乙遠遠望著皇台堡，他不能進去，或者說天火沒有讓他進去。他心中掛念而擔心，可是他“無法”走進去。

在天火的掌控之下，他眼神冰冷卻心中火熱，逐漸的演變成一種特殊的癲狂，連史乙自己都有些不知前景的癲狂。

趙綃淩空升起，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她遊目四顧，整個皇台堡都亂了起來，潘妃儀四個不慌不亂的走出來，對她喊道：“趙姐，準備好了？”

趙綃點點頭，所有人眼前一黑，被一股神秘而來不可抗拒的力量送入了神燼山深處……

趙綃逐漸醒來，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片特殊的黑暗之中。隻有自身以外大約手臂可以觸及的範圍內，有一團朦朧的光芒。

她一身無礙卻無法走出這一片黑暗。她心中了然，密旨到了。

眼前忽然有一片細碎的金色光砂浮現而出，如同小須彌界外的那些金光符文一樣，散而又聚，一道新的聖旨出現：

天恩浩蕩，北琚縣侯趙綃接旨！

密旨鋤奸令：十日之內，鏟除奸臣宋征！遵旨而行定有封賞，抗旨不尊賜以極刑！

趙綃呆立當場，腦中一片空白，直到一陣暈眩傳來，密旨將她送了出去。

……

朝廷的任命終於下來了，錫州州牧這個位置爭奪者眾多，最後還是首輔大人獲勝，他的門生玄通境初期的文修翁於臣得到了這個位置。

龍儀衛整肅鎮山衛，補充人手，任命白和九為新的鎮山衛千戶。

這是肖震的直接命令，白和九是白老七的親弟弟，肖震對老兄弟們是真好。

宋征等翁於臣和白和九來了交接一下，就可以返回湖州了。翁於臣倒也罷了，白和九見到他兩眼通紅拜倒，感謝他找到凶手，為兄長報仇雪恨。

宋征扶起他來，說了一些公務上的話，想著他初登高位，想要勉勵幾句卻總覺得彆扭，白和九比他大了十好幾歲……

宋巡查離開端陽，當然是一件大事。重刀氏、北崛園等依依不舍，民眾們也是自發夾道相送，一直到了城門外十裡。

其他的一些，比方說九真社、九符容家就恨不得這個喪門星趕緊走了。隻不過聽說白和九乃是宋征一係的千戶，今後的日子隻怕還是不好過。

就在昨日，已經有消息傳來，重刀氏聯合了北方的符籙宗門“八門宗”插足江南的符籙生意。八門宗在北地乃是符籙第一宗門，勢大無比，他們一直想要把自己的符籙賣到南邊來，但被九符容氏強烈抵製。

而這一次，顯然是有強有力的人物在背後支持。

重刀氏率先拿下了龍儀衛江南五州的符籙供應。符籙使用起來方便，威力巨大，缺點就是消耗太多。

而一旦龍儀衛開始大麵積裝備符籙，那麼“消耗太多”這個缺點，對於符籙生意來說就是最大的優點了：賣的多！

九符容氏這麼多年了，一直想要把自己的符籙賣給龍儀衛、進而賣給洪武軍方。

可是他們跟龍儀衛關係普通，容世良花了七八十年，也沒能把自己的符籙送進鎮山衛，現在某位當權人物一句話，五州的龍儀衛都開始采購符籙了！

而且還有傳言，那位宋大人和京師禁軍關係極佳，已經準備牽線搭橋，將重刀氏和八門宗的符籙賣給鬥獸修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