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宇航按下按鈕。
電子手表黑色的屏幕隨之亮了起來,而蘇宇航也察覺到從仿生手的連接處,傳來很清晰的收緊感覺。
手腕的殘肢處,與仿生手連接更緊了。
他的母親連忙問感覺怎麼樣。
“我不知道……”蘇宇航緊張到手腕都在顫抖。
住院的這段時間,已經讓他心情,從最初的難以接受,變成了如今的徹底絕望。現在蘇宇航望著自己的右手臂,那裡帶了一隻造型前衛的電子手表,剛好蓋住了仿生手,與手腕處那道不容易察覺的連接邊緣。
一切就像那場車禍之前,他的右手完好無損。
隻是,如今已經察覺不到右手肉體上的存在。
“現在仿生手已經激活,你可以嘗試著去握一下手。”葉青手中多出了一塊平板電腦,這上麵顯示有仿生手當前的工作參數,和感應貼片接收到的信息。
蘇宇航在原地楞了十多秒,額頭隱隱有汗珠冒出時,才憋出了一句,“我不知道怎麼握……”
薑舒雅同樣高度緊張,意識到蘇宇航還沒進行過專業的肌電義肢操作培訓後,趕緊說道:“宇航,前幾天你不是告訴我,明明失去了右手,腦海中卻經常會有右手很疼的感覺傳來嘛?”
“這種情況叫幻肢痛,是手部末端神經,和大腦皮質層在陡然失去了右手情況下,被動進行的一種功能重組。”
“疼痛會隨著時間逐漸消失,但時間越久,神經對右手控製功能就遺忘的越厲害。”
“宇航你現在閉上眼睛,不要看著右手。回憶一下,以前是如何張開和握緊右手的,把它在腦海裡重做一遍。”
蘇宇航連忙閉上眼睛。
可沒過幾秒,又被他母親的驚叫聲驚醒。
他的右手動了,就像睡夢中無意識的鬆開了下,再飛快握緊。
蘇宇航當然意識到了,即使沒有知覺,視覺上完全真實的畫麵,也讓他熱淚盈眶。
“就是這種感覺,你睜著眼睛,繼續嘗試。”薑舒雅鼓勵道。
年輕人通常都很聰明,蘇宇航很快就掌握了這種指揮仿生手的技巧。
通過想象右手在動,殘肢末端的神經和運動肌肉,自然而然就會釋放出運動信號。這些信號被感應貼片捕捉到,轉碼成數字信號,驅動仿生手工作。
理論上來說,距離失去右手的時間越短,殘肢釋放出的運動信號越強烈。
因為這個階段,對應的神經和肌肉還沒有退化。
仿生手在一張一合,蘇宇航此時爆發出的激動,比剛見到葉青那一刻還強烈。
他的父母熱淚盈眶,在他們眼中,哪怕仿生手現在隻能單純的一張一合,可視覺上,卻找不到任何機械運動的痕跡。沒有聲音,更沒有一頓一頓的丟幀感。
他們敢保證,隻要帶這這隻仿生手,蘇宇航出門在外,就不會受到路人任何好奇的目光。
葉青全程都在看著平板電腦上傳回的數據,見蘇宇航已經能熟練掌握右手的張合,就還算些滿意地,讓他嘗試去抓取物體。
義肢安裝中心這裡有各式各樣的鍛煉物品,從最常見的水杯,需要旋鈕的開關,到更複雜的衣服紐扣,應有儘有。
蘇宇航有些踉蹌的走到一旁,對擺放在茶幾上的水杯,伸出了仿生右手。
杯子裡有泡好不久的茶,仿生右手也穩穩地抓住了杯子。杯子放下,他的信心受到巨大鼓舞,把手伸向了一個很常見的空調旋鈕開關。
沒想到,感應貼片的局限性一幕出現了。
他明明想伸出大拇指、拇指和食指,去捏住那個旋鈕。可轉化為實際動作,確是抓取水杯的動作,仿生右手張開握住了旋鈕。
蘇宇航又嘗試了一次,然後呆呆站在原地。
“這個動作是可以做到的。”薑舒雅繞到他身後,輕聲說道:“以奧托博克的產品來說,它能做到三十多種不同的手指聯動動作,對應的是七種主要手勢功能。”
“比如扭動旋鈕之前,用戶先要用左手輕輕點一下小拇指和無名指。這兩根手指,在隨後的運動過程中,就不會參與進去。”
“你現在帶的這個,可能沒增加這項功能。”
蘇宇航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分心。
葉青看著屏幕上的數據,在皺眉思考。
由熱神經元組成的仿生手,當然比奧托博克這種機械運動的先進十倍。可是采用了同樣的感應貼片技術,仿生手無論多先進,在患者身上,也隻能做出和後者一樣的動作。
這當然不是葉青想要的。
這雙仿生手內部,集成了各種從守望者X型機器人那裡,移植過來的微型傳感器技術。
奧托博克公司一直喜歡吹自己的三維力傳感器,可在巨獸工業的這雙仿生手上,六維力傳感器也隻是很低級的配置。
問題是這些配置,無法幫助用戶做出他們想要的姿勢。
葉青朝薑舒雅揮了揮手,後者問乾嘛?
“我覺得問題出現在了感應貼片上。”
葉青指著屏幕上剛剛采集到的數據,“剛剛宇航想做出三指捏旋鈕的動作,明明肌肉和神經釋放出的生物電信號,與他想握住物體時的信號不同。可感應貼片依舊把它處理成最簡單的張開手,再握住手。”
“複雜的,它處理不了。”薑舒雅深吸了一口氣,小聲道:“抓取物體,是手在生活中用到最多的功能。國內有些價值幾千元的機械手,就隻有這一種功能。”
“奧托博克這種,主要先進在傳感器,和功能拓展方麵。它的手指運動更靈活,手腕可以旋轉,可以通過另一隻手觸摸機械手指,激活更複雜的動作。”
“為什麼處理不了?”葉青打斷道:“我拆過這種感應貼片,它裡麵用了金屬電極來感應肌肉運動信號。理論上通過信號放大,它應該能感應到微伏數量級的生物電壓變化。”
“如果害怕生活中的電子設備信號乾擾,完全可以通過一個帶屏蔽層的運動護腕,或其它東西來隔離掉。”
薑舒雅很無辜的看住了葉青,她聽不懂。
“你們這裡有奧托博克的技術員嘛,讓他過來。”
“有,可是……”薑舒雅趕緊搖頭。
義肢實驗中心本來就是奧托博克公司投資建設的,裡麵三位負責人之一,就有位來自奧托博克公司的外派負責人。
但這次見麵,薑舒雅並沒通知奧托博克公司那邊。
她主要擔心奧托博克公司那邊,上來就想拉著葉青談合作,然後鬨的整個醫院領導都眼巴巴湊過來。
合作什麼時候都可以談,但第一次見麵,薑舒雅還是希望能把精力用在產品的測試討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