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已經是第三次見麵，程亦然依然無法從對方的身上看出更多……更多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哪怕隻是一點小小的動作，或者是可以看出性格的習慣之類的舉動，都沒有。

他確實試圖通過觀察的方法來窺探這個神秘商人——第三次進來之前。隻是當這位老板就坐在自己麵前的時候，程亦然就不得不推翻自己那種幼稚的想法。

他並不像是鐘落塵那種豪門貴族出生的子弟，在觀察方麵的功夫幾乎上不得台麵……他若是能夠識人的話，也不至於讓李子峰玩弄在鼓掌之中。

這讓程亦然把原本想要說的話，幾乎都重新吞回了肚子之中……而在對方一句“有什麼事情”一類的開場白之後，甚至不得不迫切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仿佛跳過了思考這個步驟，程亦然一邊說著，一邊驚訝著自己的‘誠實’，“為什麼……洪冠也可以使用這把吉他？”

程亦然覺得，自己想要問的其實是：為什麼，自己已經彈不了這把吉他。

可為什麼……會是這個問題？

洛邱想了一會兒道：“嗯……我以為程先生會比較感興趣自己的問題呢。人心的複雜再一次讓我感歎。那麼，我反過來問可好，程先生為什麼覺得洪冠不能使用這把吉他呢？”

“這可是我買的東西！”程亦然下意識道。

洛邱平靜道：“顧客在商店買了一樣東西的話……比如說手機？或者彆的什麼工具回去之後，是否彆人也無法使用？”

“這不一樣！”程亦然瞬即反駁。

“有什麼不一樣的嗎？”洛邱依然反問。

程亦然捏了捏拳頭道：“這是用我的……我的靈魂買的東西！哪怕就像你說的一樣，彆人也可以使用是因為商品本身擁有的能力好了，可現在我這個原主人反而不能用！這說得過去嗎？”

“關於這個問題，我想上一次的見麵，我已經很清楚地告訴過您了，程先生。”洛邱搖搖頭道：“這次，我不打算再解答這個問題。我隻能說，吉他本身的能力並沒有消失，您是可以再一次喚醒這種能力的。”

程亦然皺了皺眉頭……再一次喚醒？

如果還能夠喚醒的話……那麼現在還不算是最壞的情況。

於是他連忙問道：“我要怎樣才能夠喚醒它？”

洛邱淡然道：“嗯，這已經超出了建議的範疇。程先生如果想要知道的話，恐怕隻能夠通過交易了……當然，除去了您的靈魂之外，程先生能夠用作交易的東西，恐怕不多了……您，是要買嗎？”

這裡的詭秘在這瞬間，仿佛在程亦然的心中放大了無數，以至於他此刻的心跳飛快，不自已地已是滿背冷汗冒出。

他並沒有失去理智，更加知道自己無法衝動——麵對著這擁有神秘力量的店鋪和店主人，他清楚自己渺小，清楚暴力不僅僅無法讓自己解決問題，反而會把問題帶向更糟糕的方向。

還是太愚蠢了一些。

還是太年輕了一些。

假如那第一次能夠再考慮清楚，能夠在仔細想想的話……假如當初能夠提出更加符合自己需求，而不是聽到這吉他的能力之後就失心瘋般的話，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種進退維穀的地步。

“我……我再考慮一下。”

程亦然最終在老板的平靜之下，後退了……因為他不知道這種平靜所籠罩著的前路，是否隻要踏前一步，就會跌落……跌落那萬劫不複的深淵。

洛邱此時揮了揮手，程亦然從俱樂部之中消失不見。

剛剛泡好了茶，端著茶水而來的女仆小姐此時好奇道：“哎呀，客人已經走了嗎？這麼快。”

“這次是快了些。”洛邱脫下了麵具，微微一笑道：“不過既然泡好茶，就不要浪費了。”

洛老板從小碟子之中拎起來了一塊檸檬片，含入了嘴中，可能有些過酸了，洛邱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接著讓優夜也坐了下來，“你說，追風會怎麼選擇呢？原諒？還是……”

老板在麵前揮手一抹而過，一些畫麵便開始出現在女仆小姐的眼前。

優夜端正了自己的身子，麵對著那光幕上的畫麵。從前她感覺像這樣去關注客人的事情並無意義……時間對她也無意義。

後來她陪著新來的老板，這一切好像就有些不同了。

這是午後了。

從前隻要客人離開，哪怕是午後，這裡一如既往地幽暗。老店主會回到房間不出，而她則是會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坐在這裡。

燈，隻有客人進來的時候，才會亮起。

但現在，燈光是亮著的，也不會隻有她自己一個。

像現在這樣的午後，真想可以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持續下去呢。

……

……

他們把這個地方叫做韻琴大廈，是很早很早之前建造起來的大樓。那時候這棟大樓前麵還是一片的矮房子，視野很好。

但現在不行了，跟多比它還要高聳的樓宇已經出現。

把那些擋在麵前的，把那些比自己高的大樓都拆了吧。

追風突然萌生出來這樣的想法……他就站在了韻琴大廈天台的圍欄上，走一步便能夠踩空的位置。

他張開了自己的雙手，讓樓宇和樓宇之間穿行而過的大風托著他的手臂……他一直喜歡這個樣子，因為有一種飛行的感覺。

但這是一種很傻的感受方式，很多時候甚至讓他羞於啟齒對彆人說起。

但也有非彆人……可也已經成為了過去。

這時候，樓頂那簡單的鐵門被打開了，生鏽的軸承咬合發出了吱呀的聲音，追風默默第數著有幾道的腳步聲。

他知道走上來的，並不是他的“朋友”們……興許是把他看作是仇人的家夥。

他轉過了身來，站在圍欄上的他自然要高出一些，所以俯視而下……下麵的都是老熟人了。

“龍大人，我想你也一定會忍不住來找我的。”追風說著，目光一擺……龍夕若身邊還有鬼嬰，另外還有兩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性模樣的妖怪。

那個店主說過，搖鈴隻能夠作用在比他弱小的……追風已經驗證過了。

搖鈴對鬼嬰完全沒有作用，那麼對於龍夕若這位神州的真龍，自然更加不用考慮……但他還能夠泰然地麵對著這些妖族的大人物，自然有著憑借的東西。

有種意料不到的興奮的感覺啊，能夠想這樣理直氣壯地俯視著神州的真龍。

他們都說自己這是魔化，入了魔……但並沒有什麼不好。

追風的眼睛紅光一閃而過，冷笑道：“對付我這樣一個小小的妖怪，妖族的前輩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的小心翼翼了？莫非是，怕了我？”

龍夕若緊緊地盯著追風的嘴唇，忽然揮了揮手道：“鬼嬰，你們先退下。”

麵對來自龍夕若的吩咐，鬼嬰自然不敢有違……開玩笑，他雖然被龜千一叮囑要做那護衛之事，但護衛的對象是確實神州真龍，真要有什麼危險的話，也不知道是誰護衛的誰。

鬼嬰並不會認為這樣對龍夕若有什麼危險，一聲不吭便帶著手下退下來，關閉了那扇鐵門。

“你想做什麼？”追風皺了皺眉頭道。

龍夕若卻深深地吸了口氣，在追風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下，深深地朝著追風一躬身。

“你這是要做什麼？”追風的眉頭皺得更深。

“我做什麼？”龍夕若這才抬起頭來，輕聲道：“我在為我之前對你的不信任道歉而已。如果我不是存有一絲懷疑的話，也不至於讓你弄至今日的田地。”

這是神州的圖騰，神州之內誰能夠受得了這位真龍的一拜？

一種心驚膽跳的感覺，讓追風的臉色不禁凝重一些。

這不是力量層次上的問題，而是來自精神層麵的壓迫……這一拜，在衝擊著一種妖族之中根深蒂固的觀念。

她的話劃分人妖兩族，她的話是妖族之中的金科玉律，而此刻的她卻在道歉？

追風微微動了動嘴唇，他發現龍夕若的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預估。

“彆跟我來這一出！！”

追風心中的魔心猛然之間大增……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