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輸入正文到方才,倒是遇見個稍微難纏些的,自稱是什麼“通天君座下虞君大王座下的紅火大將軍親封的巡山總鑽風”——那劍修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斬殺了。但三個業國軍人瞧見那妖魔的神通便嚇破了膽,覺得到底要敵不過了,扭頭便跑、跑來了此處。
待料理了妖魔,離軍便追,在這慶軍的營盤中追上了、一箭射死了。
將這些事情都說明之後,離軍當中卻有另一人走了出來。這人樣貌不出奇——其實該說是極醜——尖嘴猴腮,唇邊生了細細的幾縷胡子,偏又發黃。身材也是五短,縮在一件青布道袍裡,看著就像是尋常鄉下道觀當中打雜灑掃的廟祝。
然而這些驕橫的離軍士兵看著卻是對他極敬重的。原本以睥睨的姿態瞧著慶軍,但他走出來了,這些高大的兵丁卻垂了眼神、自動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大概這就是第五靖口中的那位“斬殺妖魔無算、神通廣大”的劍修“空同子”了吧。
這劍修走到第五靖身邊站下了,麵無表情地往下掃一眼——先看到李雲心。於是略略皺了皺眉。
第一印象就不好。這家夥生得漂亮,他很不喜歡。生出了這略微的不快,劍修空同子再去看那些慶國的軍人,開口道:“來的路上,見過妖魔沒有?”
第五靖聽他這樣問,隨即大笑:“道長多此一問。這些南蠻子要是見到了妖魔,早死球了,還能站在這裡麼?我看——”
空同子轉頭看了他一眼。這足足比空同子高出了兩個頭的壯漢便立時收了聲了,略躬身訕訕地笑:“哎……好、好,小人又多嘴了。”
空同子再轉臉看丁敏。
丁敏則瞧了瞧李雲心。見那“混元子道長”還斜斜地倚著、並不理會他們,才道:“回仙長,的確遇過妖魔。”
第五靖聽他這話一愣。
便聽丁敏又道:“昨夜,遇到一個狐妖。弟兄們沒讓他占到便宜,殺死了十幾頭他驅使的猛獸。後來那狐妖使了妖法,弟兄們不敵,多虧這位——”
他邊說邊向李雲心那邊拱拱手:“混元子道長、殺死了老狐,咱們才得以保全。”
他沒有說李雲心是如何殺死狐妖的。其實也是很想說的——說了混元子道長那般不費吹灰之力便斃敵,在麵對離軍的時候,也算是長了自己的威風。
——他聽李雲心說話的口音,可是地地道道的慶國人。
然而他畢竟也是個心思縝密、老成持重的。因而覺得這些仙長們既然有不同的門戶,修行的又都是玄門,那麼各自的手段也應當是不好輕易公開的吧——就好比江湖中人都將自己的武學招式守得極嚴。
他不清楚自己一旦說了混元子道長的什麼手段、會不會無意中泄露了人家的秘密,因而隻這般隨口帶過。說了這些再看李雲心——發現那位道爺並沒有顯露出不愉之色,便暗覺自己是揣摩對了。
空同子聽了他的話,略想了想,並不看李雲心,隻對丁敏道:“昨夜的事,詳細說說。說說那妖魔。”
丁敏便又將老狐的種種行徑都說了。等他要說到李雲心斃敵的當口兒、正猶豫該如何講的時候,空同子卻揮揮手:“罷了。”
然後笑了笑:“原來隻是個意境、還沒有化人形的小妖而已。”
他聽丁敏描述老狐妖的手段,也就知曉它的境界。這種妖魔……彆說是玄門中人。就是某些修為高超、天賦異稟的野道士,也能降服得了。因而更不想丁敏再囉囉嗦嗦說那個什麼混元子的“神通”了。對付這種小妖需要什麼神通?與他而言不過是祭起飛劍、兩三招的事情罷了。
笑罷,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模樣,低聲自語道:“紅火大將軍。”
他同這一都的離軍在這附近巡遊,斬殺了不少的妖魔。許多是意境的小妖,隨隨便便就收拾了。偶爾遇到個虛境的,也並不吃力。直到今天遇上一個“巡山總鑽風”,是一頭黃毛猞猁得道,快要到虛境巔峰的修為了。因此很是費了些力氣。
而這些妖魔,都說自己是“紅火大將軍座下”。
空同子是一個劍宗的修士,隨離軍出來活動也不是自己的想法——其實像他一樣的低階修行者還不少,都在跟隨百人左右的小隊行動,各有各的區域劃分。他們,實際上就是“玄門與凡人聯軍”的斥候了。
妖魔在刺探玄門的動向,玄門也在刺探他們的。他這些日子已經漸漸摸清了這最近的山嶺當中的狀況——這片廣大區域當中最強大的妖魔,大概就是這“紅火大將軍”了。
聽被他所斬殺的妖魔描述,紅火大將軍的修為不低——該是個化境。他對上化境妖魔勝算很低、幾近於無。因而打算這些日子便撤回去稟明一切,請其他的師兄定奪。
而據說紅火大將軍上頭還有個虞君——那虞君的名頭他倒是聽說過,是個真境的大妖。這種級彆的妖王,他該是遇不到的。真境妖魔都是統禦一方的角色,高高在上,絕無可能隨隨便便出現在荒野當中。它們一旦出行,身邊往往跟隨大批妖兵妖將、鋪天蓋地,那是一個玄門的宗派都要認真應對的。
因而這空同子想到此處,便轉頭對第五靖道:“就到這裡吧。既然這些人是往通天澤運紅土,我身為玄門修士,也有守護之責。就與他們同行,送他們出漫卷山。”
離軍這一都的人平日裡也隻是聽說“有妖魔”,可從沒真見過。到這些日子隨著空同子在漫卷群山中殺傷不少,早就不甚怕了——甚至還覺得沒有過夠癮。而今聽說要撤走,便是滿心的不樂意。可總不能忤逆空同子的意思——沒了這位道長,他們要對付妖魔也很難。
於是第五靖皺了皺眉,看丁敏一眼,呸了一聲:“這些沒種的南蠻子。”
他覺得是這位道長要押運紅土,因此才班師。哪裡曉得其實是因為空同子已經探明了附近的虛實、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殺傷了許多的低階妖魔、倘若再不走那“紅火大將軍”親自出麵了,他可就走不了了。
離軍滿心的不樂意,慶軍也不甚樂意。雖說再有一個修士同行必然安全許多,但離軍那蠻橫的樣子,誰能喜歡得起來呢?
丁敏便沒有答,偏頭看李雲心。
空同子瞧見他的眼神,也轉過頭去。看到李雲心懶洋洋地在曬太陽,也在微微眯眼打量自己。秋日的陽光映在他的臉上——他麵容清俊絕倫,膚色白得如同脂玉。身量高挑,骨肉勻稱,細長而有力的手指此刻正挑著一隻水囊慢慢地顫著玩兒,是十足的出塵飄逸的派頭。
這位劍修瞧見此情景,心頭沒來由地就多了口悶氣。便微皺了眉,沉聲道:“這位道友,是哪派門下?”
李雲心打了個哈欠:“道爺我無門無派啊。”
空同子眉頭一挑,心中了然:“畫師?”
李雲心笑了笑:“是吧?”
空同子心中那一團悶氣就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覺得心胸豁達許多了。
原來隻是畫師而已……同他此前的推斷倒是相差無幾。自然也聽說了慶國大將軍世子帶一群“高人”在身邊的事情了。但所謂的慶國高人無非是那些畫師、野道士罷了。這美貌的年輕人,既是個畫師……
他的美貌又能長久到什麼時候呢?再過上十來年麵容便會老去,又過幾十年就化為一抔黃土。這些所謂的畫師、野道士,並不修玄門大道,隻是有了些不應屬於他們的力量的凡人罷了。
而他則是玄門的修士。壽元會因著修行而長久,若有機緣則會長生久視、甚至羽化登仙。
自己——同這凡人計較什麼呢。
因此徑自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李雲心。對丁敏沉聲道:“同我們一起上路。路上,就不必擔心什麼精怪了。”
說完這話一拂衣袖,隱入林中去。
第五靖也瞪了丁敏一眼,粗聲粗氣道:“你聽見道爺說的了——給你們一刻鐘拔營!”
因而,一刻鐘之後,這兩路來曆截然不同的人,就上了路。
離軍在前,隨行有不少的馬匹。從此地再往山下走去,路途就平緩許多。雖說不能策馬而行,但戰馬走起來也沒什麼大礙。
慶軍在後,押運著紅土。他們的馱馬負重、又是矮腳馬,因而速度慢些。離軍不耐煩,便大聲嗬斥。慶軍有氣憤難平的,卻都被丁敏壓製下來。
等如此行進了一個時辰,那燕二倒是耐不住了,從隊伍前頭跑到中間,跟在丁敏的馬邊邊走邊仰臉問:“做什麼要受這個氣?咱們辛辛苦苦將這些紅土快運到了,半路上被離國人劫了去——到了他們再分一份功勞,路上嘴裡還要不乾不淨——隊正,咱們就怕他們怕成這樣子?”
丁敏板著臉聽他說這些。曉得也是身邊這些兵的心裡話。略想了想,沉聲道:“燕子,你去了邊地,真見過這些離國人就懂了。平日裡他們都敢屠他們離國自己邊境的村子、殺良冒功。更不要說而今戰時——”
“這些人是嘯掠軍。說是軍,不如說是有兵甲武備的盜匪。當真衝突起來——你想要為了一時的意氣,叫弟兄們再在這漫卷山裡丟下幾條命麼?”他說到這裡,在馬上低頭看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