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地點選在茉莉會。

胡溪離開鬆江，茉莉會易主，邊學道有陣子沒去過了。

這次他約陸勉在茉莉會吃飯，算是一張“心理牌”。

邊學道的目的是提醒陸勉，曾經有一個襲擊他的槍手，被胡溪開車撞死了，所以他和胡溪很熟。而胡溪呢，在鬆江經營多年，是消息最靈通的一撮人之一，誰也不知道胡溪手裡有多少彆人的黑材料。

晚上6點15分，騎士十五世駛進茉莉會停車場。

邊學道請客，他比約定時間早了15分鐘到。

走進茉莉會，能看出裡麵裝修跟之前有點不太一樣了，沒有變得更好，反而多了幾分俗氣。

6點20分，有道集團的一輛奧迪駛進停車場，車輛熄火，但沒人下車。

6點35分，比約定時間晚了5分鐘，陸勉的賓利開進茉莉會停車場。

目視陸勉走進茉莉會大門，奧迪車裡的人撥通電話：“來了一輛車四個人，一個司機一個助理一個保鏢。”

“收到，你們原地待命。”

“收到。”

………………

陸勉走進包房時，邊學道正在慢悠悠的品茶。

看見陸勉進門，邊學道放下茶杯，站起身笑著說：“陸總賞光，榮幸之至，請坐！”

陸勉看著邊學道，沉穩地說：“邊總客氣了。”

菜是上午就點好的，兩人坐定，邊學道拍拍手，守在門外的李兵通知服務員上菜。

上了幾樣菜，還沒齊，邊學道就抽出筷子，跟服務員說：“先給我上兩碗飯。”

服務員說“好的您稍等”，轉身走出包房。

邊學道笑著跟陸勉說：“陸總彆見怪，我先吃兩口，開了一下午會，說話都說餓了。”

陸勉喝了一口麵前的茶，說：“邊總隨意，我這人沒那麼多講究。”

很快，服務員送進來兩碗飯，一人一碗。

拿起碗，邊學道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陸勉的吃相則要斯文得多，甚至還幫邊學道轉動轉盤，讓邊學道嘗嘗他麵前的幾道菜。

一碗吃完，邊學道又加了一碗，這次吃得慢了下來。

放下筷子，邊學道端起杯跟陸勉示意，說：“不好意思，讓陸總見笑了。”

陸勉端起杯說：“我喜歡跟真性情的人打交道。”

邊學道喝了一口酒，說道：“今天請陸總來呢，一是當麵道一聲謝，上次我在外麵應酬走不開，禮數不周，虧得陸總大度。這第二嘛，我想跟陸總談一筆生意。”

“生意？”陸勉輕聲重複一遍這個詞，心裡很意外。

這是陸勉第一次跟邊學道打交道，他發現對麵這個人有點不按常理出牌，從進門開始，就“非常規”地悶頭吃飯，結果一開口，說要談生意。

什麼生意？

陸勉壓下心裡的念頭，說道：“你說。”

邊學道說：“我手裡有塊地，在清福路挨著老劇場附近，估計你已經知道了，鬆江地鐵一號線路過那裡，那塊地緊鄰一號線中心樞紐，距離地鐵一號線最繁華的中轉站清福路站僅300米……”

邊學道說到這兒，陸勉徹底迷糊了。

兩人之前沒交集，就算談生意，也應該談廖遲的“天生油脂”，這怎麼扯到地鐵一號線上了？

不用邊學道說，陸勉也知道邊學道手裡清福路挨著老劇場那塊地。

不僅陸勉知道，凡是在鬆江地產圈裡混的人就沒有不知道那塊地的。

邊學道手裡那塊地，編號是（2005G24）。四年前也就是2003年，那塊地怎麼看都平平無奇，沒人看好，第一次拍賣甚至流拍了，政府無奈收回。後來隨著城市擴張，才體現出一點價值，就重新掛牌出售，可也遠遠不到“優質地塊”的標準，商業潛力不被看好。

這塊地出名，是2005年時，曲婉和胡溪為了它在明裡較勁，邊學道和林向華在暗裡鬥法，中間發生了很多驚動甚廣的事——曲婉當街被打，鬆江交警支隊支隊長崔建國落馬，隨後林向華的獨生子在七彩糖酒吧門外被人打死，再然後鬆江市委書記盧廣效躺著中槍，以雷霆萬鈞之勢平息事端。

因為兩夥人為這塊地鬥得太狠，當時好些人暗中打聽這塊地好在哪裡，可是全無頭緒。

等鬆江地鐵一號線路線圖泄露出來，圍觀者先是恍然大悟，隨後又不可置信——兩年前地鐵路線圖還沒影呢，想泄露也沒得泄露，難道邊學道和林向華都能未卜先知？

不可能！

要說邊學道能未卜先知還靠譜，可是林向華自從中年喪子，事業一天不如一天，他要是真能未卜先知，還能落魄成這樣？

所以大家將當年的爭鬥歸結為“鬥氣”。

現在，聽邊學道在飯桌上說起那塊讓“大成地產”林向華顏麵無存的地塊，陸勉滿心都是疑惑——姓邊的提那個地塊乾什麼？

將陸勉的表情儘收眼裡，邊學道接著說：“有道地產準備明年開發那個地塊，我的構想是將那裡打造成‘小CBD’，以商務大廈為中心，形成商業、娛樂、金融服務業相融合的繁華街區。”說到這兒，邊學道看著陸勉，笑嗬嗬地說：“這個項目，不知道陸總感興趣嗎？”

陸勉也算見多識廣，但還是被邊學道的一番話說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問邊學道：“你是說……我們合作開發？”

邊學道端起酒杯說：“是的。”

陸勉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邊學道笑著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陸勉聽完徹底無語了。

地鐵黃金地塊……小CBD……隻要建成就大賺不虧的項目，邊學道為什麼給自己這麼大好處？

陸勉本想再矜持一下，可是邊學道的提議實在太誘人了，他一口喝乾杯裡的酒，問：“你想要什麼？”

聽陸勉問出這句，邊學道笑了：“禮尚往來，陸總有君子之風。”

陸勉看著邊學道不說話。

邊學道說：“我要陸總手裡天生的股份，全部！還有陸總在興邦農業的股份，全部！”

瞪著邊學道看了十幾秒，陸勉開口問：“你剛才說的，是交換？”

邊學道說：“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這是一種公平。”

陸勉沉吟幾秒，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想進軍農業和糧油？”

邊學道示意陸勉把空酒杯放在轉盤上，他轉動轉盤，將陸勉的酒杯轉到麵前，拿起酒瓶往陸勉的杯裡倒酒，倒滿後，轉動轉盤，將酒杯轉回給陸勉，說：“風水輪流轉！”

陸勉拿起酒杯，輕輕搖頭，表示沒明白邊學道的意思。

邊學道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先放在鼻子下麵聞了幾下，然後揮手將煙扔向空中，等煙“啪嗒”一下落在桌子上，邊學道說：“任何行業都會盛極而衰，就像這根煙，到達頂點後，必然下落。你問我為什麼想搞農業和糧油，我不過就是想多攢幾根煙。”

似是而非的比喻，陸勉卻好像聽懂了。

陸勉覺得自己看穿了邊學道雲遮霧罩背後的秘密——有道集團要上市！

通常來說，好多企業上市前都有一些並購和入股的動作，這樣做的目的是推高企業估值，順便多為企業布局幾個盈利增長點，以期給股民和市場信心。

嗯……

這麼想就想通了。

為上市做準備的話，邊學道想要陸勉手裡天生的股份實現絕對控股，這就不奇怪了。

想到這裡，陸勉心頭舒服了一些。不是邊學道有意跟他過不去，而是自己擋了有道集團上市的路。

如果“天生油脂”是有道集團上市路上的一塊踏腳石，邊學道肯定不惜代價，陸勉沒有必要在“天生油脂”跟邊學道死磕。而且說實話，邊學道給出的條件相當優厚。儘管“小CBD”項目的利益分配還沒談，但那塊地陸勉心裡有數，絕對是塊大蛋糕，隨便切一刀，比將“天生油脂”轉手賣給豐益國際賺的絕對隻多不少。

更關鍵的是，跟邊學道合，比跟邊學道結仇要舒服多了。在鬆江，多少人想跟邊學道合作而苦於沒有門路呢！

酒足飯飽，出門前，陸勉笑著衝邊學道伸出手：“攜手發財！”

邊學道握著陸勉的手說：“以和為貴！”

………………

坐在騎士十五世裡，心情不錯的邊學道給徐尚秀發了一條短信：溫言在口，大棒在手。

一分鐘後，徐尚秀回：這是我告訴你的！

看見徐尚秀這句有點傲嬌的話，邊學道一下笑出了聲。

李兵在後視鏡裡看見邊學道的樣子，咧咧嘴想什麼，又忍住了。

邊學道看見了李兵的動作，便說：“你想說什麼，說吧。”

李兵說：“邊總你今天很高興。”

邊學道說：“是挺高興。”

李兵問：“姓陸的服了？”

邊學道搖頭：“談不上服不服，我高興是因為我出了個謎語，他很配合。”

“謎語？”

邊學道說：“你知道一個好謎語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李兵說：“不知道。”

邊學道看著車窗外說：“好謎語最重要的是有個好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