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7月25日，周三。

《黑客帝國》上映的第四天，周寶山在結束了在日本的宣傳之後，臨時改道，從日本直接飛往了美國洛杉磯。

在那裡，他將在接受為期一天的應對媒體的應急培訓之後，正式開啟北美的宣傳之旅——儘管拍攝《黑客帝國》的之前和之中，他接受了一定程度的英語培訓，但英語還是很差，不過還好，他這一次過去，需要展現的焦點，是中國功夫。

至於何穎玉，則是在結束了在韓國的宣傳之後，繼續按照原計劃，啟程前往東南亞，進行為期長達六天的宣傳。

然後，何穎玉將飛到美國與周寶山彙合，繼續在北美呆幾天，隨後才會啟程前往歐洲地區進行宣傳。

總之，他們的日程滿滿，而《黑客帝國》在全球的影響，正在漸次擴展開來。

…………

同一天，順天府。

陸平沒有帶任何陪同人員，獨自一人低調地跑到自己常來看電影的電影院來，墨鏡，遮陽帽一個不差，儘可能把自己的頭臉遮得嚴實一些。

他可不想被人知道他主動跑到電影院來看《黑客帝國》。

如果被記者們知道了，那就更糟。

雖然在公眾麵前，他和李謙這對同門師兄弟一直不曾有過什麼明顯的衝突，一直以來不算親近，甚至還有過彼此的檔期衝突造成的競爭，但至少在明麵上，在媒體記者們那裡看來，兩個人的關係還過得去。

但是，他自己心裡清楚，兩人就算是走個對麵，也不會打招呼的。

至少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

而在他看來，李謙對自己的感覺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兩個人是兩次的情敵了。

鹿靈犀，秦晶晶。

所以，如果自己跑來看《黑客帝國》被記者們發現並報道出去，對自己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李謙估計要高興壞了！

然而，國內首周兩天1.8億多華元的票房，北美地區首周破五千萬美元票房，坐上北美周票房排行榜的榜首，以及那隻花了幾天時間就近乎攻占了整個網絡的鋪天蓋地的好口碑，讓陸平心裡對這部電影實在是有些好奇。

所以他忍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忍住，要想跑來看看，這到底是一部什麼樣的電影，居然會在網絡上被吹捧的那麼厲害，居然會在北美都能拿到那麼高的票房——都說這是中國最好的科幻電影，甚至是全世界迄今為止最牛的科幻電影之一，陸平是說什麼都不會信的：中國人能拍出好的科幻電影來？

沒那個土壤好不好！沒那個文化基因好不好！

所以，他心裡不服、不屑，卻又難以壓製自己的好奇心，這才決定跑來影院看看。看完了，心裡有了自己的判斷，才能冷笑著對那些奇葩的言論一一駁斥回去——就《黑客帝國》那個水平，有臉吹？要不是因為李謙太有名氣，太擅長炒作作秀，這部電影能紅成那樣？

然而，抱著找毛病的心態而來，覺得自己一旦看完了，肯定能把它批得體無完膚，但走到電影院之後他發現——排隊。

電影院裡排的烏央烏央的人群，壓根兒也沒人會注意到身旁彆的人是誰。

他覺得自己來的夠早了，這才八點一刻。

而且，今天可是周三啊，工作日啊！

往常的這個日子裡，電影院裡往往空到了門可羅雀，但今天這麼多人，都是從哪兒鑽出來的？都不用上班嗎？

陸平跟這家電影院的經理是認識的，畢竟這是他經常來看電影的地方，而自身又是著名的電影導演，這家電影院還特意邀請他給簽了名。所以，他當然是可以一個電話就拿到票的。

但是，他不願意這樣做，因為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來看《黑客帝國》了，當然也包括這家電影院的經理。

於是，他隻能跟到隊伍的尾巴上，開始排隊買票。

排隊的工夫，有些不能置信，他還特意抬頭仔細打量今年新豎起來的大屏幕上的排片時刻表——一看場次，《黑客帝國》在這家擁有八個廳的大型電影院裡，居然八個廳同時放映！

仔細看看，吳涵的《大笑英雄》，郭玉龍的《烽火戲諸侯》，以及趙美成的《歃血》，還有另外幾部好萊塢電影，和周一剛剛上映的一部國產電影，這麼多片子加在一起，全天居然隻拿到了十五次排片！

八個廳啊，理論上來說，一天六十多場近七十場是沒問題的。

其它所有電影加在一起，居然隻拿到十五場排片！

而《黑客帝國》自己，拿到了五十多場！

這簡直瘋了！

當年《生死門》最火的時候，在這裡也沒拿到這個級彆的排片率，去年《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夠火了，但是它，包括什麼《大腕》之類的，他都來看過，他們也沒拿到過那麼恐怖的排片率！

要知道，這裡可是一家擁有八個放映廳的大型電影院，它們不像那些隻有一兩個或者兩三個放映廳的小型電影院一樣。

那些小型電影院因為放映資源有限，所以一旦發現某部電影熱門，他們為了多搶觀眾、搶票房，往往敢把同期的其它電影直接給擠壓到一天就給一場排片，甚至如果當時票房不太好，他們還敢直接給臨時下映，把騰出來的放映資源，全部投到當時熱門大賣的電影身上！

而這裡，八個放映廳，正常情況下，再火的片子，在這裡拿到50%到60%的票房，已經到頂了！為了兼顧更多觀眾的觀影需求，哪怕是一部電影再火熱，他們也要同時保證另外一些電影的放映——因為有的是人就喜歡看冷門電影，而且那些人還往往會特彆死忠。對於電影院來說，平常淡季也會來的人的觀影需求，當然也是他們必須要照顧到的。

但是現在，這家大型電影院居然做的跟一家隻有一個放映廳的單廳小影院一樣，格調儘失——簡單口算，他們居然給了《黑客帝國》這一部電影接近80%的排片！而其它所有電影，都被他們壓製得僅僅隻能算是“還在放映”而已！

陸平心中震駭莫名。

他不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古董。

在他熱愛電影、進入電影學院學習和開展自己的電影事業的時候，國內的電影市場商業化，已經轟轟烈烈的展開，所以還在學校的時候，經常關注外麵電影圈動向和各種分析報道的他，就已經甚至商業電影票房為王的道理。

也因此，開始拍電影之後，哪怕心中再有藝術追求，他也堅持自己的電影必須向商業化做出一定的傾斜、讓步和犧牲。

簡而言之，他絕不會被那批老藝術家們忽悠著去拍那些純文藝電影。

他不拍不賺錢的片子。

當然，當年在學校的時候那部畢業作品，是一個例外，那個時候的他深知，作為一個普通的電影學院畢業生，要想一步越過許多人，就必須做一些彆人所不敢做的事情，先把名聲造起來！

所以，才有了那部賠錢的純文藝電影，《老鎮》！

那都是有目的的，刻意去做的。而絕非老藝術家老教授們讚許的那樣，自己是個拍藝術電影的“好苗子”。

就算是好苗子，自己也不會傻到去掙紮著拍什麼藝術電影。

能賺錢的電影，才是好電影！

這是他們這一代的絕大多數電影人心中的正義。

所以，麵對電影院方麵如此大尺度的對《黑客帝國》進行排片上的傾斜，他心裡雖然震驚之極，而且也頗不理解，似乎有滿腔的不滿急需發泄，但他心裡卻非常的清楚——能讓電影院方麵做出那麼大的排片傾斜，跟其它的一切都沒關係，隻跟一點有關係：票好不好賣！

排隊排了足足二十多分鐘，終於快要輪到他了。

他跟著隊伍往前挪動，同時壓低自己的帽沿，但耳朵邊卻開始一次又一次地聽到這樣的對話——

“兩張《黑客帝國》。”

“《黑客帝國》上午和中午的票已經賣完了，下午兩點四十五的場，要不要？”

“要，兩張！”

“好的，請稍等。”

“要六張黑客。”

“《黑客帝國》上午和中午場的票已經賣完了，下午三點十分的場，要不要？”

“要。”

“……”

終於輪到陸平，他卻已經感覺有些麻木了。

不等售票員說話，他直接說：“下午三點二十五的場，要一張。”

“《黑客帝國》對嗎？”

“對。”

買完了票，走出隊伍，看看時間，居然還不到上午九點。

距離他買了票的場次，還有六個小時才開場。

手裡捏著那張電影票，陸平抿著嘴唇，忍不住把它看了又看。

…………

下午三點多，他又準時來到了電影院。

三點十八分，正式檢票進場。

而差不多與此同時，在順天府的另外一家電影院裡，著名的兩億導演吳涵，也正從自己的助理手裡接過一張電影票，獨自一人加入人流，走進了放映廳。

和陸平目前閒著不一樣，他的電影《大笑英雄》目前還在上映之中，而且票房雖然算不上大爆，但其實也絕對算是不錯了。

隻是跟明湖文化一係列現象級的電影票房，不太好比。

而這個時候，他也是被《黑客帝國》的首周票房給驚到了，於是抽出時間來，決定去電影院親自看看這部電影——《黑客帝國》舉辦首映典禮的時候，他正帶隊在外地宣傳，所以沒來得及趕回來參加。

而之所以這個時候去看，其實他的心理也與陸平大概仿佛。

這部電影的票房太猛了，與此同時，口碑也實在是太好了，而且更牛逼的是，它在北美的票房，在日本的票房，居然也那麼牛。

實話說，大家都是做電影的，也都算是成功的導演。你李謙比較紅，人帥氣，歌寫得好唱得好，很有投資眼光，女人比我們多，甚至電影也拍得比我們好，哪怕隨便拿出個編劇作品都能大賣，這我們都認了，但要說你牛逼到當下這個程度……就……不至於吧？

所以，不服氣。

甚至於，本來就是不服氣的。

我大小也是個才子了，從電影學院畢業到現在，也是一路順過來的！可能你也的確是很厲害，但我沒覺得你真的比我牛逼那麼多啊！

不服氣！

你第一部電影就全國大紅大紫，第二部電影就能跟秦老爺打個對台，而且還雖敗猶榮，第三部電影就橫掃了柏林，還票房五億多，你編劇和監製的兩部電影也都大賣五億多，你拍了部動畫片居然還全球過五億美元票房了，現在，你居然還玩了一部科幻電影，而且還全球同步上映的同時也同步大賣！

不服氣！

那就去看看。

而且這一次去，幾乎是帶著放大鏡去的。

號稱是順天電影學院曆史上最傑出的學生嘛，我們都是被他踩在腳底下的。

號稱是碾壓好萊塢科幻大片級彆的存在嘛，那當然得禁得起各種挑剔。

上映第一天就國內票房過一億華元，全球票房過一億美元，兩天就國內1.8億華元，北美五千萬美元嘛，那當然牛逼到頂。

我去看，去“學習”一些。

十分鐘之後，陸平的嘴角微微挑起，心中雖然驚訝之極，卻也隱隱有一絲不屑：科幻電影就是這樣嗎？玄之又玄？

二十分鐘之後，吳涵眉頭緊緊皺起，腦子隨著電影的劇情高速地運轉著，揣測著這部電影可能會兜售的科幻世界觀。

三十分鐘之後，陸平皺起了眉頭，隱隱覺得，嗯，他這前麵三十分鐘處理得，的確有些章法。作為商業電影來說，他的故事講的還是很成功的。而尤其是色彩和鏡像的處理，跟《紅高粱》簡直是一正一反，截然不同的兩極！

這個功力，的確是不弱的。

一個小時之後，兩個人差不多都停下了心中的批判，而是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電影的劇情中去。

儘管自身作為一個電影導演，作為一個相當出色的講故事的人，他們都能隱隱約約猜到接下來的大概劇情，但不得不說，這部電影的世界架構是成立的，是能自圓其說的。而在這個嶄新的世界架構下，一切老套的故事、老套的手法，都似乎隨之煥然一新了。

而且，故事的結果能猜到，但怎麼實現這一點，怎麼把故事講得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卻仍是一個巨大的懸念，即便是他們，也無從猜測。

然後，電影結束了。

前後相隔不到十分鐘，陸平和吳涵，這兩位李謙的同門師兄，這兩位在當今中國電影界頗有影響力和知名度的大導演，紛紛沉默著走出電影院。

心情有些沉鬱。

所以帽沿壓得更低了。

一直到坐進自己的車子，吳涵才終於低聲地感慨了一句，“牛逼呀！”

而同樣的，一直等步行回到自己的家中，把自己關進書房裡，沉默了許久之後，陸平無奈地歎了口氣。

“厲害呀！”

***

我就知道，一到這種高潮段落，罵我灌水的聲音就會又多起來了。

要不，您諸位先放放，攢攢再看？

殺了我也就這二百斤肉，水平就那麼高，彆的花樣變不出來呀！

或許放一放再看，當“更新慢”這個死穴被避開了，就又變得好看了呢？

邏輯一下：如果不追更就會變得好看了，不覺得水了，那麼，是不是可以說明我其實沒灌水，隻是更新慢呢？

可我真是寫不快呀，腫麼破？

薅頭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