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西郊。

日頭西照，群山輝映。

爬到山頂的時候，李謙還好，隻是喘息有些粗罷了，鹿靈犀卻已經累得快要直不起腰來。

樹木三棵，兩顆楊樹，一棵樺樹。

山頂邊緣處，有岩石裸露，但山頂上好大一片空地，卻是長滿了青青碧草。

鹿靈犀累得爬上來之後就毫無形象地找了個地方坐下，氣喘籲籲地喘了一陣子，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最後才把目光轉回到李謙身上，“這裡……你計劃……在這裡拍鏡頭？”

李謙回身看她，笑笑，伸手四麵一指，笑道：“怎麼樣？漂不漂亮？”

鹿靈犀又喘幾口，手撐地站起身來，手搭涼棚，四下裡認真地看了看，點頭，“景致是不錯。可就是……你要是想在這裡拍，估計攝影師啊演員啊那麼多人，爬上來之後估計得先喘半個小時才能開工了！”

李謙哈哈一笑，“鹿老師，你該鍛煉了！”

鹿靈犀笑笑，搖頭，“跟你沒法比，可問題是……你這算是有點變.態好不好？我平時都經常鍛煉的，但這山也太陡了點兒！”

頓了頓，又問：“這是不是已經是順天府境內最高的山了？”

李謙笑著看她，一路爬上來，她此時麵色潮紅，額頭汗跡明顯，此時被夕陽一照，美到了驚豔。

而即便是提前告知之後，她今天穿了一身比較寬鬆的運動服，卻仍是顯得聘聘婷婷，雙腿修長，腰肢纖細。

鹿靈犀察覺到他的目光，收回目光看著他，“哎，看什麼呢？問你呢！”

李謙笑道：“西邊還有更高的，這裡隻好算是軍都山的一點餘脈罷了，問題是我希望站在山頂能看到東邊的城市或者村莊，而不能全都是田野或者山林。”

說到這些鏡頭的考量時，李謙已經收回目光，再次極目看向遠處的群山，目光專注而沉靜。

鹿靈犀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問：“你是不是把這附近的山都爬遍了？”

李謙正舉起取景器，聞言笑了笑，伸手往北邊一指，那是一座看起來並不算太遠，但要走過去肯定耗時很久的山頭，笑道：“那邊那個還沒上去過，其它的，順天府西郊離城比較近的這些山，我倒是差不多跑遍了。”

鹿靈犀此時已喘息漸定，聞言不由搖頭，“你體力可真好！”

李謙笑笑，拿起取景器，開始認真地篩選起來。

走動著，把四周都環視一遍之後，他收回目光，開始把視線放到了這片還算開闊的山頂平地上，尤其是盯著那三棵樹看了半天。

鹿靈犀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這時候見他不用取景器了，而是盯著幾棵樹來回的看，就伸手過來，道：“取景器拿來，我瞧瞧。”

李謙把取景器遞過去，自己卻走過去拍拍打打地抻量著那幾棵樹。

鹿靈犀拿著取景器，到處觀察了一遍，回頭時在取景器裡看到李謙的動作，不由得笑起來，放下取景器，道：“怎麼著？想來一出李謙倒拔大楊樹？”

李謙聞言哈哈一笑，走過來，“年頭不小了，那麼大棵的樹，又是在這麼個很難上來的地方，要是動的話，工程量可也不算小。”

鹿靈犀聞言詫異，“動？你要把這樹伐了去？”

李謙笑笑，回身一指，“你不覺得三棵樹有點多嗎？”

鹿靈犀聞言微愣片刻，拿起取景器認真品味。

片刻後，她走到一邊去，側對著那邊的樹，使它們出現在鏡頭中時，隻剩下唯一的一棵——城市邊緣處的一座山，山頂上是芳草萋萋，隻有一棵大樹孤零零地佇立，茂盛而飽滿！

這鏡頭的感覺，突然就豐滿了起來。

對於玩鏡頭的人而言，這種感覺幾乎是最最基礎的東西了——當鏡頭裡出現三棵樹，觀看者的注意力就會被分散，就會顯得鏡頭語言雜亂無章，那麼這三棵樹就會純粹淪為背景而已。而如果是隻剩下一棵，那麼這棵樹本身就成了風景，甚至在一些特定的取景之下，它可以進一步成為講故事和烘托氣氛的重要道具！

這些理論，可是鹿靈犀自己在課堂上教授過的，隻是她不曾想到，有那麼一天，其實也就是短短兩年之後，自己的學生就這麼突然地把這個知識又傳回給了自己——而且是那樣的令人印象深刻！

放下取景器，她心裡忽然有了主意。

轉身走回去，她笑道：“行啊，看來還真是學到心裡去了，怪不得能把《新白娘子傳奇》拍那麼好！作為你的老師，我與有榮焉！”

李謙笑笑，不答，隻是問道：“看得怎麼樣了？”說話間伸手往北一指，“天還沒黑，咱們去那邊看看吧？”

鹿靈犀聞言，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不會吧你？”

…………

等李謙開車載著鹿靈犀回到順天府的時候，太陽已經徹底下山了，街燈早早的已經亮起。

兩個人一下午爬了兩座山，此時都是饑腸轆轆，哪裡還來得什麼逸興遄飛、閒情雅致？李謙開著車，到了自己平常來吃過幾次的一家飯店，停下車進去，要了飯菜，等飯菜上來，很快就開始胡吃海塞。

這一次，鹿靈犀也是少見地沒了什麼淑女的矜持，吃飯的姿態固然依舊優雅，但速度卻並不比李謙慢多少。

不過，她到底還是飯量有限，儘管餓極了，也吃不太多，很快把自己吃撐之後，就在那裡端著杯白開水看李謙吃得稀裡呼嚕。

注意到鹿靈犀在看著自己，李謙抬起頭來，一邊夾菜，一邊笑道：“鹿老師還沒有進過劇組吧？其實拍戲這件事情，還蠻辛苦的，我在劇組的時候，我是說當年去拍《三國演義》那時候，都是要一個人吃三份盒飯的！就那樣，還總是撐不到時候就餓得難受了！反倒是拍《新白娘子傳奇》的時候，心事太大，明明比演孫策那時候更累，但每頓飯也就是吃一份就吃不下了。”

說到這裡，他似乎是給自己的話勾起回憶來，筷子逐漸慢下來，悠然地回憶片刻，然後才繼續夾菜往嘴裡塞，笑道：“拍了一部《新白娘子傳奇》，等到了封鏡了，回到家裡一稱，我瘦了十四斤！”

鹿靈犀抿嘴，點點頭，“拍戲，外行能看到的都是風光，但其實……我雖然還沒參與過任何一部戲的拍攝，不過對於拍戲的辛苦，這些年來光是聽說就聽了無數了，還是多少有點了解的。”

李謙聞言點點頭，想了想，沒說什麼，繼續低頭把碗裡的飯扒了，一招手，“服務員，再來一碗飯！”

鹿靈犀驚訝地看著他，“你這都第三碗了！看來你還真的能吃三份盒飯啊？”

李謙笑起來，扯過兩張餐巾紙擦擦嘴，喝了口水，才笑道：“不然呢，你以為我剛才是在吹牛？”

鹿靈犀也笑起來。

李謙當然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吹什麼牛，事實上，認識三年了，還真沒聽他說過什麼大話——更多的時候，他甚至是做了很厲害的事情都不會拿出來誇耀什麼的，很低調的一個人。

這個時候，鹿靈犀下意識地擺擺手，做了個動作，然後才道：“也不是，我就是感覺……你看起來也不胖啊，也不算強壯……你吃那麼多，不會胖嗎？”

李謙笑笑，正好服務員送過米飯來，他接了放在桌子上，順口說了句謝謝，然後突然動手解扣子，一邊解開還一邊站起身來——鹿靈犀嚇了一跳，但很快，幾顆襯衫扣子一解開，她頓時就看呆了。

胸肌耶！哦，還有腹肌居然也那麼明顯！

她愣神的工夫，李謙已經又扣上了扣子，坐下開始低頭夾菜扒飯。

鹿靈犀慢慢回過神來，不由得笑起來，再看向李謙的時候，眼神中有些笑意，又有一些掩飾不住地驚訝，道：“你可真夠壯的！平常倒是沒注意到！”

李謙笑笑，一邊吃飯一邊道：“大一的時候我還經常在學校打籃球，後來就少了，公司裡事情太多，實在是脫不開身。所以，你可能是沒注意過我光著膀子打籃球的樣子吧！”

鹿靈犀笑笑，沒說話。

於是李謙安靜地吃飯，也不說話了。

三碗飯下肚，差不多飽了，李謙也就沒再要。

喝兩口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他笑笑，“吃飽了！”

鹿靈犀也笑笑，親手執壺，給李謙又倒滿杯子。

這時李謙道：“既然都吃飽了，咱們換個地方要一壺茶，好好聊聊？”

鹿靈犀聞言抬眼看看他，笑道：“聊什麼？有什麼好聊的？你都拉著我爬了兩座山了，還美其名曰選景什麼的，我看你其實就是在遛我吧？說是要邀請我做副導演的，可我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你的劇本呢！”

李謙聞言笑起來，“這麼說，鹿老師你還是很認真地考慮了我的邀請了？”

鹿靈犀聳聳肩，也笑，“不然你以為下來第一座山之後，我都累成那樣了，還會陪你去爬第二座？”

李謙聞言嗬嗬一笑，正要說話，鹿靈犀卻又突然道：“不過呢，還是那句話，你要邀請我，總得先讓我知道你要拍個什麼故事吧？”

說話間，她一伸手，“劇本拿來！”

***

12-2。(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