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日,晨。
一天前的那場S3的決賽,仍是曆曆在目。
當覺哥戰勝了鬼驍之後,就算是【秩序】那些久經殺陣的隊員們,情緒上肯定也受到了影響,再加上“神器克製”的因素……雖然他們在後來的幾場對決中也不乏亮眼的表現,但最終的結果還是如夢驚禪所預測的那樣……【秩序】難敵【地獄前線】,無緣冠軍。
【地獄前線】這支非職業戰隊,在S2和S3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賽製下,取得了兩連冠的成績,風頭可謂一時無兩。
不過在賽後接受采訪時,作為隊長兼發言人的封不覺,把這次奪冠的功勞大部分都歸到了絮懷殤的身上,並表示他們全隊都是抱抱大腿的休閒玩家而已。
這種說辭,和覺哥那一貫的欠揍表現……其中的反差讓人們著實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當然了,猜不透就對了,猜不透的,才是封不覺嘛。
人們關於那場比賽的種種討論、以及整個巔峰爭霸S3的回顧,顯然還將持續蠻長的一段時間。不過,對於封不覺來說,那些已不是他所關心的了。
他現在感興趣的事情是——衍生者、驚悚樂園、命運……這些對神魔們來說已基本失去價值的東西,今後將何去何從?
乓乓乓——
這天早上八點多,覺哥和若雨正坐在餐桌邊吃著豆漿油條,忽然,就有敲門聲響起。
說是敲門,實際上用“拍門”或者“砸門”更貼切。
門外那人顯然很著急,其拍打門板的頻率和速度都非常快,要比喻的話……就像是那種在公共廁所的隔間外忍耐到極限的人一般。
“嗯?”封不覺站起身的時候,已是麵露疑惑之色,並念道,“不對勁兒啊……”
的確不對勁兒,他所住的大樓是有完善的門禁係統和對講機的,按理說很少會有人直接到門前敲門的狀況。
“誰啊?”覺哥在走向大門時,已提高了嗓門兒問了一句。
“是我!”門外,傳來的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
這個聲音,封不覺是聽過的,雖然他和對方不熟,但他也立刻反應過來門外的是誰。
兩秒後,覺哥已走到門後,透過貓眼往外看去……果然,站在他門口的,是一名穿著校服的、十三四歲的少女。
這個女孩兒的家就在這棟大樓的十二樓,既然都是高層住戶,封不覺乘電梯時自然遇到過她和她的父母;他們屬於“說不上什麼話、也叫不出對方名字(其實覺哥叫得出對方名字,因為他調查過自己所有的鄰居,對小區裡每一戶人都了如指掌;對方也叫得出覺哥的名字,因為覺哥現在很有名、以前也因為派出所和居委會的宣傳而有一定的知名度……當然了,他們雙方從沒有真正意義上進行自我介紹互相認識),但因為是鄰居所以多少有點點頭之交”的那種感覺。
哢——
也沒多想,封不覺便把門打開了,並正色道:“出什麼事了嗎?”
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覺哥已在腦海中對眼前的狀況做出了一係列的推理分析。他覺得一個孩子像這樣突然去敲一個幾乎完全沒有往來的鄰居的門,很有可能是因為家裡出了什麼突發情況……比如長輩發了急病、家裡發生火災、或是其他緊急的事故等等,由於無法應對這狀況,所以她才去求助離自己最近的成年人。
然,女孩兒接下來的反應,卻讓封不覺大吃一驚。
“是我!是我啊!”她居然上前一步,抓住了覺哥的衣襟,用一種明顯與其年齡不符的語氣,又把那句話說了兩遍。
這種異樣的表現,讓封不覺皺起了眉頭:“你是……”
“我……我是……”女孩無疑是想回答這個問題的,但她的話到嘴邊,卻沒有說下去……或者說,是“無法說出來”;而且,此刻她的嗓子裡……還發出了十分詭異的、如電子音般的一陣雜音。
“誰啊?怎麼回事?”這時,若雨也從客廳裡走了出來,來到了覺哥身旁。
“我……不能……告訴你……那……些……”女孩嘴裡吐出的每個詞之間都被雜音分隔,聽她說話就好似在與一個信號不佳的無線電通話,“她……不允……她……就要……來……”
在說話的過程中,她的手始終都緊緊抓著覺哥的衣服,好像生怕對方從眼前消失一樣。
“沒有……時間……”她說著,忽又抬起了另一隻手。
那一秒,她攤開的手掌上,竟出現了白色的流光,就如同《驚悚樂園》的遊戲世界中生成裝備一樣,那些白光快速凝聚,化為了一根並不算長的、光禿禿的、分叉的樹枝。
“保管……好……隻……它……才……阻止……命……”女孩接下來的話裡,雜音越來越多,幾乎已聽不清字詞。
她顫抖著將手中的樹枝塞到了覺哥的手裡,緊接著,其眼中就爆發出了耀眼的白光……
這閃光持續了大約三秒,隨後,女孩便身子一軟,向前栽倒下去。
這時,還是若雨這練家子眼疾手快,在女孩墜到地麵前就一個箭步向前掠去、半跪著抱住了她。
“芸芸,你沒事吧?芸芸?”若雨看著懷裡的女孩,急忙呼喚了對方幾聲;很顯然,和覺哥不同,若雨反倒是和小女孩兒有過一些交流的,所以她直接就叫了對方名字。
“這事情不對……”此刻,封不覺死死盯住手裡的那根樹枝,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聲,隨後,他才看向若雨,“……先把她扶到沙發那兒躺下,這事可能很嚴重,我們得趕緊聯係你姥爺……”
他話還沒說完,若雨已經抱起女孩兒,往沙發那兒去了;覺哥閃身讓她經過後,也順手關上了門,然後就徑直走向了餐桌處,準備去拿手機。
就在封不覺拿起手機,按下撥號鍵的時候,突然……
“噗”一聲怪響,從他的視線外傳來。
這聲音,似曾相識……在遊戲世界中,他無數次聽過這種聲音——血肉被貫穿之聲。
“哈啊……呃……”隨即,就傳來了兩聲痛苦的低吟。
這一瞬,封不覺有些木訥地循聲轉頭。
當胸膛被貫穿、並已倒在血泊中的若雨進入他的視線時,一種許久沒有造訪過他的感覺,回來了。
此時,剛剛還暈倒著的那個女孩兒,一臉冷漠地站立在若雨身旁,低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
一息之後,她仿佛是感受到了封不覺的注視般,抬頭,看向覺哥,並迅速將目光聚焦到了覺哥手中的那根樹枝上,言道:“看來‘她’還是比我早來了一步……”她頓了頓,“這樣也好,省了我不少事。”
她說著,跨過了地上的若雨,朝封不覺逼近:“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我可以放你……”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在她說到這兒時,地板上,奄奄一息的若雨,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走……”若雨的臉緊貼著被她自己的血所染紅的地麵,雖然她已無力抬起頭來,但她這拚儘了力氣道出的“走”字,顯然是說給幾米外的封不覺聽的。
“我把東西給你,你救活她!”封不覺用冰冷的眼神望著對方,他顫抖的聲音中,壓抑著絕望和憤怒。
“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女孩說著,用力提了一下右腿,輕易擺脫了若雨的鉗製,繼而就快步衝向了封不覺。
覺哥抄起桌上的餐刀就準備和對方拚了,但他很快發現這是徒勞的……
腕上傳來的巨力瞬間就讓他明白自己毫無勝算,但他還是咬牙抵抗到了自己的手被擰斷為之。
女孩從他手中奪走了樹枝,便轉身揚長而去,其行動的速度和她所展現的力量一樣……都已不是人類所能達到的程度。
“哈啊……哈啊……”強忍著手腕傳來的劇痛,封不覺大口喘息著、跌跌撞撞地跑向了若雨。
他連滾帶爬地來到她的身旁,用未受傷的那條胳膊將她懷抱起來。
她還有呼吸,但,已無法維持太久了。
“沒事的……剛才電話已經通了,九科的人馬上就到!撐住!”封不覺將她摟在懷裡,此刻,他的身體倒是在顫抖不止,而若雨,卻已不怎麼動彈了。
“我……”若雨似是想說什麼,但她吐出這第一個字時,便知道自己已無法再多說哪怕一個音節了。
就連她傷口的血,也已不再流了。
若雨用上最後的力氣,握緊封不覺的手,她的那雙明眸,從未像此刻這般深情,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可以用眼神告訴對方,自己的封印其實早已解開了。
但終究,她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
古塵親自帶隊衝進屋的時候,若雨的胸膛已不再起伏,體溫也在漸漸消退。
封不覺還是坐在地上,懷抱著她,一動未動。
他的眼神,也像死了一般。
“她還有救嗎?”這是封不覺看到古塵後說的第一句話。
古塵神色凝重地望了若雨的屍體幾秒,隨即搖了搖頭。
封不覺聞言,沉默了片刻,緩緩放下了若雨。
他站了起來,走到古塵麵前,伸出了自己受傷的那隻手:“治好我。”
他根本就沒有問對方“能不能治好他”這種問題,而是直接提出了要求。
“你要乾什麼?”古塵也沒有囉嗦,抓起封不覺的手腕時,他如是問道。
“去夢公司走一趟。”封不覺回道。
“到了那兒你又打算如何呢?”古塵又問道。
“嗬……”這時,封不覺竟忽然笑了,他的這個笑容……前所未有的瘋狂,“我也不知道啊……這才有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