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先生?”司機顯然已聽到了覺哥的話,而且後者的語氣和聲音都說明了他就是在跟司機講話,對此,司機自不可能無動於衷,“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那就要看你所謂的‘我’究竟是指什麼了……”封不覺展開雙臂,癱坐在後座兒上,目視著車內的後視鏡道,“是指一名普通的出租車司機?還是指布魯斯·韋恩?亦或者……是在指蝙蝠俠?嗬嗬……對你來說,你覺得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車速開始加快,但司機並非是因為緊張才用力深踩了油門——他是故意的。
“看來你知道的比我預想中更多……”第二次開口時,司機的嗓音和語氣全都變了,變得低沉、冰冷。
“彼此彼此……”封不覺接道,“看來你也已經聽完了我和奎茵醫生對話的錄音,並找到了一條能追蹤到我的線索……”
“你的觀察能力也比我想象中更加敏銳……”事已至此,我們也不用再叫他“司機”了,沒錯,他就是布魯斯·韋恩,也就是——蝙蝠俠。
“觀察能力?”覺哥將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隨即報以不屑的笑聲,“哈!”
“你在笑什麼?”韋恩問道。
“可笑的地方很多……”封不覺道,“首先,某人似乎認為自己隻要塗點粉底,再換上一套廉價的夾克,洗掉昂貴的發蠟,並往臉頰上貼一道疤痕……便是一種萬無一失的偽裝了。
“其次,某人開的這輛‘出租車’……”說到這兒,封不覺還抬起雙手做了個打引號的手勢,“……明明車殼兒已經整得跟真的一樣,用的輪胎卻還是高價貨;更離譜的是……這車的內部竟然打掃得乾乾淨淨、沒有異味,車前也沒有放各種亂七八糟的裝飾物……”
“好吧……我得承認,我的確是很少有機會乘出租。”韋恩被數落得有些不悅,但他還是保持著冷靜,“而且……在你之前,我已用這套偽裝、和這輛車……騙過了很多人的耳目,所以我也沒有意識到存在這麼多的破綻。”他搖了搖頭,“無論如何,你的話我會記住……今後我會改進的。”
談話在進行,車也一直在加速,轉眼間他們已駛離了車輛較多的道路、進入了一條車流較少的小路。
“改進?為了誰?”封不覺道,“為了對付一群業餘的罪犯?或是去應付幾個像紮斯那種程度的角色?”他的話中儘是嘲諷之意,“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嗎?當你開著車出現在我視線中時,讓我對你產生懷疑的並不是你所說的‘觀察能力’,而是‘一般常識’……這點著實令我很失望。
“當然了,眼下也的確有值得我用到觀察力的東西——比如你身前那個隻有超跑或賽車引擎才會配上轉速表,以及你一直用手遮擋著的、方向盤反麵的那個按鈕……這兩樣東西讓我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聯想……”
其話音落時,兩人所乘坐的這輛出租車已飆到了時速一百四十公裡,且速度還在持續上升中。
韋恩的駕駛技術十分驚人,駕著這種速度的車在複雜的城市地形移動,對他來說就好似是在騎自行車遛彎兒一般輕鬆。
“我可以感覺到……你是個自視甚高、且有能力去承擔那份高傲的人。”韋恩回這話時,出租車已來到了哥譚的先鋒大橋附近,“遺憾的是……你也是一個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混沌和罪惡的人……”言至此處,他已按下了方向盤反麵的開關,“因此,我隻能請你消失……”
言畢,韋恩就摁了覺哥認為可疑的那個按鈕。
按鈕一落,韋恩身前的方向盤就自行縮嵌回了車身內,同時,駕駛座上方的車頂快速展開、形成了一個缺口。
砰——
下一秒,隨著一聲震響,綁著安全帶的韋恩便和他身下的座椅一塊兒被彈飛,從車頂飛了出去。
而那出租車本身……則以接近兩百公裡的時速,沿著先鋒大橋下一條無人的小路朝下坡直衝,於三秒後十分脆生的撞爛了河邊的護欄,墜入了冰冷的哥譚河。
這塊大鐵疙瘩落水時激起的水花還未消散,被彈飛到空中的韋恩又彎腰去摁了座椅底部一個“安全開關”。
這個開關被裝在座椅底部的原因也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它是用來引爆整輛車的,所以在設計上肯定要確保隻有當駕駛座的彈射功能被激活後它才能被按到。
轟——
自爆裝置啟動之時,一道閃爍的火光帶出一聲悶響……於水下炸裂。
而摁完開關、從座椅上脫離的韋恩,則在近十米的半空做了幾個體操動作,隨後穩穩落地。
和他計劃中一樣,在這樣一個夜晚、這樣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整件事完全沒有目擊證人。
當然了,就算有也無所謂……沒有人會把他認出來的;雖然在封不覺看來韋恩的偽裝形同虛設,但對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這就夠了。
如果你足夠了解美國警方那套“從目擊者口中詢問嫌疑人特征”的流程,那你自能悟出一套最有效的偽裝方式。
誇張的假發、假胡子、修飾臉部輪廓的化妝術等等,這些影視作品中常見的手法其實並沒有那麼實用,有時還反而會讓警方察覺到“此人故意偽裝過”。
事實上,關於最佳偽裝方法的幾個要點,覺哥此前數落韋恩時,幾乎都給一一說出來了——
其一,膚色,靠粉底就能搞定。
其二,衣著,不解釋。
其三,發型,同上。
其四,一個單一的、顯著的特征;比如一道狹長的刀疤、一個顯眼的紋身、一塊爛瘡……諸如此類可以轉移彆人視線的東西,且最好是貼在臉上。
隻要做到了以上四點,即便是被人看到了,也能很輕易地誤導警方的調查。
舉例來說……假設現在正好有個路人在附近,並借著路燈的光線遠遠看到了韋恩,他也不可能將其認出來;在接受警方詢問時,他隻會順著警方的問題引導,說出“那是個膚色偏棕的拉丁裔男人、身高大約六英尺、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這種描述。就這……也已經算是說得靠譜的了,但這種證詞會把調查的方向引到布魯斯·韋恩這個臉上沒疤的白人億萬富翁的身上嗎?那根本是南轅北轍。
“電腦,檢測身體狀況。”站定後的韋恩,立刻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摁著自己手表的屏幕言道。
【正在檢測中——】
【呼吸係統正常。】
【脈搏、血壓略高於平均值,正在下降中。】
【無顯著外傷。】
【肌肉及膝關節輕度受損。】
【正在連接腰帶端注射裝置——】
【補充劑已注射,預計十秒內中和體內乳酸效應、並修補損傷。】
這段不帶感情色彩的電腦語音通過韋恩耳蝸內的特殊通信設備直接傳入了他的內耳,旁人就算和他臉貼臉也是聽不見的。
而在這段話敘述的過程中,韋恩已走到了不遠處那個墜落在地的“駕駛座”旁邊,用自己身上攜帶的微型燃燒彈迅速將其銷毀了。
接著……他四下張望了幾眼,隨即才遁入了夜色之中。
…………
同一時刻,哥譚河中……
封不覺嘴裡叼著個煙鬥,雙手交叉在胸前,站在了河底的河床上。
那坨被炸毀的汽車殘骸,就在距離他二十米不到的地方。
如果覺哥願意的話,他其實可以比韋恩更早離開那輛車,但他沒有……
他在洞悉了對方的意圖後,選擇了將計就計。
在隨著汽車一同衝入水中的瞬間,他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韋恩的視線,這時,他便擰身使出一記【嵐腳】,把後排的一扇車門給卸了下來,並從那口子竄了出去。
結果,他剛從車裡出來,爆炸就發生了,水下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將覺哥推離了爆炸的中心,也讓他損失了一些生存值;當然……這點傷害還不足以乾掉他。
“嗯……好一個哥譚之子,殺伐決斷、雷厲風行……”靠【氧氣煙鬥】,封不覺不但能在水下呼吸,還能一邊吐泡一邊自言自語,“可惜……作為‘蝙蝠俠’而言,你這套做法已經有點走遠了……”
他站在那兒稍微等了等,又道:“已經兩分多鐘了,還不下來嗎?”他側目沉吟著,“果然……他也很清楚,在裝備不足的情況下,就算自己有著接近人類極限的潛水能力……也是不可能在這漆黑的河底完成偵查工作的;不過,以他的智謀,不找到我的屍體絕不會罷休……那麼……從他返回蝙蝠洞、到開著潛水艇過來、再到他確認我的屍體不在車裡、也沒有順著河流被衝到下遊……總共加起來,我至少也爭取到一個多小時吧。”
念及此處,覺哥聳聳肩:“唉……做個隱藏任務還真是累啊。”
他的感歎,源自於一種無奈;此時的他已明白——時間,就是這個劇本的難點。
像這類“非睡眠模式”的“普通難度”劇本,通關所需時間通常都不多——以非睡眠模式的1:2比例而言,現實時間的八個小時,即遊戲時間的十六個小時基本就是上限了。
說實話,假如覺哥有意迅速結束劇本,六個小時(遊戲時間)前就能把這事兒辦了。
方法也很簡單,三個步驟就行:一,在阿克漢姆引起騷動,借此引出蝙蝠俠;二,布下陷阱;三,乾掉趕來的蝙蝠俠。
但為了尋找“接觸高位神”的機會,也為了解開開場簡介帶給自己的一些“疑惑”,封不覺並沒有那麼做;他選擇將劇本的進度拖長,並在之後順利地找到了隱藏任務……
覺哥甚至還放棄了一次近在咫尺的擊殺蝙蝠俠的機會——剛才在車上的時候,隻要他願意,在後座上隨便乾點兒什麼都能把前方那個連蝙蝠裝都沒穿的布魯斯·韋恩送上西天。
而這所有的隱忍,歸根結底……都是為了爭取時間。
很顯然,封不覺對於解開謎題的執著,遠遠超過了他想要通關的欲望;另外,還有一份他個人對這個世界異狀的“不滿”,在驅使著他做出更加危險的行動……
…………
晚,九點五十分。
對於部分人來說,這個時間已經接近睡覺時間了,但對於另一群人來說……這個點,才是他們精彩生活的開始。
這裡,是位於哥譚雙子大樓其中一棟頂層的宴會餐廳。
衣著光鮮的名流們在此聚集,做他們每天都在做的事——在一個充斥著虛偽和謊言的圈子裡互相交換利益,並在心中詛咒著彼此早點兒完蛋。
今夜的宴會是由科波特市長舉辦的,其目的是為了慶祝他在最近的一次民調中大獲全勝。
除了哥譚上流社會那些常見的麵孔之外,市長還邀請了兩名與這裡的氛圍稍顯格格不入的人——檢察官哈維·登特、警察局長詹姆斯·戈登。
然而……
“啊……戈登沒來嗎……”科波拉市長聽到這個消息時,並沒有顯出多少意外。
“想必您也聽說了……”正在和他交談的登特檢察官用肅然的語氣接道,“今天下午阿克漢姆那邊出了相當嚴重的事件,而且作案人和昨晚那樁‘消防斧砍人案’的嫌犯是同一人。”
“這些我都知道。”科波拉接道,“我還知道……那個自稱‘傑克’的家夥直到此刻還下落不明,一想到有這麼個喪心病狂的罪犯還在街上晃蕩,就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對了……我們那位神秘的‘黑暗騎士’有什麼動作麼?”
登特喝了口手上的香檳,抿了下嘴道:“我怎麼知道,戈登才和他比較熟……”他微頓半秒,“等等……市長先生,您該不是還在懷疑我就是蝙蝠俠吧?”
“你是嗎?”科波拉瞪大了眼睛,頗為期待地接了一句。
“當然不是了。”登特翻了個白眼。
和黑化的版本相比,一直都是好人的“企鵝人”和“雙麵人”顯得毫無壓迫感,一個和藹可親,一個正經耿直;好在這兩位的智商都還在線,作為好人來說,他們在自己職位上的工作能力的確是非常卓越的。
“先生,您不能進去……”
就在宴會進行到一半時,忽然,門口傳來了一陣鼓噪。
一名侍者漸漸變高的聲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先生!先生!”他勸告無果,隻能拿起了對講機,“保安!入口這兒有個穿紫色長西裝的男……”
“已經看到他了,交給我們吧。”侍者的話還沒說完,無線電中已經傳來了保安的回應。
與此同時,三四名訓練有素的壯漢已用極快的速度朝著他們的目標衝了過去。
然,就在他們接近到那個男人周身五米左右的距離時,隻聽得“叱叱叱”的一陣破風之聲響起。
轉眼之間,那幾名保安竟陸續發出了慘叫,並摔倒在地。
有眼尖的賓客注意到了……那一瞬,好似有幾道卡片狀的東西閃著黑光從那不速之客的手中飛了出去。
哢——嘭!
儘管封不覺不必依賴槍械,但為了用周圍的人能理解的方式來控製住場麵,他還是在來之前抽空去搞了點槍支彈藥;此刻,他便拿出了一把看起來就很唬人的霰彈槍,朝天花板來了一發。
槍一響,尖叫聲也就響起來了。
儘管男人們沒有尖叫,但他們的反應和女人們也差不多,大多數人都本能地彎下了腰,看向、並遠離了槍聲傳來的方向;還有一部分反應比較機警的人……則已經在朝著出口的方向挪動了。
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覺哥也不在乎這幫路人逃跑。
“晚安,女士們,先生們。”放完一槍後,封不覺一邊朝宴會廳的中心緩步走著,一邊言道,“各位不必驚慌,我來……隻為找兩個人。”
說話時,他也沒有放鬆警惕,因為他知道,市長在場的情況下,除了宴會廳的保安外,還會有市長自己帶來的、持有槍械的保全力量。
“其一,是科波特市長……”覺哥說這話時,已通過周圍一些路人的眼神,迅速搜索到了市長所在的方位,“其二……是登特檢察官……”
正好,市長和檢察官這會兒站在一起,這幫覺哥省了不少事。
“啊……很好,兩位都在。”封不覺確定了目標所在,便加快了腳步。
“Freeze!”此時,兩名西裝革履的保鏢衝了出來,攔在了市長和檢察官前麵;他們雙雙掏出手槍瞄準了覺哥,其中一人還大喝了一聲不許動(freeze的一種常見用法)。
可能有人會覺得他們很蠢,直接開槍就是了,喊什麼呢?
但其實他們的做法沒有問題,因為此刻封不覺的四周還有不少其他賓客,有些人在往外跑、有些人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這種時候朝著覺哥的方向開槍,萬一打偏了……鬼知道子彈會飛到哪兒去?崩掉了旁邊的某位富翁怎麼算?
“哈!”封不覺看著那兩位,笑了笑,“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出……”說著,他便敞開了自己的西裝,露出了兩排一看就是炸藥的玩意兒,“幸好我也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