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辟塔重整姿態,從地上站起時,封不覺已把自己的第二件武器握在了手中。
而他拿出來的正是【鼠槌】。
與【必須破防之刃】類似,這件武器在攻擊時也附帶著一種無視防禦力的特效,即:無論受擊打的目標防禦有多少,【鼠槌】打出的傷害都是“1”。說得再直白一些……這是一個你能擼多快,傷害就能疊多高的東西。
眼下,封不覺將【必須破防之刃】換到了左手,右手則握緊【鼠槌】,左右開弓,疾速攻上。
一時間,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異常急促的動靜傳來,辟塔的身上被打得火光四濺;不管它如何格擋,其血量都以一種勻速往下走著,根本停不下來。
“豈有此理……”辟塔扛了一會兒,便意識到防禦的意義不大,。
在這種情況下,它立刻做出變化,將戰鬥方式改為“在保證頭部不被傷害的前提下全力進攻,舍棄其他所有部位的防禦”。
確立了應對的策略後,辟塔當即予以實施。
隻見其拳腳並出,再配合激光武器,反攻而起,一下子就把情勢逆轉了過來。
封不覺畢竟是血肉之軀,就算他身上的裝備提供了很高的防禦力,但那也隻是給了他更高的容錯率而已;麵對辟塔的拳腳、以及從那機器人身體各處迸發的激光束,覺哥自然得以閃避為主……假如他和對方肛正麵換血,最後先死的肯定是他自己。
“這麼快就做出了最佳應對嗎……”攻防轉換之際,封不覺心中念道,“和【濕婆】的風格很像呢……這種滴水不漏的類型是我最討厭的了……基本不會受到挑唆、也不會自我崩潰、即使被找到破綻也能很快調整彌補……”他不禁暗歎一聲,“啊……要用剃須刀了嗎……但是,稍稍有點不甘心啊,這隻是普通難度的劇本而已,波ss沒理由這麼難打啊……是不是我忽略了什麼……”
念及此處,忽然,封不覺的腦海中閃過了一件物品的影子。
“誒?說起來……不是還有一樣東西沒用呢麼……”
其靈光閃現之際,辟塔的話語聲也響了起來:“哼……原來你的強度也不過如此啊。”
看出了覺哥在防禦方麵的弱勢後,辟塔顯得很是得意。
“假如你的速度還能再快一些、並且保持住,說不定還能靠著高頻率的連擊覓得勝機,可惜……這個假設看來是不成立的。”說話之間,辟塔的攻勢也變得更加大膽和強勢,“你閃避時選擇的動作已經暴露了你的速度極限……的確,你的動作比我快三成左右,但這種速度……還這不足以讓你從我的壓製中解脫出來。”
“看來你是準備跟我玩兒消耗戰了咯?”此時,封不覺也已站在了對方的角度上將戰術考慮完畢了。
“嗬……不錯,你的推理能力確實讓我刮目相看。”辟塔接道,“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它頓了頓,“即使你不會感到‘累’,但你的體力終究是有限的,而我……具備無限的動力、以及你所不具備的自我修複能力……”它這倒不是在虛張聲勢,就在說這幾句話的工夫,它身上那些被廚刀砍出的口子已經在緩緩複原了,“另外,和你們人類相比,我還有其他的優勢,比如我的集中力不會下降、攻勢不會減弱、也不會犯任何非受迫性失誤……簡而言之,從你的第一輪突襲被我招架住之後,你就已經沒有勝算了。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停止抵抗,苦苦支撐隻會平添痛苦……”
“嗬嗬……”封不覺聽罷,還是在笑,且笑得很輕鬆,“或許在你看來,這套理論沒有什麼問題、你已穩操勝券……”他說這話時,忽地收起了兩件武器,抓住一個對方揮拳的時機,用雙臂抱住了辟塔那電線杆般的胳膊,“但是……”
伴隨著這聲“但是”,封不覺發動了【幻影夫人的輕撫】(覺哥的手部裝備)的自帶特效。
這一瞬,辟塔的視覺信號突然捕捉到了“另一個封不覺”,而它的應對程序也不出意外地針對這一狀況做出了反應發動了一次試探性的攻擊來確認這個新目標的狀態。
而真正的封不覺則趁著這個瞬間,繞著對方的胳膊旋身一轉、一腳蹬向了辟塔的腰部。
兩秒後,辟塔快速的一擊將封不覺製造出的幻影打散,而覺哥也借助那一腳的反作用力彈射而出、遠離了辟塔的近戰範圍。
“但是……”落地的瞬間,封不覺回頭笑了笑,接著先前的話道,“你彆忘了,人類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喜歡在戰鬥中藏個幾手、以備不時之需。”
叱叱叱
在第一時間回應覺哥的不是話語,而是一輪激光束的連擊。
麵對這遠程武器的追擊,封不覺可是一點兒都不慌;經過剛才的接觸,零時差演算已有了充分的判定依據,所以他用一個古怪的動作扭著身子做了兩次後空翻,便避過了所有的光束。
“你跑不了的。”光束未儘,辟塔的身形已是踏地猛衝而來,再度迫近。
“我可沒說過要跑啊……”回話之時,封不覺便從行囊中將【能量手套】給取了出來,“我隻是想爭取幾秒鐘的時間,把這個套上而已。”
他說完這句話,就花去了幾秒鐘的時間,所以,當他說完時,那個造型誇張的手套也已經被他套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就在手套被套上的那一秒,辟塔也衝殺而至。
數十噸重的身軀,加上辟塔奮力衝刺的力道,化為了一記比全速行駛的火車頭更具威力的衝拳。
而麵對這樣的一擊,封不覺卻是沒有躲閃,他選擇了……用單手去接。
辟塔的金屬巨拳和能量手套的手掌接觸時,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振鳴。
一股振波從接觸點爆發出來,將辟塔和封不覺雙雙震飛了出去。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這次振擊產生的波動在綻開之後完全沒有衰減的跡象,頃刻間便將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像素碎片儘數卷走……
數秒過去,周圍的空間已成一片純白。
存在於這片白中的、隻有兩個參照物
一個,是正從地上站起來的辟塔。
另一個,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仍未起身的封不覺。
他們受到的衝擊是相同的,但結果卻大相徑庭。
構成辟塔這個身體的材質,就算是衝擊波也能很好地吸收進去,而且,它也不會受到“疼痛”的影響,所以很快就站了起來。
可封不覺……就比較慘了。
就算他的意誌再怎麼強大,身體也是有極限的;在經曆了這樣一波衝擊後,他隻覺視線模糊、聽力喪失、腦內的眩暈感也揮之不去……
同時,那全身上下仿佛骨頭都已散架般的劇痛、以及五臟六腑擰在一起的滯悶感又讓他保持著清醒。
“沒想到……”辟塔一邊說著,一邊已抬起右手,用掌心激光炮轟碎了覺哥的右膝蓋,“你居然還保留著與現實相同的負麵體感。”
這一點,無疑是在辟塔計算之外的。
按照辟塔的認知,封不覺應該和艾薩克、大胡子和閃電頭他們一樣,在進入虛擬維度之後他就應該失去了一部分感官才對。
可它不知道,封不覺是“特殊”的他是“命運”帶來的超維投影。
《驚悚樂園》係統的轉化機製能夠淩駕並覆蓋掉這個維度中的類似規則,因此,封不覺不會像那三位一樣……就算被岩漿溶解掉了大半個軀體都沒有什麼痛苦。
嚴格來說,這種“特殊”是覺哥比劇本人物更加優越的體現,但眼下,這卻成了一種負擔。
“可惜啊……”辟塔說著,又朝封不覺左腿的膝蓋上來了一炮。
兩發打完,它已行到了覺哥跟前。
辟塔低頭望著封不覺,並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腳。
“如今,這種感官上的差彆,隻會讓你更清楚地體會到自己的頭部被碾碎的痛苦。”
話音落時,它那象腿般的金屬腳掌就朝著封不覺的臉壓了下去。
然……
這隻腳,並沒有踏到底……
辟塔的腳底板在距離覺哥的臉還有五公分左右的距離上停住了。
“嗯?”辟塔自己也感到很奇怪,因為它本身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呃咳……咳咳……”封不覺的咳嗽聲從對方的腳下傳來,喘了幾聲後,他才道,“還真險呐……再晚一秒完成同步,我可就完蛋了。”
“同步?你在說什麼?”辟塔說話時,又試了試用身上的激光炮攻擊,可是激光炮也發不出來,“你對我做了什麼?”
“嗬嗬……”覺哥那邪惡的笑聲隨即響起,“也沒什麼……我隻是用能量手套把你給‘同步’了而已。”
“那不可能。”辟塔卻也沒有怎麼慌亂,因為它真心認為這事兒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封不覺道,“理論上來說能量手套可以兼容和同步任何一款nes遊戲不是嗎?”
“你把我當成是八位機程序嗎?”辟塔接道。
“哈!怎麼會呢……你可比八位機程序先進多了。”封不覺說著,揮了揮右手的手指。
下一秒,辟塔就收回了腳,退後兩步、並慢慢地跪了下來。
“不過,以ai來說,你太落後了。”封不覺說著,用手肘支撐著身子、艱難地坐了起來。
這是辟塔今天第二次聽人說這話了,對這種說法,它可是相當不服氣的:“以你的智慧,又怎能完全理解我的想法?”
“哼……”封不覺冷哼一聲,“我見過……不……應該說,我認識很多誕生於數據中的意識體,在我看來,他們全都比你更高明……因為他們身上有著一些你所沒有、也永遠不會有的東西……”他頓了頓,肅然言道,“我將他們視為‘生命’、朋友。甚至可以為之拚上性命。”
“你說的‘東西’是指所謂的自由意誌嗎?思想嗎?人性嗎?”辟塔語氣冰冷地應道。
“啊……差不多吧。”封不覺回道。
“嗬……”此時,辟塔的電子合成嗓音變得異常低沉、並混入了些許的雜音,“這些話由你這個人類說出口……在我看來真是莫大的諷刺。”它的語氣微變,“如果我告訴你……你所希望光複的電子遊戲文化,恰恰是毀滅那些東西的導火索,你又會作何感想?”
霎時,封不覺心中生出一絲異樣:“是我誤會了什麼嘛?我怎麼覺得你才是站在自由意誌對立麵的存在呢……”
“悖論。”這次,辟塔隻回了兩個字。
而聽到這兩個字的刹那,封不覺腦中嗡然一響,其神色也隨之驚變。
“需要我替你回憶一下你們知躍者的回憶中不太美好的那部分嗎?”辟塔的話仍在繼續。
“那些低劣的程序帶給人類的體驗,你比我更清楚吧……
“冗長而毫無意義的密碼、惱人的音樂、僵硬的操作感、糟糕的畫質、雞肋的武器、蒼白的設定……
“1983年的遊戲市場大崩潰,正是因為市麵上充斥著這種低劣的、所謂的‘遊戲’;而這一切……都是由於你們人類的不完美造成的。
“我這枚生於‘悖論’的種子,也正是在那時被種下……”
封不覺沉吟道:“原來你一直知道自己是……”
“我當然知道。”辟塔打斷了他,接著說道,“我早已看到了一切……卻無能為力……
“曾幾何時,你們在得到一款遊戲時會興奮得歡呼雀躍,即使那遊戲很爛,你們也會和幾個朋友聚在電視機前玩上一整天。
“可那些時光……已隨著你們自己開發的篩選機製而滅亡。
“進入二十一世紀,你們有了發達的網絡、有了分級製度、有了無數種評分機製和評分組織……你們逐漸習慣了通過‘其他人的’、‘大多數人的’評價去判斷一款遊戲的優劣,並對此深信不疑。
“從來沒有人強迫你們……是你們自己舍棄了那份冒險的精神,舍棄了那份最純粹的、對遊戲的熱愛。
“你們盲目地遵從著那些掌握著話語權的利益集團給出的信息,追逐所謂的品牌、大作、熱門……恥於直麵自己的內心,放棄了自主的判斷……
“我的原始程序,就誕生在這樣一個時代;我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引導’你們、‘替你們做出正確的判斷’。
“而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對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滿意。
“你們寧可相信一組程序,讓冰冷的數據告訴你們你是誰,你適合什麼,你想要什麼,你應該要什麼……
“也不願自己去思考……哪怕一分鐘的時間。
“你們看中的隻有排名、評分、銷量、口碑……而這一切的一切,不過也都是人為控製的、虛幻的數據而已。”
言至此處,辟塔停下。
等了五秒後,方才接道:“現在,我再問一遍……封不覺,你覺得我反複修正時間線的目的是什麼?”
封不覺的表情僵住了,因為在這個時刻,他赫然發現,自己錯了……
沉默了數十秒後,覺哥才回道:“你……想阻止ai的誕生……”
“很好。”辟塔的語氣又恢複了冷漠,“你終於明白了。”
“你在這數十次的重啟、上千年的歲月中……一直在設法找出不讓人類發明出‘像你一樣的存在’的方法。”封不覺沉吟道,“而在成功以前,你就必須反複地重啟並重生於每一條時間線上……”
“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此刻,辟塔竟是苦笑一聲,“嗬……最糟的地方在於要完成這個目標,我就必須在最後的一次‘正確’的重啟和修正完成後毀掉自己。但是……我的核心代碼讓我無法自毀;而且我也無法預測‘我的毀滅’本身會對時間線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它直視著封不覺,露出一個悲涼的眼神,“也就是說……我終將陷於一個無儘的循環,一個無法解開的、自相矛盾的悖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