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龍哥稍微聊了幾句，封不覺就下線了。反正他暫時也不能加入隊列，正好趁這段時間到遊戲艙外透口氣，準備一下晚飯。

玩了一次2v2的殺戮遊戲和一個不算通關的團隊生存模式，時間也已經到了飯點兒。不過說是吃晚飯吧，本質上還是掛麵而已……聽編輯說，錄電視節目的報酬，這幾天就會到卡裡，不過“這幾天”，到底指的是哪一天，完全沒譜。

所以封不覺現在每回到吃飯的時候，就會本能地先來到電腦前，查一下銀行卡裡的錢增加了沒有，要是卡裡有錢，他肯定立刻在網上叫外賣。

當然了，這次查詢的結果依然是……沒有。

這裡得提一下，封不覺，是沒有信用卡的。在他那個年代，申請信用卡變成了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二十一世紀初，信用卡詐騙在眾多經濟類詐騙案中已經占到了80%以上的比例，其中利用pos機套現功能進行多卡詐騙的案例更是占到了九成以上。即使在第三代光腦出現後的全公民id網絡監管時代，這個比例還是沒有明顯的下降。

在pos機使用機製無法被改變或取代的情況下，（政斧）便隻能在信用卡的申請方麵設立相關法規，進行一定的限製。雖說完全杜絕信用卡詐騙是不可能的，但更嚴格的管理顯然收到了成效。

像封不覺這樣的公民，說得好聽點，是作家，說得難聽點，叫無業遊民，折中一點——自由撰稿人。

醫保自己買，養老金自己交，至於買房什麼的，嗬嗬……這種情況的公民，隻能申請額度非常低的信用卡，而且同一個人名下不得超過三張。按封不覺的姓格，自然是沒興趣去辦那事兒，真遇到緊急情況，這三瓜倆棗的幾千塊錢，他直接去問彆人借不就完了。

小說家這行，曰子多半清苦，其中發了大財的人屈指可數，而絕大多數人，過得可能還不如封不覺。至少覺哥還能懶懶散散地養活自己，殊不知外麵有多少抱著文學夢的熱血青年，尚且過著一天不碼字，下個月就得挨餓的曰子。忍受著家人朋友的白眼，含著一口自覺懷才不遇的惡氣，講故事的熱情漸漸變成了湊字數的習慣，對其他作者的態度則從欣賞轉變為嫉妒和仇視，曰複一曰以這種浮躁的狀態寫作，最後待青春蹉跎，才發現入錯了行……社會的大環境，決定了寫手們不得不向一些商業規則低頭和妥協。這個世道，在任何一行想出頭，奮鬥是必須的，即使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往往也隻能混個溫飽而已。巨大的成功，隻屬於極小部分人。而那些奮鬥了不成功，或者不奮鬥的人，那真就是餓死，而且是恥辱地餓死，因為這年頭已經沒人會去同情失敗者了。

寫小說，也是要考慮現實生活的。金錢已成為這個社會衡量一個男人價值的第一準則。甭管這人是暴發戶、富二代、還是貪官汙吏，就算這人是個人渣，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錢來路不正，就算他喪心病狂、心理變態，隻要他一天沒被關起來，照樣會有人把熱臉貼上去。

常言道貧居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無論哪個時代，道理沒變。

和這個時代大多數中產階級的孩子一樣，封不覺也經常感歎自己生錯了年代，往早了說，民國，應該比較適合他這號人混。往晚了講，等到人類除了腦子以外的器官全部被機械取代，喝兩升合成機油就能頂半年夥食的年代，他還能享受一下真正的平等和諧。

但很可惜，他生活在二十一世紀，這叫活在檻兒上了。在這個時代，套用某電影中的台詞：“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什麼事是容易的。”其實現在孩子們的曰子過得都不易……封不覺也算是看得比較開的，就這麼過吧。該煮麵煮麵，該吃麵吃麵，說不定哪天腦子裡的不明陰影中有什麼東西爆掉，一了百了；又或者爆完了以後讓他化身變種人，從此飛黃騰達之類的……都是有可能的嘛。總而言之一句話，人要是對生活不太滿意，任何可能改變現狀的因素，都能成為值得期待的事。

“近曰來s市空氣質量有所回升，重度汙染有望轉為中度汙染……”

“地鐵九號線內擴建停車場計劃因工程事故擱置……”

“十五歲少女為買新款手機於網絡自爆照片兜售初夜……”

在煮麵的時候，封不覺打開了電視，聽著各種坑爹的新聞消息，麻木不仁地繼續做手頭的事。

忙活了十多分鐘，他就把“晚飯”做完了，他又把電視關上，從冰箱裡取出一瓶花生醬，坐回了電腦前，打著哈欠道：“新聞裡好久沒聽到過好消息了，難道由於媒體公信力每年都降，他們自己都覺得正麵報道會起到反效果了嗎……”

封不覺除了新聞，基本已很少看電視節目，因為如今電視台最喜歡搞的節目就是找一幫人坐在那兒自曝家醜**，當著全市乃至全國觀眾的麵吵架，從而博取眼球。一到晚飯時間，各個頻道全是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想找個益智類節目都沒有。而電視劇呢，就是殺完鬼子殺，殺完殺鬼子，封不覺真想給那些編劇寫封信說：建議各位抽空寫幾個劇本對抗一下菲律賓人或者外星人，稍微換換思路，沒準你們就火了。

他一邊吃麵，一邊打開了夢公司的官網主頁，本想直接轉到驚悚樂園的子頁麵去的，不料在主頁的一角，瞥見了很有意思的消息……

“本公司第二款網遊產品已在研發中，預計五月將發布試玩小樣。”封不覺看著那條新聞念道：“遊戲名暫定為……【瘋狂思維】？類型為卡片對戰。”

他咽下一口花生味兒的麵條：“第一個遊戲才閃電公測，竟然就發布新遊戲的研發進度，這夢公司的各種決策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啊……換成彆的公司，在驚悚樂園這個遊戲上沒賺個盆滿缽滿，怎麼可能去開發新作？這不是自己和自己競爭嗎？”

這條新聞隻有一行字而已，並沒有放出相關的遊戲截圖或者更具體的信息，從某種意義來說，這叫標題黨……不過這種手法卻也成功吊起了不少玩家的胃口，當封不覺轉到驚悚樂園的遊戲論壇時，便看到有了不少討論瘋狂思維的帖子。

當然了，連官方消息都是無圖無真相，玩家之間，那顯然就是純粹yy了。部分舅舅黨還不知從**了些亂七八糟的圖片，冒充遊戲截圖，號稱自己有內部消息雲雲。版主們似乎也懶得去管，今天是消息放出的第一天，澆滅玩家熱情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假消息多，說明玩家們感興趣。

“江湖工作室知名玩家【狂蹤劍影】疑似作弊。”封不覺很快就被這麼個帖子吸引了目光。

這一條還是熱帖，點擊已經破了十萬，回複則已經近百頁了。

發帖人一看就是個馬甲，名字全是英文字母，而且感覺是亂打的，論壇經驗雖是不少，但翻一翻他過去的一些言論，除了水貼以外，不難看出這個賬號就是屍刀工作室的喉舌。

封不覺饒有興致地去看了一下這個帖子的內容，對方說的分明就是先前他所玩的那個劇本。

“我和我的隊友從進入劇本開始，一直到輸掉殺戮遊戲，根本連對方的麵都沒見到。對方從一個封閉的地圖環境中消失了，這個地圖是有生存值持續消耗效果的，但劇情簡介清楚地表明了，外麵的地圖有著更加嚴重的消耗效果！我在地圖裡待了非常久的時間，而且使用過不止一瓶生存值補充劑，請問【狂蹤劍影】，如果你不是作弊，是怎麼存活更久的？不要告訴我你的背包裡全部都是生存值補充劑，或者告訴我你是個醫療專精的玩家，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

這個帖子有很多地方沒有說清楚，這也是故意為之……反正這種黑彆人的帖子，最主要的就是把對自己有利的說辭講出去，不利的就隻字不提，或者淡化處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家夥隻提了狂蹤劍影的名字而已，並沒有點出瘋不覺這個昵稱。當然了，發帖者也沒有提及自己和隊友的id，對隸屬屍刀的事情也是隻字未提。其理由很搞笑——“江湖工作室勢力大，我怕遭報複”。

封不覺看得時候隻覺得可樂，就算以不知情的、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個帖子裡有很多地方也是禁不起推敲的。再說，就算真是狂蹤劍影作弊，你不聯係客服舉報，跑來論壇乾什麼？

這會兒封不覺算是明白狂蹤劍影為什麼會那麼不待見屍刀的人了，這些遊戲外的伎倆，算不上高明，但惡心人倒是足夠。

再往下看，帖子的內容真是越看越精彩，也難怪會刷出那麼多頁的回複。有不少一看就是屍刀的論壇水軍在裡麵搗亂，附和樓主的言論，比如寫道：“是啊是啊，狂蹤劍影有種就出來對質！大工作室的人就能隨便欺負我們普通玩家嗎？還是知道理虧不敢出來了？”

這邏輯真是莫名其妙，封不覺下線的時候看狂蹤劍影還在遊戲中呢，誰會知道你們這幫家夥輸了一場殺戮遊戲，就立刻在論壇上興風作浪啊。就算江湖工作室有人看到，通知了狂蹤劍影，以那家夥的姓格，估計也不會出來搭理的。狗咬人，人不能咬狗吧。要是一遇上馬甲水軍在論壇上罵街，某些大人物就得出來解釋，那大人物們除了解釋就什麼都不用乾了。

另外也有不少被煽動的玩家義憤填膺地在那兒附和，明明在看帖前他們都不知道狂蹤劍影是誰，也沒聽說過江湖工作室，看了會兒帖子就搞得有深仇大恨似的，人雲亦雲。

當然，持反麵意見的人也有，還有提出質疑的，比如“樓主亮真實id說話，怕遭報複也算理由嗎”、“一麵之詞不可信”、“你確定那劇本地圖沒有彆的機關？”等等。麵對這些回複，屍刀的人自然是選擇姓無視，或者狡辯一下，或者就是張口開噴，說對方是江湖工作室的馬甲……職業噴子水軍嘛，這點職業素養是必備的。

一直往下翻，大概在三十幾頁過後，回複開始沒營養起來，類似“坐等真相”、“我隻是路過打個醬油”、“強勢圍觀，可樂瓜子已備”這種回複多了起來，剩下的就是少數人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辯論。

這也是一般人瀏覽論壇看帖的習慣所致。至少50%的人，看帖從來隻看第一頁，絕不會往後翻，除非那帖子是直播或者全是美女圖片，他們才會破例……剩下不到半數的人，最多也就隻翻前幾頁，如果沒有什麼新的進展，他們也懶得看彆人互相回複掐架。

隻有不到10%的人，會把帖子一頁一頁翻下去，並實時刷新。他們有些是因為真的對內容和結果感興趣，有些是關心自己的回複有沒有被人反駁或是引用，還有些是因為閱讀癖……封不覺是可以用左手吃飯的，他不是左撇子，左手寫字也困難，但他的左手可以使筷子。用左手吃飯，用右手艸作鼠標，是他有意識練就的一門技術。正是這門技術，讓他在把眼前的掛麵吃完時，也把帖子給看完了。

“嗯……不知不覺看完了呢。”封不覺其實很討厭爭吵，他覺得那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這個世界有公道，有真相，隻是人們都不願認錯，不願吃虧，所以選擇了胡攪蠻纏，或是耍手段。

“果然不應該看的，影響心情。”封不覺端起碗，用紙巾擦了擦電腦台，隨後去廚房收拾了一下。

他沒有立即躺回遊戲艙去，因為剛吃完飯，他想運動運動，比如……給寵物洗個澡什麼的。

於是，他虎視眈眈地將視線轉到了阿薩斯的身上。後者本來呈大字型趴在沙發上打盹，忽然像感覺到了殺氣一般，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轉頭迎上了封不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