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十六年五月初三,北半球已經進入初夏,“盟約號”蒸汽輪船緩緩進入了天津大沽港。
若昂四世站在盟約號的船首樓上,滿臉地不敢置信。
這就到了?到了世界另一頭的中國?
從葡萄牙裡斯本出發,李植的蒸汽輪船隻用了兩個月就到達了天津,這種速度對於若昂四世來說絕對是風馳電掣。要知道對於這個時代的帆船來說,這樣的旅程最少也需要六個月。
一些開得慢的帆船甚至需要兩年的時間才往返一次遠東,一年開到遠東,第二年開回歐洲。也就是說,李植的蒸汽輪船足足把海上的運輸時間減少了三分之二,至少三分之二。
若昂四世回頭看了看輪船上兩個大煙囪,搖了搖頭。
雖然這種輪船已經無數次將關鍵物資運到了裡斯本,但親自坐輪船兩個月感受一下這輪船的真實速度,對乘坐者世界觀的衝擊力大不一樣。
這完全是革命性的交通工具,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
為什麼這麼先進的機器會在遠東被明國人發明,而不是由科學昌明技術先進的歐洲人發明?
若昂四世曾經三次向輪船船長提出參觀輪機底艙,但都被船長以保密為由直接拒絕了。
拉斐爾對此十分不滿,三次向船長發出了外交通牒,但最後船長始終沒有改變主意,若昂四世一行人也毫無辦法。
若昂四世也派了一個侍衛化裝成漢人在晚上混入底層甲板。但黑暗中也看不清什麼。在這個間諜被抓到之前,他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這驅動輪船的巨大機器是燒木柴的。
後來船長加強了底層甲板的戒備,若昂四世的人再沒法混進去。
若昂四世明白,這蒸汽輪船所有的秘密都在於火焰的使用。這就是鋼鐵和火焰的力量,這種力量將改變整個世界,打破所有的舊製度和力量。而歐洲人目前對這種力量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這種輪船完全改變了世界的地緣政治。正是這種輪船從天津發起向地球另一端的裡斯本的戰略運輸,才讓地球第三端的巴西繼續留在葡萄牙王國內。
若昂四世突然覺得自詡先進的歐洲文明黯然失色。
說歐洲人已經落後於世界,毫不為過。
正因為歐洲人開始落後了,所以英國和荷蘭的聯軍才會在遠東輸給李植,輸掉了整個遠東。
若昂四世看著那噴著濃煙的輪船煙囪,眼睛中滿是貪婪。
拉斐爾躬身朝國王說道:“殿下,我們應該向李植說明,我們葡萄牙也需要蒸汽機在歐洲和新大陸之間運輸,維持巴西和國內的聯係。”
若昂四世看了看拉斐爾,卻覺得這個要求李植不會答應。若昂四世有預感,李植不會把壓箱底的技術傳授給葡萄牙。
他看向了前方,看向在視野中越來越大的大沽港。
那巨大的海港碼頭,又讓若昂四世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這個時代,大沽港已經是一個世界性的大港。
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天津鎮已經成為一鎮九省的工業中心。一鎮九省大多數地區都距離海岸不遠,比如朝鮮和日本各地,所以長途運輸的主要形式就是海運。雖然鐵路的出現分流了一些運輸,但並沒有衝擊到海運的主力地位。
範家莊和天津衛城的郊外現在布滿了工業區,每一天都向一鎮九省的其他農業區輸送大量的工業產品。這些產品在大沽裝船,裝上範家莊注冊的大小民營運輸公司的蒸汽輪船,然後運往山東、東北三省、江淮省、朝鮮、日本、呂宋和中南半島。
甚至不光是天津鎮的工業品,一些一鎮九省其他地方的工業品也往往被運到大沽港來展銷,進行貿易。
所以若昂四世看到的,是一個無比繁忙,布滿泊位,到處是忙碌水手的巨大港口。
在裡斯本,在這個歐洲有名的大港,葡萄牙人隻有三百多個泊位。那些船舶泊位已經足夠支撐在全世界廣有殖民地的葡萄牙王國了。帆船將全世界各地的貨物運往裡斯本,讓裡斯本成為一個享譽世界的繁華名城。
但此時若昂四世站在輪船船首樓上,卻發現大沽港的船隻泊位從南到北橫亙過去,根本看不到儘頭。各種船隻,或大或小,全部在碼頭上緊張地裝貨卸貨,讓整個碼頭看上去極為忙碌。
不僅是貼著海岸線有泊位,在航道的很多地方還建造了突出海岸線的人造陸地,在這些陸地兩側建造了泊位。若昂四世大概估計了以下,覺得這視野內的泊位至少有一千個。
這種規模,不僅裡斯本比不上,恐怕已經超過了荷蘭的阿姆斯特丹。
然而荷蘭人是海上馬車夫,是在全世界販賣貨物。而李植在大沽的貿易主要向海外殖民地出售工業品。所以,這碼頭上每一艘船隻都代表著一艘船運載量的工業能力。
光看這碼頭的規模,就能感受到李植的工業生產能力有多麼可怕。
若昂四世的臉色有些發白。
這個大沽港給人的感覺是已經超過了這個時代。
輪船慢慢往前行駛,逐漸逼近了大沽港,若昂四世突然看到兩條灰色的大船從碼頭內部開了出來。
那兩條大船比若昂四世所在的輪船大一圈。不僅是大,而且十分沉重,船身在海浪中幾乎不怎麼起伏。
若昂四世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下,臉上突然一白,然後又激動得發紅起來。
沒錯,這就是傳說中橫掃遠東的鐵甲艦。
兩條船外船殼全部由鐵板鉚接而成,看上去堅固無比。
阿爾維斯舉著單筒望遠鏡觀察著那兩條迎上來的鐵甲艦,臉上發白,說道:“主啊,世界上真的有可以在水裡航行的鐵船。”
拉斐爾同樣睜大了眼睛。
上一次他來天津,並沒能親眼看到這傳說的中的鐵甲艦。
雖然拉斐爾早就知道天津有這種可怕的戰爭機器存在。但親眼目睹這能在水上航行的鋼疙瘩,拉斐爾還是嚇得失去了分寸。
他下意識地感到壓迫,感到恐懼。
“殿下…殿下…那鋼船壓過來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