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武士們的首領真田信之看著不遠處的大屠殺,眼睛血紅。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場伏擊竟會變成這樣。
明明是武士們成功將虎賁軍誘入山地,最後將戰場限製在這個寬不過三百米的河穀中。衝鋒的距離僅僅隻有一百米,最後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百米,老式的日本鐵炮也就能打一槍,就開始白刃戰了。
荷蘭人的燧發槍能打兩槍,但也僅僅是兩槍。
然而戰場上的局勢卻完全脫離了真田信之的想象,後裝步槍連綿不絕地打響。這哪裡是日本武士伏擊明國侵略者?這完全是侵略者在用超越時代的武器屠殺日本土著。
虎賁軍那拿的是什麼步槍?射擊的速度竟然高到如此不可思議的速度。每五息就能射擊一次,子彈像是連綿不絕的暴風雨一樣從李植的步槍手手中傾泄出來。
這射速已經超過了真田信之的理解能力。
真田信之很老了,他經曆過日本的戰國時代和江戶時代,他見過各種各樣的鐵炮隊,但他從不曾看到任何一支部隊像後裝槍士兵們這麼可怕。
對付這些新式步槍手,似乎任何計謀都是毫無意義的。這些後裝槍士兵們五息就能完成一次裝彈和射擊,從技術上斷絕了任何冷兵器兵種貼身肉搏的可能。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計謀都是枉然的。
這些計謀包括真田信之的伏擊,包括武士們在百米之內發起的決死衝鋒。
戰場上的武士們在飛速的死亡。
在複雜坑窪的河穀中,如果一個武士如果全力衝鋒,大概用二十秒能衝到後裝步槍手跟前。但是在後裝步槍不斷地射擊下,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完成這個戰術。前排的武士和後排的武士之間往往有幾米的距離,每死一排武士,武士們的前線就被往後退幾米。
而且前排的士兵中彈後,會掙紮抽搐,阻滯後排的士兵。
一些中彈的武士在地上翻滾,還有一些被打得半死的武士甚至會抓住身邊的武士呻吟求救,這些都是障礙物。
這讓武士們衝鋒所需要的時間遠遠超過二十秒。
更加大幅遲滯整個衝鋒隊伍的是人的因素,有一些武士被後裝槍的射速嚇得雙腳發軟,放慢了步伐。
即便是在武士信義的教育下長大,日本的貴族們也依舊是人,不是無所畏懼的殺人機器。隻要是人,就會怕死。在後裝步槍大屠殺一樣的槍斃麵前,即便是最勇敢的武士,也會開小差,也會退縮。
事實是殘忍的:隻要跑慢些,將後麵的其他武士讓到自己的前麵去,就能讓本該射在自己身上的子彈讓到其他人身上,就能多活幾秒。
越來越多的武士們被回形陣東西兩麵排列的一千把後裝步槍嚇破了膽,越跑越慢。
短短的一百米距離,此時卻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啪啪啪啪啪!”
戰場上的槍聲連綿不絕。東西兩麵的一千把津王式後裝步槍起碼打出了四千把米尼步槍的效果,完全統治了河穀。很快,最勇敢,悶著頭往前衝的武士就被全部被屠殺殆儘,他們跨過戰友的屍體,衝鋒,然後中彈倒下,像是沙包一樣在傾斜的河穀上麵滾動。
被後裝槍鋼芯鉛殼射中的武士們完全沒有活路。鋼芯鉛科子彈本來是為了破甲用的,但殺傷效果同樣可怕。一百米以內中彈的話,子彈甚至會完全打穿武士們的身子,一穿兩個洞。旋轉的子彈會在穿刺過程中撕裂他經過的一切人體器官,造成身體無法醫治的創傷。
中彈的勇士們在地上大聲呼號呻吟著,在河穀附近崎嶇的地麵上翻滾掙紮。他們時不時撞在尖銳的山石上,時不時從較陡的地方翻下去,慘叫著摔在更低的地方,卻無論如何止不住傷口中飆出來的血液,拯救不了自己漸漸失去的生命。
河穀中的屍體密密麻麻,曾經統治日本這個國家的高貴武士們此時就像是最廉價的消耗品,就像是屠宰場裡被堆積在地麵上的牲畜,等待著屠夫進來開膛破肚。
血液,大量的血液從屍體上流了出來,在朝小河傾斜的河穀地帶流淌,漸漸彙成了一條條血色的涓流。
武士們衝到虎賁軍前麵四十米的時候,已經被打死了三分之一。
後裝槍是無情的屠殺者。他並不考慮誰是勇敢的戰士,而誰又是膽怯的懦夫,隻管屠殺。誰衝在前麵,誰就該死。
老邁的真田信之坐在山林中,睜大了眼睛。
如果說德川家從荷蘭人那裡得到的線膛槍是吞噬生命的豺狼虎豹的話,那這五息就能射一次的後裝槍就是批量收割生命的魔鬼。
如果說真田信之此前還自信武士們能守住甲信越的山區的話,現在他已經開始動搖自己的想法了。
即便是在隻有幾十米視野的樹林中遭遇伏擊,這後裝步槍也能在白刃戰前射殺好幾個武士啊。隻要明國人不懼怕傷亡,幾萬聚集在甲信越的武士根本擋不住明國人的鐵血步伐。
老邁的真田信之顫抖起來。
戰場的形勢越來越對武士們不利,真田信之他懷疑自己要輸掉這場戰爭。
然而真田信之什麼也做不了,他已經很老了,沒法衝到第一線去衝鋒陷陣。在子侄的幫助下指揮這支部隊,已經是他能做的一切。
咬著牙,真田信之看著自己的武士們正在走向崩潰。
三分之一悍不畏死的武士已經死去了,河穀中剩下的,隻有被大屠殺驚得渾身戰栗的彷徨者。
已經被後裝槍嚇破了膽子,這些武士哪裡有能力衝破這最後的四十米?他們前進的速度甚至沒有那些戰死武士的一半。
“啪啪啪啪啪!”
一排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又是一片武士倒在河穀的坡地上,在山坡上翻滾。
終於,武士們崩潰了。
一個衝在最前麵的武士哇哇大叫一聲,丟棄了祖傳的武士刀,轉身向後,慌不擇路地朝後麵逃去。
其他的武士們驚惶地看著這個逃跑的武士,沉默了一秒。
然而就在這短短一秒內,後裝槍又咆哮著射殺了上百前排武士。
武士們的心理刹那間就崩潰了,幾乎是同一時刻,前排的上千武士不再向前衝,而是齊齊往後麵逃。他們像是一群遇到了貓的老鼠,四麵散開,慌不擇路地往山林中逃竄。
蔣充看著潰逃的日本武士們,舒了口氣。
但是他不準備放過這些不知死活的日本人。
“繼續射擊!”
“射擊!”
子彈像是魔鬼的鐮刀,繼續朝潰敗的日本人後背傾泄。血花一朵一朵從日本人的後背綻放出來,將懦弱的鮮血和勇敢者的熱血混在一起。
在同伴的屍體間跳躍潰逃的武士們一個又一個地慘叫倒下,屍體疊在原先的屍體上,讓已經十分血腥的地麵上更加殘忍。
不知道又在戰場上丟下多少屍體,武士們才逃進了山林中。
原先衝擊第三團的兩萬餘武士,一敗塗地,剩下一半人都不到。
看著狼狽不堪的日本人逃進山林中,虎賁軍的士兵們哈哈大笑。他們興奮地舉起了手中的後裝步槍,大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