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阿勒楚喀堡中,阿濟格跪在多爾袞的麵前,渾身顫栗。
阿濟格這一次的任務本是騷擾糧道,然而他逞勇好戰,把大清的精銳馬甲兵輸光了。大清二百多個牛錄,每個牛錄平均有五十個馬甲兵。一萬五千馬甲兵可以說是多爾袞的全部家當。
阿濟格一時起意攻擊李植的神射手,竟把一萬五千馬甲折了一萬多。
逃下來的四千多馬甲兵也被打殘了,已經心驚膽裂再無鬥誌。可以說,這些馬甲兵接下來幾個月都無法上戰場了。
而且大清的宿將,阿巴泰也戰死。
哪怕是素來冷靜沉著的多爾袞,在這個消息麵前也震驚得滿臉血紅。他用手抓著椅子的把手,怒視著跪在地上的阿濟格。
多爾袞苦心經營,放棄盛京堅壁清野,苦心孤詣地謀劃李植的糧道,就是為了讓李植的北伐拖到冬天,讓李植無功而返。這騷擾糧道的事情,多爾袞讓自己最信任的胞兄阿濟格去辦,還讓阿巴泰去輔佐他。然而阿濟格卻把事情辦成這樣...
騷擾糧道是一個技術含量很高的技術活,需要士兵有極高的戰術素養。兵馬騷擾過程中仿佛是走鋼絲,既要讓敵人感受到壓力,又不能進入強悍虎賁軍的射程。白甲兵數量太少,遍觀大清,也隻有馬甲兵有這樣的能力。
馬甲兵被打殘,接下來,大清拿什麼騷擾李植的糧道?
跪在地上的阿濟格感受到了多爾袞的憤怒,在地上瑟瑟抖。
阿勒楚喀堡是一座狹窄的城堡,原先設計的守兵也就五百人。此時滿清幾十萬族人全部躲避到這座小城堡附近,讓小小的城堡十分擁擠。如今即便是貝勒都必須在堡外搭帳篷,隻有郡王才能分到堡中的石屋。
多爾袞所在的這間石屋是阿勒楚喀堡原先“鎮統”官的屋子,長寬不過二丈。雖然屋中堆上了各式華麗的裝飾品,椅子上套上了虎皮,但看上去依舊局促狹窄。
多爾袞瞪了阿濟格好久,突然一下子倒在椅背上。他看著的天花板,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如今大清幾十萬族人逃到阿勒楚喀堡,族中的士氣十分低迷。那些底層的旗丁或者阿哈哪裡懂得多爾袞的堅壁清野大計?他們隻知道盛京丟了,大清被李植一路追殺到阿勒楚喀堡,一個個都垂頭喪氣。
基層漢人包衣奴隸原先是被旗丁的暴力手段約束的,如今北撤過程中旗丁顧此失彼,沒有工夫看守包衣奴隸。這些包衣覺得大清氣數已儘,大量逃亡。幾十多萬漢人奴隸,如今已經隻剩下十幾萬人。
全靠這幾十年來屢戰屢勝的一股氣勢在支撐著,整個部族才沒有崩潰。
如果阿濟格被神槍手大敗的消息傳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逃亡。恐怕一些八旗旗丁都會絕望彷徨,加入逃亡的大軍。
多爾袞沉默了好久,忍不住竟歎了一口氣。
多爾袞的這一口歎氣,頓時讓屋裡的幾個郡王、貝勒變色。他們在絕境中苦苦支撐的信心,就是源自“足智多謀”的多爾袞的自信。如今多爾袞也無奈歎氣,難道局麵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程度了?
多爾袞也現自己的一聲歎氣對周圍人造成了影響,有些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許久,他才睜開眼睛,說道:“阿濟格不顧軍令擅開戰端,導致大軍失利兵士被殺,該當何罪?”
鄭親王濟爾哈朗躬身說道:“回皇上,該當死罪!”
多爾袞聽到這話,又百般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濟爾哈朗看著多爾袞的臉色,說道:“然而皇上,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奴才請皇上繞了阿濟格一條性命,讓他戴罪立功。”
多爾袞終究不忍心殺死自己唯一的胞兄,點了點頭,說道:“奪去阿濟格英親王爵位,押下去囚禁!”
四個白甲兵走了上去,站在阿濟格的身邊,便要押阿濟格下去。
阿濟格淚流滿麵,朝多爾袞又磕了三個頭,才跟著白甲兵走了出去。
看著阿濟格的背影,濟爾哈朗歎了口氣,說道:“隻是皇上,如今馬甲兵大敗,我們騷擾李植糧道的大計如何操作?”
多爾袞看著屋子的大門,臉上竟浮現出灰心絕望的神情,許久沒有回答濟爾哈朗的話。
濟爾哈朗看著多爾袞的臉色,突然間臉上也流下兩行清淚。
以濟爾哈朗的閱曆,也已經看出多爾袞已經無計可施了。多爾袞雖然號稱足智多謀,但他的智謀也是有限的。堅壁清野騷擾糧道是多爾袞的最後一計,這一計失敗後,大清已經無力阻止李植的虎賁軍一路北上,攻到阿勒楚喀。
看到濟爾哈朗臉上的淚水,屋裡的其他郡王、貝勒都有些慌張起來。他們齊齊看向皇帝多爾袞,仿佛是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希望多爾袞能夠再出奇謀救下大清。
多爾袞看著淚流滿麵的濟爾哈朗,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再派一萬五千步甲兵去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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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撒叉河衛的荒野上,鄭開成一萬押運糧草的步兵正在往前前進。
擊潰韃清馬甲兵後,上一次的糧草已經及時送到了津國公的主力軍中。得到糧草後,三萬四千主力又往前前進了二百裡。如今李植距離韃清盤踞的阿勒楚喀隻有五百裡。隻要糧草不成問題,下個月大軍就能殺到阿勒楚喀和韃清決戰。
擊敗了韃子的馬甲兵後,鄭開成的部隊士氣很高。士兵們一路唱著軍歌,前進的度很快。
鄭開成騎在馬上,用望遠鏡朝四野望去,隻覺得四麵八方都是平坦的荒原。隻要把水利設施興建起來,配合國公爺的新型農業機器,這遼闊的關外將成為一個富饒的大糧倉。
如今萬事順利,擊潰韃清就在眼前,鄭開成已經開始展望這關外大開的遠景了。
鄭開成正在那裡觀察,卻看到五個斥候跑了過來。
“師長,北麵又來了一萬多韃子。”
鄭開成疑惑地問道:“什麼韃子?”
“似乎都是韃子的步甲兵。”
鄭開成笑了笑。
“馬甲兵被打殘了,就派步甲兵來送死,多爾袞當真是黔驢技窮了。”
一揮手,鄭開成說道:“先把大炮藏起來,等下韃子來了讓他們嘗嘗大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