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軒轅破。
軒轅破也有些意外,因為他認識這個小官。
就在前幾天的小酒館裡,這名小官曾經喝的爛醉,對他說過很多惡毒的話。
看到軒轅破,那名小官很是吃驚,問道:“你這個小子來做什麼?”
軒轅破指了指桌上的名冊說道:“他們說要在這裡登記名字。”
那名小官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說道:“你要參加天選?”
軒轅破說道:“是的。”
那名小官失笑起來,嘲笑說道:“你這個廢人也想娶公主殿下?”
軒轅破說道:“我沒想過娶殿下,但我要參加天選。”
那名小官帶著鄙夷的神情說道:“我看你是想送死吧。”
這處擂台的參賽者不多,軒轅破的身軀又極魁梧醒目,已經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這時候聽著那名小官的笑聲與嘲弄,更多人望了過來。鬆町本來就是個小地方,很容易遇著熟人,圍觀民眾裡有幾名常去小酒館的酒客,看著這幕畫麵趕緊走了過來,知道軒轅破的來意後很是吃驚,勸說他趕緊打消這個主意。
“我說你不是瘋了吧?這可不是胡鬨的!”
“你沒聽說西荒道殿這次一個教士都沒派?上城那邊的擂台有朝廷和長老會的醫官盯著還好,我們這裡如果受傷了怎麼辦,可沒有人會替你醫,到時候流血不止,真會死的!”
“就算平日裡被人嘲笑幾句,何必為了證明自己來冒這個險?”
軒轅破沉默著,沒有回應這些關切,見此情形,那幾名酒客也沒有再說什麼。
那名小官員看著他嘲笑說道:“你非要堅持送死,那也由得你,隻是到時候在台上可彆哭的太難看。”
軒轅破拿起墨筆,在名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及相關信息,拿了根布條係在右手腕上。
時間漸移,終於輪到他走上了擂台。
擂台四周的圍觀民眾互相詢問他的來曆。
一名賭坊的執事想著先前的畫麵,擠到桌前問那名官員:“需要注意嗎?”
那名小官冷笑說道:“就是一個洗碗工,吹噓自己曾經去過京都,以為自己是多了不起的人。”
先前試圖阻止軒轅破的一名酒客在旁說道:“他確實去過京都。”
那名小官被駁斥後很是生氣,臉漲的有些紅,喝道:“那又如何?就算他以前曾經威風過,現在也不過是個廢物!”
微涼的晨風吹散了鬆町的炊煙與熱霧,也拂動了參選者手腕上的布條。
軒轅破的身形很高大,但他的對手更加魁梧。
那個魁梧的中年漢子看了眼軒轅破萎縮如樹枝的右臂,眼裡流露出輕蔑的神情,說道:“我很同情你一開始便遇到了我。”
說完這句話,伴著一陣極清楚的喀喀聲,他的身軀變得更加高大,如一座小山般,在擂台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看著這幕畫麵,擂台四周的圍觀群眾很是震驚,心想相族的人怎麼會來這裡?
無論在哪個年代,相族都是妖族前三的大族,哪怕是最普通的族人,也擁有著難以想象的神力。
按道理來說,這樣的大族子弟應該去皇宮與天守閣附近的擂台,怎會來鬆町這種小地方?
負責判定擂台勝負的那名鯉族執事微微眯眼,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原因。
來自長老會的那名監事閉著眼睛,仿佛在睡覺,很明顯事先便已經知道了此事。
那名妖廷官員,感受著那名相族子弟身上流露出來的強大氣息,則是微微挑眉,心想這等實力,再加上相族秘法相輔,如果好生練上兩年,想來應該有資格成為紅河妖衛,今天卻來到鬆町參賽,看來所圖不小。
這般想著,這名妖廷官員再望向軒轅破的視線裡便多了很多複雜的情緒。
他沒有聽到先前擂台下的那些爭執,不知道這個神情沉穩的熊族青年是何來曆,隻是覺得此子明明已經廢了一臂,卻還來參加天選,勇氣著實可嘉,隻可惜一開始便遇著了一個無法戰勝的對手,真是令人惋惜。
軒轅破不知道那名妖廷官員在想什麼,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就像他聽到了對手說的話,也不會在意,時間還是清晨,擂台賽隻是第一場,他如果想要走到皇宮前,還要很長時間,還要打很多場,就像他選擇鬆町這個擂台的道理一樣,他需要節約時間。
於是,他沒有與對方說任何話,也沒有像真正的高手那樣安靜的、好整以暇地等著對方出招,而是直接向著對方走了過去,腳步看著有些匆匆,於是在圍觀的民眾看來便顯得有些慌亂。
那名相族子弟眼裡的輕蔑神情變得更加濃鬱。
軒轅破舉起拳頭,向前擊出。
他的右臂很萎縮,袖子被晨風拂的到處亂擺。
他出的是左拳。
他的拳頭看著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平直無奇,出拳的角度也很普通,根本談不上什麼招式,就像是亂砸一般。
那名相族子弟沒有想到他竟是沒有任何招呼便出手,眼神裡閃過一抹怒意,沉喝一聲,同樣也是一拳擊了過去。
相族子弟魁梧如山,拳頭也是極大,就像是一塊從峰頂落下的巨石。
巨拳破空而起,帶起了呼嘯的巨風,其間隱著一些星光的碎片,看著聲勢頗為驚人。
與之相比,軒轅破的拳頭是那樣的普通,沒有任何威勢可言。
兩個拳頭越來越近,眼看著便要相遇,形成的對照也更加鮮明。
相族子弟的巨拳,讓軒轅破的拳頭看上去顯得很可憐。
有些圍觀民眾,想著稍後的慘烈的畫麵,不忍再看,紛紛轉過頭去。
軒轅破沒有轉頭,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依然還是那樣的沉穩,或者說木訥。
這是被對方的拳勢嚇傻了,還是太過愚笨,根本反應不過來?
擂台下有些民眾這樣想著。
那名小官員從桌後站起身來,盯著擂台上的畫麵,帶著惡意這般期望著。
那名妖廷官員一直注視著擂台上的畫麵,他很確定軒轅破不是嚇傻了,也不是反應不過來,因為軒轅破的呼吸沒有亂。
所以他無法理解,既然明顯在力量上不是對手,軒轅破卻沒有任何彆的動作,依然繼續向前出拳。
如果不是有絕對的自信,那麼便是因為驕傲與尊嚴?
那名妖廷官員這般想著,忽然有些欣賞軒轅破的勇氣。
在或者懷著惡意、或者殘忍、或者不忍、或者惋惜的視線注視下。
軒轅破的拳頭與那名相族子弟的拳頭終於相遇了。
如果從外表來看,這兩個拳頭相差極大。
當他們的拳頭相遇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小石子落在巨石上。
如果考慮到這兩個拳頭的力量差距,更像是一個雞蛋撞在了巨石上。
擂台上出現一聲輕響。
啪的一聲,真的很像是雞蛋碎了。
令人震驚的是,軒轅破的拳頭沒有碎,也沒有像小石子般被巨石震飛到天空裡。
他的拳頭與相族子弟的拳頭,緊緊地抵在了一起。
他的拳頭看著是那樣的小,卻是那樣的穩定。
無數聲輕響隨之密集而起,然後漸漸變得清晰、震耳。
喀喀!
就像是昨日那片斷落的山崖。
轟的一聲!
就像是那片山崖落入紅河之中,震起無數巨浪。
擂台上氣浪大作,化作無數狂風,呼嘯而起,掀起無數灰塵。
那名相族子弟的眼裡流露出一抹驚恐至極的眼神,痛苦而絕望地嚎叫起來。
帶著淒厲聲音呼嘯的狂風驟然消失,隻餘些許在擂台上繚繞,帶動了軒轅破有些空蕩蕩的袖管,然後落在相族子弟的身上。
如小山般的魁梧身軀,就在這些看似溫柔的風裡漸漸變矮,然後垮了。
那名相族子弟癱坐在擂台上,右臂頹然無力地垂落著,有血水正在從衣袖下溢出。
先前擂台上啪的那聲輕響以及隨後的那些喀喀聲,都是斷裂的聲音。
他的拳頭與軒轅破的拳頭相遇時,最先觸到的是手指。
於是他的指骨斷了。
接著,他的腕骨斷了。
再接著,他臂骨斷了。
最後,他竟連肩骨也斷了。
他的臉色異常蒼白,眼神驚恐至極,身下一片濕漉,分不出來是汗水還是血水又或者是彆的什麼。
軒轅破收回了拳頭,沒有再次起攻擊。
看著這幕畫麵,那名相族子弟知道自己活了下來,眼裡驚恐變成了惘然,然後漸漸渙散。
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力量層麵上,他竟然敗的完全沒有任何話說。
他甚至無法生出報仇的念頭,因為軒轅破展現出來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不可思議。
這種難以想象的差距,直接碾壓了他的身軀以及戰鬥意誌,甚至壓垮了他的精神。
他開始不停地嘔吐,把吃的所有早餐全部吐到了擂台上,難聞的味道漸漸溢開。
無論站在擂台上的那名鯉族執事,還是負責監督的兩名官員都像是沒有聞到這個味道。
擂台四周那些普通吏員,以及圍觀民眾更是呆怔無語。
這名熊族青年究竟是誰?
那個看似平實無奇的拳頭,為何會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