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怒吼的亂山(1 / 1)

擇天記 貓膩 1192 字 28天前

人族與魔族的戰爭,起始於對這片大6的爭奪,但雙方之所以戰的生死不休,與一件事情息息相關。

魔族是吃人的。

這是人族最大的恐懼與憤怒,也是最大的勇氣來源。

其實無論在哪個年代,人族都不是魔族的主要食物來源。魔族最開始吃人更多像是蠻荒時代的痕跡殘留,出於神秘戰鬥、強化自身、誇耀力量、恐嚇敵人方麵的考慮,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行為變成了魔族的一種習慣。

到後來,這種恐怖行為對魔族已經不再具有最初時的激勵作用,對人類的恐嚇效果也大多數轉化成了仇恨與勇氣,從任何角度來看,這種行為對這場人族與魔族之間的戰爭都沒有任何好處,隻能帶來負麵的效應。

魔族裡的有識之士很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隻是想要打破一樣已經形成的傳統,必然會遇到很多阻力,更不要說,對以殘暴著稱的魔族來說,任何血腥恐怖的事情都是他們最歡迎的精神享受。

直至多年前,那位名傳千古的通古斯大學者用了二十年時間研究,最終對這種行為從神學上、風俗起源角度、生理心理諸方麵的利弊做出了判定,在著作裡大學者非常明確地指出,食人對魔族進階沒有任何好處,反而人族身體裡的某種物質會侵染魔族的灰質腦乾部分,最終導至食人過多的魔族瘋直至自殘而死。同時,通古斯大學者還在神學上對這種行為表示了極冷酷的不屑,斷定這種行為是對月神的褻瀆。

在雪老城裡,通古斯大學者的研究自然沒有聽到任何反對的聲音,就像他過往年間的任何一項研究一樣,而那個年代裡唯一有資格質疑他的另外一位大學者——南方教宗,也對此終保持著沉默。

或者正是因為這種沉默與往年二人之間激烈爭執景象太過不同,反而導致私下有很多議論流傳,有些魔族學者懷疑通古斯大學者的立論本身就有問題,離宮裡的學者則暗中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可能——那本與魔族食人相關的著作,極有可能是通古斯大學者與教宗陛下一起寫的,至少教宗陛下在其中提供了很多幫助。

如果這些懷疑是真實的,這件事自然有問題,甚至極有可能是瞎編亂作。但正如先前所言,這是通古斯大學者的論斷,雪老城裡的皇族與貴族對此保持著沉默,離宮裡的教宗陛下也對此保持著沉默,那麼還有誰敢提出任何質疑?

隨著這本著作的頒行流傳,魔族食人的風氣漸弱,直至千年前,那位雄霸大6的魔君終於趁勢頒布了禁止令。從那之後,食人這種行為在魔域被全麵禁止,尤其是在雪老城裡,基本上再也沒有出現過。

隻是傳統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可怕,魔域雪原太過遼闊,魔族各階層之間的智識、文明程度相差太多,即便是通古斯大學者與魔君這樣偉大的存在,也無法讓這種行為完全消失。小部落裡的低等魔族依然在偷偷吃人肉,甚至引以為榮,數百年的戰場上有多少人族遺體消失不見,數十位魔將裡,又有幾個沒嘗過人肉的味道?

現在隨著那位魔君的死去,隨著魔族與人族之間戰爭變得無比慘烈,這項禁令的約束力更是嚴重減弱。

在這片雪原的偏僻處,到處都有這般殘忍的畫麵出現,比如此時的亂山。

那名魔族士兵與嗜血異狼不停地撕咬著人族士兵的屍體。

鮮血從它們的嘴角淌落,落在堅硬而寒冷的地麵上,

看著這幕畫麵,終於有人承受不住,出一聲悲鳴,扔掉手裡的武器,向著山道後方跑去。然而他沒能逃出多遠,便被守在西南方的一名狼騎追上,伴著一聲短促的慘叫,變成了地麵上一攤模糊的血肉。

人族在戰場上每天都會接受這種血的教訓。

——隻有和同伴們在一場戰鬥才有生的希望,任何背叛與逃亡都是死路一條。

恐懼與憤怒向來是雙生子,當那名士兵恐慌逃跑的時候,其餘的十來名士兵則是變得無比憤怒。

憤怒是勇氣的最大來源,士兵們再次緊緊握住了手裡的兵器,向著那五名狼騎出了吼叫。

這支鬆山軍府小隊的隊長是名洗髓多年的老兵,他的戰鬥經驗很豐富,所以比所有下屬都要冷靜的多。

當慘呼與怒吼相繼響起的時候,他還在觀察四周的地形,判斷當前的局麵,同時思考脫困的方法。

他的視線落在擔架上,默默說了聲抱歉。他的小隊必然全軍覆滅,必然要動用最後的兩個手段,但即便成功,一個活人也都不會剩下來,到時候,擔架上的這名陣師或者被嚴寒凍死,甚至有可能被餓死,會很淒慘。

陣師是戰場上最受敬重與歡迎的人,戰死也就罷了,但不應該有這樣悲慘的結局。

而且這名陣師還很年輕。

陣師的最低要求是通幽境,所以一般而言,年齡都比較大。

這時候躺在擔架上的這名陣師很黑很瘦,臉上滿是血汙,但依然通過眉眼看出年輕。

這樣年輕的陣師,不要說他們這樣的普通作戰部隊,就算是在鬆山軍府本府裡,都極為罕見。

如此年輕的陣師,必然天賦極高,隻要能夠活下來,想必一定會擁有無限美好的前途。

隊長明白,應該正是因為如此,上司才會在如此激烈的戰鬥裡依然讓他們專程護送這名陣師離開。

遺憾的是,當時正與他們交戰的那支魔族狼騎應該也是現了這一點,所以不惜折損戰力,也派出了數名狼騎追了上來。

看著逼過來的狼騎,看了眼滿懷必死決心的下屬,隊長扔掉了手裡的鐵劍,從腰間取出了一樣法器。

那法器上散著淡淡的氣息小動,與他身體裡某件物事隔著盔甲與衣裳互相感應著。

士兵們似乎也感覺到了些什麼,回望向了他。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士兵們猜到了他準備做什麼,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有名年輕的士兵眼睛都紅了起來,那不是憤怒,而是傷心。

來不及說服,來不及安慰,魔族的狼騎已經衝了過來,腥臭的氣息撲麵而至。

亂山裡響起怒吼。

人族士兵向著狼騎起了反衝鋒,無論異狼的牙有多鋒利,無論魔族士兵的鐵槍多強大,就這樣衝了過去!

在這個過程裡,沒有一個人回看他一眼。

鮮血狂噴,殘肢亂飛,在極短暫的時間裡,人族士兵便死光了,魔族狼騎隻有兩隻受了輕傷。

士兵們的屍體倒在狼騎的爪下,被掛在魔族士兵的鐵槍下,被它們咬在嘴裡,畫麵異常血腥,無比恐怖。

看著最後的那名人類,魔族士兵出難聽的笑聲。

他聽不懂它們在說什麼,直接握碎了手裡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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