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大管事說一句,牆壁上那幅地圖相應的位置,便會變得明亮起來,而且明亮的程度各有不同。,
唐三十六站在角落裡聽著,神情越來越凝重,他聽不懂這些彙報裡的數據,但能感覺得那種氣氛。
唐家二爺看著地圖上那些逐漸亮起的地點,並不如何緊張,也沒有隨著時間流失而變得更加放鬆。
對他來說,仿佛這隻是一樣很普通的工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名大管事的彙報結束了,唐家二爺看著地圖,眉頭微蹙,有些不滿意說道:“進度還是慢了些。”
算盤珠撞擊的聲音不停地從屋外傳了進來,數百張算盤同時被拔動的聲音,混在一起,實在是談不上好聽。
一名大管事說道:“這一年的準備時間,隻能獲得一些粗略的數字,真正開始計算,還是從今夜開始,實在是無法更快了。”
唐家二爺看著屋外那些埋首案上,不停拔著算盤珠的帳房先生,說道:“最多還有半個時辰。”
那名大管事說道:“我會盯著他們。”
“光盯著不夠。”唐家二爺盯著這名大管事的眼睛說道:“你們也去,另外,給我一把算盤。”
不多時,算盤以及一大堆卷宗被搬了進來。
唐家二爺沒有理會站在角落裡的唐三十六,右手翻著卷宗,左手不停拔弄著算盤珠,隔上一段時間,才會稍微停一下,在卷宗上做記號。
與屋外的那些帳房先生相比較,他的速度看上去並不是特彆的快,但每個動作卻格外清晰,右手翻動卷宗的速度與左手計算的速度,以一種很難解釋的節奏近乎完美地合在了一起,看著像小山似的卷宗,很快便被他算完了。
有下屬從屋外搬來了第二堆卷宗。
沒有過多久,又算完了。
直至此時,唐家二爺才稍微休息了片刻,從桌上端起早已涼透的茶壺,慢慢地啜了一口。
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進行如此海量的計算,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發青,這是因為神識損耗太多的緣故。
“如果徐有容拿著命星盤在這裡做推演計算,應該能比我還要快上一倍。”
唐家二爺疲憊地擱下茶壺,說道:“可如果王破還在我們家裡做帳房先生,哪裡還需要我這般辛苦。”
這時候的屋子裡隻有他和唐三十六兩個人,這話自然是對唐三十六說的。
“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就不能吃虧,老爺子當初讓王破離開汶水,這筆生意太虧了。”
唐三十六知道,二叔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為了陳長生和國教學院而拖累了家裡的生意。
“當初王破離開汶水,難道不是因為二叔你小肚雞腸,看他不順眼,想儘辦法硬生生逼走的嗎?”
他看著唐家二爺微諷說道。
唐家二爺靜靜地看著他,說道:“閉上你的嘴,我今天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心情陪你玩這些幼稚的小把戲。”
數百名帳房先生的推算結果,不停地被彙總到小屋裡,然後被整理成最簡單的語句。
京都某處可否確認,強度如何,就這樣兩件事情。
牆壁上那幅地圖上的光點越來越多,漸漸相連成線,最後變成了一幅看不出意思的圖案。
唐三十六站在角落裡,看著那幅圖案,隱約想起小時候,老太爺把自己抱在膝上講述久遠的故事時,似乎說過相關的事情……
隻是那是什麼事?
最終所有的推算都結束了,屋外那些令人心煩意亂的算珠撞擊聲再也沒有響起,隻能聽到有些帳房先生疲憊至極的歎息聲以及手臂酸痛的呻吟聲,唐三十六甚至看到有兩名帳房先生甚至因為心神消耗過大,直接昏死了過去。
唐家二爺再次走到石壁前,看著地圖上的那個圖案,雙眉微挑,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樣事物。
無數道光線從那樣事物上投射出來,落在京都的地圖上,同樣變成了一個圖案。
兩個圖案前後相疊,可以看到輪廓大致相同,隻是在某些細微處上有些差異,再就是明亮度有所不同。
“變化大嗎?”唐家二爺問道。
唐三十六微怔,心想自己沒有看過這兩幅圖案,怎麼知道答案,而且變化……指的是什麼變化?
“已經過了一千年,變化自然不會太小。”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房間的陰影裡響起,一個穿著棉襖的老人出現在那裡。
唐三十六看著那名老人,吃驚說道:“大供奉,您也在這裡?”
那位穿著棉襖的老人向他點了點頭,走到唐家二爺身旁看著地圖上那兩幅仿佛要合在一起的圖案,說道:“還好可以解決。”
唐三十六再也無法壓抑心裡的好奇情緒,走了過去,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圖?”
“兩張都是京都的皇輿圖,今夜剛剛算出來的這張圖是現在的,二爺剛才拿出來的那張圖則是千年之前的。”
那位來自汶水唐家的老供奉說道。
唐家二爺說道:“京都千年的變化,就在這兩副圖裡,這就是曆史。”
聽著這話,唐三十六再次望向牆上的圖案時,自然有了很多不同的感受。
“隻有我們唐家才能夠看到這段曆史的變化,因為我們唐家就存在於曆史之中,至少在京都的曆史裡,我們比誰都要更加久遠,比陳氏皇族還要更加久遠,所以我們唐家有足夠有理由回到京都,你要懂得敬畏這種曆史的必然。”
唐家二爺看著他說道:“如果連這都不懂,又如何配姓唐?”
這句話是在回答最開始的時候他問唐三十六的那個問題唐家最應該被敬畏的是什麼?
不是能夠通神的金錢,不是遍布大陸無數世家山門部衙甚至深入雪老城的關係,而是作為四大世家之首所擁有的無比悠遠的曆史。
按道理來說,聽到這番話,唐三十六應該有所想法,但他這時候在想彆的事情,然後想到了一些事情,臉色驟然變得蒼白起來。
他想起來了地圖上這兩副前後相距千年的圖案是什麼。
是的,那就是皇輿圖。
就像大供奉說的那樣。
世間沒有幾個人知道皇輿圖的存在,但他小時候在老太爺的膝上聽說過。
那是大周王朝京都最大的秘密,也是一座威力極其可怕的道陣!
汶水家裡究竟想做什麼?他看著牆上那幅京都的地圖,心裡生出無數狂瀾,今夜需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嗎?
唐家二爺與大供奉也在看著那幅地圖。
那兩張相隔千年的皇輿圖裡的所有線條,都指向地圖裡的某個地方。
就在此時屋裡三人視線落下的那個地方。
京都地圖的正中偏北,那裡是皇宮。
唐家二爺漠然說道:“陣樞果然就在那裡。”
大供奉感慨說道:“陣樞原來還在那裡。”
“太祖在天書陵前登基後,便開始對皇輿圖進行改造,其後太宗、先帝,也都沒有停止過。”
唐家二爺看著京都地圖說道:“改造最多的地方,除了建功北裡沿洛渠一線,便是深在皇宮裡的陣樞。”
大供奉看著第二張皇輿圖上那片明亮的光點,說道:“現在看來,當年的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太宗修建淩煙閣,就是要把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攻擊的陣樞,變成最凶險的天意殺機陣,專門針對神聖領域的強者。”
唐家二爺說道:“父親說過,如果太宗皇帝真的修成了天意殺機陣,神聖領域的強者想要硬闖也隻有死路一條。”
大供奉看著那處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我會試著能不能潛進去。”
唐三十六在後方聽著這番對話,再次震驚。
大供奉境界深不可測,多年前距離神聖領域便隻有半步之遙,乃是汶水唐家除了老太爺之外最後的神主牌,居然也要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