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一川看著兒子,斟酌了下才道:“我隻能告訴你,他是雪龍山弟子,他的爺爺更是雪龍山其中一峰的峰主,元神道人層次存在。”
紀寧麵色一變。
元神道人?
“他本身也就一紫府修士,並不足為懼。”紀一川搖頭道,“可是他背後的那位元神道人……真的是惹不起啊!鬥下去,隻會整個紀氏都被滅掉,所以我和你母親從來不說,在你麵前也根本不提一字,當年我和你母親悄悄回到紀氏後,就一直很低調,不過對方恐怕根本沒將我和你娘放在眼裡吧。”
紀一川看著兒子:“你現在也大了,天資也高,按照那位木真人所說,將來更有可能進應龍衛。所以我才將這些都告訴你,否則……我是打算永遠不告訴你的。”
“他叫什麼?”紀寧追問。
“等你成為萬象真人時我會告訴你。”紀一川道,“如果我死了,你白叔也會告訴你。當年你白叔拚死背負著你母親逃命,對你也有救命之恩,他對當年的事也非常清楚。”
紀寧急切道:“現在不能告訴我?”
“告訴你又有何用?”紀一川喝道,“你去報仇?那是找死!先耐下性子,熬上些年,你也就更冷靜了。”
“記住!”
紀一川盯著紀寧,“彆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在這片無儘大地上,哪天沒有殺戮沒有仇恨?你是注定要走出燕山的,外界更廣闊的大地上那一個個大宗門,大部族,一些強大的教派,個個都不好惹。雪龍山僅僅隻是你修仙路上的一塊磨刀石!”
紀寧輕輕點頭。
“你的身上凝聚了紀氏還有尉遲氏的希望,明白嗎?”紀一川道,“你能夠在這無儘大地上成就威名,讓雪龍山等一股股勢力在你麵前臣服低頭,這才是我和你母親最期盼的!”
“是。”紀寧鄭重點頭。
“要讓我和你母親感到驕傲!”紀一川看著兒子,“我的兒子!”
秋風吹,枯葉落。
尉遲雪正坐在屋前的長椅上,長椅上也放著獸皮很是暖和柔軟,尉遲雪身上也蓋著一層獸皮,她的臉色也愈加蒼白,她握著身側兒子的手,轉頭對一旁站著的紀一川道:“一川,把那些獸皮衣都拿出來。”
“好。”紀一川連進了屋子,很快就捧著一堆獸皮衣出來了。
“這是?”紀寧看著那些獸皮衣。
紀一川則是道:“你母親這些天沒事的時候就縫製這些獸皮衣,都是你母親一針一線弄好的。”坐在那的尉遲雪輕聲道:“現在也慢多了,三個月才弄這麼十二套衣服,都是適合你現在身高大小的,母親將來不能陪著你,也讓這些衣服多陪陪你。”
紀寧頓時眼睛一酸,眼淚都忍不住。
“彆哭。”尉遲雪輕輕撫摸著兒子的臉龐,“我知道,我差不多了,熬不下去了。”
“母親!”紀寧聲音都發顫。
“母親這輩子經曆的很多。”尉遲雪緩緩道,“幼時在大部族中風光無限,少年時隨父親逃亡,隨後遇到你父親和你父親一起闖蕩冒險,之後在紀氏度過平靜的十年……我這一生有愛我的父親,也有愛我的姐姐哥哥,有愛我的男人,還有你……我最愛的兒子,我真的很滿足了。”
紀寧眼淚不斷往下流,怎麼都控製不住,隻能不斷握著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已經不再光滑了,變得粗糙了,就仿佛沒有生機的枯葉。
尉遲雪緩緩道:“你身上有著紀氏的血脈,也有著我尉遲氏的血脈,母親有你,也是母親最大的驕傲。”
“母親……”紀寧看著母親。
“寧兒,將來你會長居翼蛇湖?”尉遲雪看著兒子。
紀寧點點頭。
作為修仙者總要有一個落腳點,西府城太過熱鬨人多眼雜,翼蛇湖則僻靜的多。並且翼蛇湖那裡還有水府……自己以後的確會經常居住在翼蛇湖。
“我死後。”尉遲雪看向身側的紀一川,“將我火化之後,骨灰就灑在翼蛇湖吧,一川,你不會妒忌吧。”
紀一川眼睛都濕潤了,強忍著笑著:“有點妒忌,不過等我死後,我骨灰也會灑在翼蛇湖,到時候不就在一起了?”
尉遲雪笑了。
紀一川也輕輕抱住妻子。
“寧兒。”尉遲雪聲音越加微弱,她笑著,“我想要看看我們尉遲氏的風翼遁法,你施展給我看看吧。”
“是,母親。”紀寧起身。
身後則是憑空出現了一對法寶羽翼,接著強忍著心頭的悲痛,施展起了風翼遁法。隻見紀寧仿佛一隻大鵬鳥瞬間劃過長空,落在這院子遠處的屋頂上,接著又是一閃,又飛向了另外一處,羽翼震動,身影如夢如幻。
紀寧這一刻竭儘全力施展著風翼遁法,因為這是母親最後的要求。
“風!”
“風!”
紀寧施展著,風吹著身上就仿佛母親的手在觸摸自己的臉,風的觸摸,那是不舍的思念。
漸漸的……
紀寧的身法越加玄妙,甚至就仿佛一隻真的大鵬鳥一樣,更加的快,更加的自由自在飄逸無比。這是一隻大鵬,飛於九天之上的大鵬鳥。紀寧不知不覺中就將當初一夜悟道的風之真意融入了風翼遁法中,甚至還摻雜了些一絲濃濃的思念,仿佛鳥兒在思念眷顧著風。
“大鵬鳥。”尉遲雪看的眼睛亮了,口中更是喃喃說著,“大鵬鳥……”
她仿佛看到了哥哥。
那個偉岸的男人,那個從小就嗬護她保護她的男人,她的哥哥施展風翼遁法時,和紀寧施展風翼遁法是多麼像啊。
“哥哥。”尉遲雪仿佛回到了過去。
那是一個大的庭院,他哥哥正在練著風翼遁法,幼年的她奔跑著喊著:“哥哥,哥哥。”
“小妹。”那個高大如山的男人轉頭看向她。
“姐姐,父親。”她又看到了另外兩個身影,那個儒雅的長須中年人,還有著一個顯得冷傲的少女,那就是她的父親和姐姐。
“哥哥,姐姐,父親……我來了。”
幼小的她跑了過去,跑到了哥哥、姐姐、父親的身邊,團聚了,終於團聚了。
尉遲雪躺在紀一川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臉上有著恬靜的微笑。
“啊,啊,啊……”紀一川張嘴想要發出聲音,卻說不話來,他緊緊摟著妻子,仰著頭,可眼淚依舊流下。
遠處的紀寧停下了,他顫抖著身子一步步走過來,走到了母親身邊,跪下。
“母親!”紀寧發出了低沉的嚎哭聲。
聲音傳到院子外,院子外的仆從們聽到自家紀寧公子那滿含著悲痛、痛苦、傷心的哭聲,頓時明白他們的女主人已經死了,也一個個不由低頭垂淚。他們忘不了那個仁慈的女主人。
紀寧離開了西府城,居住在了翼蛇湖的湖心島上。
他按照母親的遺願親手將母親的骨灰撒在了那翼蛇湖湖水之中。從這一天起,紀寧多了一個愛好,他喜歡躺在一艘小船上,任由小船在翼蛇湖湖麵飄蕩。
就仿佛……
是躺在母親的懷裡,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