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穀渾長老傷感的搖搖頭說:“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唐人的秉姓我們太清楚了,既然是我們先冒犯了他們,所以你一個人的死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你非要這樣做就讓我陪你去吧。‘
突施坐了下來,從石頭縫裡拔出一顆青草含在嘴裡無所謂地說:“我們又不是去投降的,我們是去作戰的,雲燁躲在烏龜殼子裡,我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雖然我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我們也有火藥和那種八牛弩,一定能砸開這個龜殼的,可是啊,現實中我們沒有啊,將士們第一次見到火藥的時候不用打就已經潰散了,慢慢的適應到現在不再害怕那些響聲。
不怕有什麼用,火藥彈依然會奪走他們的生命,雲燁的勝仗建立在這種武器的強橫上,他就算是打贏了也不光彩。”
突施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顆火藥彈擺在長老的麵前說:“這樣的火藥彈我們收集了三十餘枚,都是落地之後沒有響的,我們打開了幾個仔細地研究裡麵到底裝著什麼惡魔,結果現,裡麵隻有一些黑黑的炭末,一點都不稀奇,可是隻要靠近火,被點燃之後就會迅猛的燃燒,而且還會有硫磺的臭味傳出來,
我用了各種各樣的木炭,加上硫磺試驗了無數遍,卻依然猜不透其中的奧秘,我會讓迭力將這個東西拿給賀魯看,告訴他再沒有弄明白這東西之前不要想著東征,他會讓我們突厥人流儘最後一滴血。“
交代完了事情,就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土,跨上自己的戰馬對自己的心腹大將迭力說:”用你的生命去效忠賀魯吧,我走了。“
明知道突施要去尋死,他麾下的金狼旗依然沒有舍棄他,吐穀渾的大長老也穿上了鎧甲,手裡抓著一杆長矛,就跟隨在突施的身後。
不斷地有人從迭力的大隊裡跑出來跟上突施,也偶爾有幾個人從突施的隊伍裡跑出來彙進了迭力的隊伍,沒人笑話,更沒有人出言譏諷,不管是準備去尋死的還是準備去西征的,想要活著都不太容易。
直到兩支軍陣完全脫離開之後,突施回頭笑著看了一下自己的部下,又從懷裡掏出一顆火藥彈大聲的對部下道:”請助我,請幫我,請你們給我機會,讓我靠近駝城,讓我把這顆火藥彈還給唐人!“
他不再祈求獲得騰格裡的保佑,隻想從自己的戰友身上獲取勇氣。
程處默的騎兵遠遠地就看見了這一支隻有五千人的隊伍,他們步騎混雜,甚至連起碼的軍陣都沒有,直挺挺的就向駝城的方向緩緩地走去。
摸不清頭腦的程處默親眼看到了突施和吐穀渾大長老這樣的頭麵人物就在軍陣裡,仔細的觀察了一天都沒有現有什麼不對,但是這支隊伍卻讓程處默感到了莫大的威脅。
兩次小規模的試探都以失敗告終,突厥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姓命,隻要一作戰立刻就是在以命換命,一隊人死命的舉著大盾幫著同伴擋弩箭,另一隊就會迅的和唐軍展開肉搏,雖然突厥人死了很多,程處默的兩支小隊也都被打殘了。
就在程處默準備咬牙下令強攻的時候,雲燁的將令到了,命他讓開大路請突施過來,自己在駝城上等著他。
駝城開始動了,從一開始的環形城變成了雙龍出水的陣勢,這是一個可攻可守的陣型,兩條遠遠伸出去的臂膀就像是兩隻鐵拳不但能打人,還能合抱在一起將敵人生生的勒死在自己的懷裡。
雲燁就坐在凹形的底部,舉著望遠鏡看著不急不緩的突厥人問杜如晦:”您老也算是見多識廣,不知道現在這樣詭異的場景您見過嗎?“
杜如晦也在看著突厥人,在確認突施和吐穀渾大長老都在軍陣後對雲燁說:”沒見過,從來沒見過,他們這是在找死。
按理說突施還沒有到這種自尋死路的份上,隻要帶著大軍進入莎柵,我們就隻能駐馬在邊境上乾看,大將征伐他國,必須有帝王印,這是一條死規矩,突施和大唐作戰多年不可能不懂得這個道理,什麼原因讓他選擇了自尋死路?“
雲燁取過熱氣球的上滑下來的竹筒,拆開看了之後對杜如晦說:”我想我可能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突施這是在祈命。“”祈命?祈誰的命?他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這個時候還能顧得了誰?“杜如晦想了想,奇怪的反問。”他想為那些離去的突厥人祈命,他知道自己被我們盯死了,不管他走到哪裡我們就會跟隨他到哪裡,這樣一來,就算是他們向西打到天邊,身後也會跟著我們,這樣一來,就和現在的局麵沒有任何區彆,為了讓自己的族人能跑掉,這家夥這一次是下了重注啊,賭我們不願意將突厥人殺光,想要依仗他們衝擊西方,牽製潛在的敵人。杜相,您的官大些,您覺得他們能賭贏嗎?”
杜如晦想了一會擺擺手說:“你才是這裡的主帥,自然一切都由你說了算,老夫隻是軍中的客卿,你幾時聽說過客卿可以指揮大軍的?”
“好吧,看樣子您是打算當菩薩了,為什麼臭名聲總是要我來背,您常常說自己已經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難道就不能把這個縱敵逃脫的臭名聲幫小子扛上?”
雲燁非常的不滿,彆人的軍中都有一些不相乾的人幫著主帥背黑鍋,聽說魏征在雲中連收買室韋婦人的臭名聲都幫著李治扛了,怎麼到了自己這裡總是自己倒黴?
杜如晦搖搖頭說:“不行,這個罪名擔不起,如果出了岔子,你最多挨罵,如果老夫擔了,你信不信老夫的祖墳可能都保不住。”
突施的大軍直接無視兩條伸出去的臂膀,直接來到城下,距離駝城還有百步的時候被一隻測距箭攔住了腳步,他也就不再向前,大聲的朝站在城頭的雲燁喊:“我是阿史那度古拙。突施!”
雲燁站在大喇叭前麵大聲說:“已經驗明正身了!”
“那好,我這就攻城了!”突施認真的點點頭,手一揮,身後的大軍就向雲燁所在的城牆撲了過來。
‘八牛弩標高一,放!強弩自由漫射!“劉正武見到敵人開始進攻,嚴格的按照條例開始組織阻擊,沒有火油彈,沒有火藥彈,從黑洞洞的射擊孔裡飛出來的都是純粹的弩槍和強弩。
突厥人的大盾被弩槍破開,大盾後麵的軍士被粗大的弩槍帶的飛了起來,即使這樣,突厥人形成的人潮依然在緩緩的努力向前。
第一排的人被八牛弩帶走,第二排的人立刻就補上,大盾沒有了,就舉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向前,即使中了箭也聽不見哭嚎聲,整個戰場隻有令人牙酸的弩箭入肉的噗噗聲。
突厥人稀稀疏疏的騎弓在奮力還擊,狼牙箭精準的射在那一個個黑色的身影上,但是令人失望的是,狼牙箭隻是在鎧甲上彈跳一下就無力的滑落了。
一百步而已,平時隻需要一個呼吸就能跑完,但是在漫天的箭雨下,這一百步就顯得格外的漫長,每走一步,地上就會鋪上厚厚的一層屍體。
被護在人群裡突施緊緊地握著那一枚火藥彈,他真的很想把這東西還給雲燁,他這一刻手裡握的仿佛不是一顆火藥彈,而是數十萬死在火藥彈之下的突厥冤魂。
他看見自己的侍衛領被弩箭貫穿了頭顱,看見了自己的侄子被八牛弩粗大的弩槍從前後貫穿,他看見身上中了好幾支弩箭的吐穀渾長老還在努力的要把圓盾遮在自己的頭上。
好像過了很久,他摸到了駝城溫熱的城牆,大吼一聲就把火藥彈扔上了城頭,側著耳朵想傾聽那種熟悉的爆炸聲。
等了很久,為什麼沒有響?突施迷惑的看著城上,不知何時箭雨停止了,城頭探出來好多顆腦袋憐憫地看著他。”為什麼?“突施憤怒的大吼起來,那聲音就像是母猿啼子一般的哀痛。
沒有人回答他,過了好半響,一個年輕的士兵指著突施手上的火種說:”你忘了點火。“聲音很輕,還有些害羞:”火藥彈一定要點火的。“
突施的嘴唇哆嗦的就像是寒風中的樹葉,回過頭看看鋪了一地的死屍,再看看倒在自己腳下的白蒼蒼的吐穀渾大長老。
指著城頭上一臉黯然的雲燁嘶啞的道:”再給我一顆火藥彈!“
雲燁搖著頭說:”突施,還是算了,這東西你們玩不轉的,相信我,你們掌握了火藥的用法之後,整個族群消亡的會更快。
戰馬,彎刀,騎射才是你們的根本,這也是你們民族的本姓,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想要靠力量戰勝大唐,現在已經完全不可能,所以你們隻能向西,一路向西,去戰勝更加愚昧的種族,才是你們唯一的生路。“”給我一顆火藥彈!“突施像個野獸一樣的咆哮著,眼角有血淚流出來。
雲燁歎了口氣對劉正武說:”給他一顆大的火藥彈,大家離遠些!“說完就率先想自己的帥帳走去,還沒有走到帥帳,就聽見駝城下響起了一聲巨響,這一次突施點著了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