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要集中全力在鬆江建城,目的就是為了看顧這塊息壤,這是一座軍城,除了守衛的軍士之外不許閒雜人等進入那座沙島,隻要一開春,就會立即施行。
鬆江可沒有什麼人來叫囂著賣土地,那裡的土地都是國家的,所以富商們隻能眼看著書院的勘測人員乘船順流而下,希帕蒂亞先生和侍女兩個人就占了一間船艙,她對神話故事非常的著迷從西方不穿衣服的神祗到東方那些喜歡吞雲吐霧的魔怪都有很濃厚的興趣。
長安的貴婦們對於希帕蒂亞此次的行程寄予了厚望,希望那些男人做不到的事情,最後由一個女子來完成,所以她的行囊裡塞滿了金銀,相比之下,金竹先生就寒酸的太多了,一仆一驢一書生而已。
聞到濃烈的香氣金竹不由得皺皺眉頭,對於希帕蒂亞的奢華,他從來都沒有看慣過,作為一位學問人,清心寡欲乃是基本要求,這樣大張旗鼓的招搖過市,那裡是做學問的態度,可是希帕蒂亞的官職與他平級,所以隻好閉口不言。
“金竹先生,書院的主人如今躲在家裡發瘋,書院也不得安寧,我們需要快速的取到息壤,說不定這樣才能讓他恢複清明。“金竹若無其事的往後退一步,希帕蒂亞喜歡靠近人麵對麵談話的習慣很是讓他受不了,見希帕蒂亞發問,隻好說:“糾正一下,書院是皇家書院,與雲侯無關,雲家隻是書院的資助人,同時雲侯也是院正,就這些,有些話不能隨意出口。
第二,息壤到底存不存在還待考證,作為學者最忌諱的就是聽信謠言,有時候我們的眼睛都靠不住,更不要說謠傳了,這回如果不是有官方佐證,我連去一趟的海口的興致都沒有,相比之下,消失的古樓蘭對我的吸引力更大。
第三,雲侯沒發瘋,他隻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已,一個人生性過於爛漫就會產生這種過激的情緒,隻要安靜幾天就會好,這是聰明人的煩惱。
第四,我們隻有十天的考察期限,我希望能夠立刻投入研究,不能在多餘的事情上費心神,如果希帕蒂亞先生還有其他事要做,我不會等您,一旦登島,我不會等待。“金竹先生一口氣說完自己的話轉身要走,想想不妥,又回過身朝著希帕蒂亞抱抱拳頭算是禮儀,然後就走進船艙去休息。
“怪物,怪物,一個隻知道乾活的傻子,早就聽說江南美景,不去看看怎麼行,聽家在江南的朋友說過,江南的杏花春雨輕衫濕,陌上美人扛著花傘婀娜多姿,我這樣的美人不去陌上走走,豈不是白來了江南?哼,書院裡就沒有多少正常的人。“看著她在甲板上一扭一扭的幻想自己行走在杏花春雨裡的媚態,書院的學生們怒視著船上的那些船工,這樣的美景隻適合自己欣賞。
李承乾來看雲燁的時候發現他很正常,除了喜歡用粗瓷大碗喝茶之外,行走坐臥與常人無異,欣喜地說:“哈,燁子,你的病好了?“雲燁翻個白眼對李承乾說:“沒錯,我的病好了,但是你的病卻沒好,我要那座破島,你們為什麼不給我,我已經出到十五萬貫啦,你們就沒有一點良心嗎?一座破島非要買我多少錢?你說說,你說說……“李承乾手足無措的看著狂性大發的雲燁不知道該怎麼辦,卻發現辛月很熟練的把他喝茶的那個粗瓷大碗塞到自己丈夫手裡,隻見雲燁一口氣摔了四個瓷碗,這才安靜下來,隻是人被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這是為何?“李承乾驚愕的問辛月。
“您不知道,拙夫以前就有摔東西發脾氣的習慣,隻要給他東西摔,就會好很多。“辛月愁眉苦臉的對太子殿下說。
“那為何非要摔這種碗,家裡的其他瓷器難道說都被他摔光了?““不是的,這種碗便宜,家裡其它的茶碗都是細瓷的,摔起來心疼,拙夫總覺得一邊心疼東西,一邊發脾氣不爽利,還是這樣痛快些。““承乾,你怎麼來了,快坐,我最近有點不對勁,心裡堵得慌,你不要見怪。“李承乾膽戰心驚的坐了下來和雲燁一起談笑,唯恐觸動了他的哪根筋,又開始發狂,這樣一會清明,一會糊塗的樣子讓他非常的擔心。
“程牛二位今早在大殿上求陛下把沙島賞賜給你,並且願意出價二十萬貫,結果不討好,還是被房相他們婉拒了,說其他地方都沒有太大的問題,唯獨沙島不行,書院的先生正在日夜趕往沙島,一旦研究結束,就會向全國公布這件事有關國體,不是錢的問題。““唉,算了,你們不清楚那裡是怎麼回事,這樣做無可厚非,房相一心為國,我也無法指責,說到底是我的私心作祟,讓陛下難做了,這是臣子的錯啊,明日就去向陛下請罪,從此之後不再提沙島之事。“李承乾見雲燁說話很有條理,眉目之間也是清明一片,到底沒有壓抑住心頭的好奇悄悄地問:“燁子,到底是不是息壤啊,你也給兄弟一個準信啊,到時候幫你都好說話。““沒有,沒有,胡說八道,誰說有息壤了,那東西可能出現在人世間麼?以前聽說白玉京……“雲燁說到這裡忽然驚恐的捂住嘴,胡亂的朝李承乾施禮一下,一頭就鑽進自己的屋子裡,把門關得緊緊的,誰敲門都不開。
太子不是一個人來的,隨員很多,這種正式的拜訪自然少不了記錄起居的官員還有眾多的儀仗侍衛官,很多人的眼睛都有了奇異的光芒,白玉京這名字可不是頭一回聽到。
此時的嶽州,愁雲慘霧彌漫,關庭瓏穿著麻衣,不斷地從學生手裡抬著的竹筐裡拿出窩頭,一一分發給那些災民,江南西道的救濟並部不是多麼有力,一來,這些人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災民,他們有今日之災,實在是咎由自取,所以隻是提供最簡單的生活條件,其它的就不聞不問。
關庭瓏竭儘所能的為災民提供了生活物品,可是隨著春天的到來,嶽州府庫再也無法提供更多的食物和錢財來幫助這些經濟災民。
走投無路的不光是鄉民,那些想做投機的商戶也已經日漸窮儊,往日炊煙四起的翠微鎮如今看起來就像是鬼蜮,一到夜間,隻能聽到野狗的哀嚎。
鬆江發現了息壤,雲燁變得瘋癲,開發兩湖的步伐被無限期的推後,朝廷上再也沒人提起嶽州,關庭瓏到了四月也要離開。
韓城,錢升也是一身的麻衣,整個人和以前相比老了足足二十歲,韓城才四十餘歲的人滿頭的頭發都已經變得斑白,錢升佝僂著腰,一邊咳嗽一邊幫著分發籌集到的糧食,很可惜沒人領情,糧食會拿,但是白眼卻少不了,一些鄉民甚至會對著他們吐痰,失去了家園的婦人,會扯著他們要自己的家。
當初就是他們蠱惑了鄉民,說所有的地皮可以賣個高價,誰知道價格才起來,鄉民們就把家給賣了,想著有了這些錢很容易在其他地方蓋更好的房子,全家也能得到富足,可是,事情和他們想的不一樣,房子的價格還在漲,好像沒有儘頭,於是在商人的蠱惑下,又開始拿自己的錢去買……如今,地價又跌了,自己的錢已經被黑洞吞噬的無影無蹤。
韓城和錢升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那些錢到哪裡去了?錢上哪裡去了?同樣的地,同樣的錢為什麼就會人間蒸發?
他們不知道的是,錢都被雲燁拿走了,不但鄉民們賣地的錢被雲燁拿走了,那些無良的商家的錢也被雲燁拿走了。當然國家也拿走了一部分,就是那些商稅。雲燁空手套白狼的從嶽州彈丸之地抽走了四十萬貫的巨資一走了之,少了資金支持的地產,沒有了不斷出現的買進者,崩潰是遲早的事。
賬麵上的虧損和實際上的虧損是兩回事,錢莊早就有保全延期這一功能,從嶽州到長安一來一去足足有三個月的賬期,隻要雲燁在三個月之內彌補上漏洞,他就不會損失一文錢,因為兩地的賬務是平衡的,給戚大禮看的是長安的賬務,這個賬務上隻有支出,但是距離生效還有足足的三個月,而三個月的時間足夠雲燁在這個空擋裡翻跟頭了,關庭瓏當初買地的那點錢,不過是雲家用信譽擔保從錢莊借出來的一部分而已。
建一座城池如果連這點地價因素都考慮不到,還建什麼城池,更何況後世慘烈的拆遷早就讓雲燁認識到了百姓的強大,不打算用城管,讓無良的商家和敵人來做這件事是最恰當的,大唐的百姓無疑要比後世百姓強大的太多了,隻要坐在路邊哭泣,立馬就會有無數官員來問你有何冤屈,這個時代,拚著官位不要,也要為百姓討個公道的家夥從來不缺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