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之推臉上浮現出向往之色,稍頃,又靠在馬車箱壁上說:“老夫能不能活過今年還是未知,豈敢再盼著活百年,春榮,夏長,秋收,冬殺,萬物如此,人也該是如此,老夫勉強算的上是冬日裡的寒蟬,隻要一場大雪,就會回歸大地,你描述的盛景,老夫是看不到了,將來如果你能看到,有什麼特彆出彩的記得到老夫的墳前燒了,讓我也樂嗬樂嗬。”
“才不那麼傻呢,您要是完蛋了,不趕快去投胎做人,待在墳墓裡做什麼,大盛世就要來臨,這時候做人最劃算,您這輩子苦熬了一百年,下輩子定會是那種詩賦風流的人物,膾炙人口的詩篇說不定就是出自您的筆下,到時候您在青樓得意之時,記得喊上我,給點暗示就好,老爺子,您認為咱倆見麵眨左眼好,還是右眼好些?”
“哈哈哈,”顏之推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拍著自己的胸口說:“和你說話,真是舒坦,家裡的孩子,唯恐在我麵前提起一個死字,隻有你不忌諱,好啊,如果有那麼一天,我過奈何橋的時候沒有喝那碗孟婆湯,還記得前世今生,一定給你暗示,哈哈哈。”
顏之推家裡在興化坊也有一座宅子,坐落在果林的深處,春日裡梨花盛開的時候,這裡一定是人間勝景,顏之推被雲燁攙扶著下了馬車,坐上家裡早就備好的輪車,咕嚕咕嚕的向大門口駛去,老頭子沒回頭,隻是舉起一隻手搖一搖就算是作彆。
雲燁站在梨樹下,直到顏家大門緊閉這才回到馬車上,身後的梨樹上最後的幾片葉子,也被寒風摘了下來,打著旋,翻卷著被風吹上高空,逐漸陷進黑暗,不知道落在了那裡。
辛月坐在紗燈前麵的小桌子上支著下巴等丈夫回來,本來那日暮也在等,可是她剛才在給孩子喂奶,孩子吃飽了奶水睡著了,結果那日暮也睡著了,飽滿的胸脯就露在外麵,殷紅的**上麵還掛著一滴奶水,實在看不下去的辛月,起身給那日暮掩好衣襟,看到丫頭就胡亂睡在母親身畔,而那日暮卻把枕頭摟的緊緊地,無奈的搖搖頭,把丫頭抱起來,送到裡間的搖籃裡,自己又坐在桌前等待。
門開了,雲燁走了進來,夾帶著凜冽的寒氣,見到辛月要起來,擺擺手,自己脫下大氅,掛在衣架上,把全身在鐵爐子邊上烤熱了,這才搓著手來到辛月邊上小聲問:“怎麼還不睡?都三更天了,如果我不是借著顏老爺子的方便,這時候啊,還在萬民宮呢,不是都給你說了,不要等我麼,皇宮裡的宴席開到天亮都不稀奇。”
辛月給丈夫倒了杯茶笑著說:“您不會來,誰有心思睡覺,不像床上的那位,喂完孩子連衣服都不知道穿好,就那麼挺著胸脯抱著枕頭睡著了,倒是把孩子扔到了一邊。”
“她就是那麼個脾氣,到現在還是孩子脾氣,開春了讓她帶著孩子回草原,我真是有點放心不下,隻是沒孩子在身邊,那日暮也就太可憐了,隻好如此了,罷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你也困倦的厲害,明日就要趕回玉山,早些睡吧。”
辛月應了一聲,端過爐子邊上的木盆,添了些熱水,給坐在床邊的雲燁洗腳,以前雲燁很不習慣彆人給自己洗腳,這幾年卻慢慢習慣了,不是辛月,就是那日暮,在嶺南的時候,李安瀾也是如此,這是大唐的一種表示親昵地方式,不是誰壓迫誰,辛月那日暮坐月子的時候,雲燁給她們也沒少洗,後來就不洗了,因為一洗她們就哭的眼淚把差的,不夠煩人錢。
那日暮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丈夫回來了,扔掉枕頭又拱進了雲燁的懷裡,才掩好的衣襟又散了開來,辛月不滿的一邊給丈夫洗腳,一邊看丈夫手忙腳亂的給那日暮蓋被子。恨不得那一對雪白的**當饅頭給吃掉……城裡麵養雞這是一個惡習,天不亮就喔喔喔的瞎叫喚,昨晚雲燁就沒睡好,丫頭半夜裡忽然哇哇的大哭,乳娘怎麼勸都不行,那日暮抱著也哭,喂奶也不吃,**才放進嘴裡,立刻就會吐出來,那日暮急的團團轉,雲燁接過丫頭之後,這孩子立刻就不哭了,非常的神奇,其中的道理雲燁也想不通。
“一定是夫君回來太晚,帶了不乾淨的東西回來,驚著了丫頭,妾身和奶媽,還有那日暮都是女子,陰氣重,鎮不住邪魔,隻有夫君一身的陽氣才能讓邪魔退散,明天一定要請幾位法師作作事才好。”
聽著辛月的鬼神怪談,雲燁沒好氣地說:“你確定不是你昨晚的叫聲嚇著了孩子?”那日暮連忙點頭,拿手比劃一下高度,示意辛月昨晚叫的很大聲。
惱羞成怒的辛月鑽進被子,還把那日暮拉走了,隻剩下雲燁一個人抱著孩子坐在床頭打盹,丫頭不乾了,又開始扯著嗓子嚎哭,沒辦法,雲燁隻好站起身抱著孩子來回走動,嘴裡還需要唱歌,這孩子才會安靜下來。
等丫頭睡著了,雲燁也困得東倒西歪,才準備睡一會,那隻該死的公雞就開始打鳴,恨得雲燁差點想衝到雞窩跟前,把這個勤快的家夥扭斷脖子,再扔到廚房裡當午餐。
天亮了,丫頭睡著了,雲燁也睡著了,辛月見丈夫不願意起來,無奈之下,就告訴護衛,侯爺今天不回玉山了,等明日再回去。
不回玉山雲燁也沒覺睡了,他忘記了他自己是嶺南水師的統領,人到哪,門口就必須擺放節鉞,就是一根綁著很多紅纓子的長把破斧頭,樣子很怪,是權力的象征,就說明正主一定在家,正主在家,難免就有客人,一般的客人回絕就是了,就說主人染病不宜見客。但是有些惡客,是不理會這一套的,比如長孫就這樣。
長孫一夜沒睡,依然容光換發的厲害,快四十歲的女人,還有這樣的精力實在是讓人佩服,長孫來了,雲燁就沒必要裝樣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長孫說話,人縮在椅子上像一灘爛泥,努力的堅持著想要把長孫應付走好繼續去睡覺。
“這才幾年,一個好好的少年人就陷在溫柔鄉裡不知節製,大清早的就像爛泥一樣,辛月,給他弄盆涼水,讓他好好清醒清醒。”長孫見雲燁所問非所答的敷衍,頓時就怒了,辛月不敢違逆,立馬端來水盆,給丈夫拿涼水擦臉。
一下子就清醒過來的雲燁苦笑著說:“娘娘,昨晚丫頭哭了一宿,除了微臣抱著不哭,任誰都拿那個小小的孩子沒辦法,到了天亮才消停。”
聽雲燁這麼說,長孫的臉色緩和了下來,有問雲燁:“你把玉佩藏哪去了?本宮想再看看,你昨晚唱的那首曲子,真的很像仙宮裡的妙曲,所以本宮很想看。’
“娘娘,玉佩當然在,微臣把它藏起來了,您要看沒問題,就算是送給您也無所謂,但是陛下看到就不是好事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您看完了,咱們把它砸成粉末最好,這樣一了百了,誰都不要去想什麼神仙地了。“雲燁真的有些煩了,明明沒有那種怪地方,非要說有,還一個個死認真,非要把老命送到這上麵才罷休,死的還全是精英人士。“長孫有些猶豫,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麼德行,要是真的拿到了玉佩,迷了進去,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現在丈夫是拉不下來臉麵問雲燁要玉佩,還要維持自己明君的臉麵,等到某一天這種好奇心再也無法克製的時候,不出大事才怪。““也好,本宮不看了,你吧那東西藏好了,不要再往外丟假的,丟一回,天底下就會死好多人,現在本宮已經勒令皇宮裡不許提那件玉佩是假的這回事,反正就那麼幾個人瞧見了,封口也容易。“聽長孫說的容易,雲燁腦海裡已經是屍橫一片,以前看皇宮戲的時候,妃子意外懷個孕都要死一大片人,更不要說白玉京地圖這種超級機密,那豈不是有好多人已經被扔進了水井?怪不得皇宮裡那些有職權的人喝的水都是從山上的泉水,隻有沒辦法的才喝井裡泡過屍體的水。
看到雲燁不寒而栗的樣子長孫拍拍桌子說:“胡思亂想什麼,本宮是那種殘忍好殺的人麼?一個破玉佩還沒有人命值錢。難道說本宮在你心裡就是一個惡毒的婦人不成?“雲燁諾諾的小聲說:“上回炸皇宮的時候,還看見您提著一把帶血的刀子,嚇得我都不敢往跟前湊,萬一您心情不好,給微臣來上一刀,微臣就冤死了。“一句話說的長孫沒話說了,敲敲桌子,走了兩圈,猛地來到雲燁跟前,一伸手就抓住了雲燁的耳朵用力的扭,疼的雲燁一個勁的喊疼。
“你算是我的弟子,如此看待師長已是大不敬,今天就好好和你算算舊賬,一個與國同休的侯爵,混成你這樣的憊賴性子,是老天瞎了眼,今天居然有膽子腹誹本宮,下回就有膽子咒罵陛下,不過,你大概已經這麼乾過了吧?揍你一頓不算冤枉你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