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想上學”,大丫抬起頭斬釘截鐵的說出一句話,把雲燁嚇壞了,這不是一千四百年後的中國,大丫也不是因為貧困上不起學的失學兒童,她有先生教,一位胡子白白的七十歲老儒。
“你不是在上課嗎?頌遠先生教的不好嗎,他可是哥哥專門從長安請來的好先生,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上頌遠先生的課業麼?”
“先生說我天資聰穎,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我的了,這幾天就要向哥哥請辭,這樣我就沒有先生教了,哥哥,我真的很喜歡做學問,你讓我去書院上課好不好嘛。”
大丫頭一回拉著雲燁的衣袖晃來晃去的撒嬌,這種事情以前都是小丫她們的專利,大丫從來沒有過。
“好,好,哥哥頭暈,你讓哥哥坐下來,我們慢慢談這件事,不是還有潤娘,小丫,東南西北她們幾個麼,頌遠先生難道也沒有東西教她們了麼?”
心中有點不高興,你作為先生好學生你得教,差學生你也得教,不能挑挑揀揀,如果先生都像你這樣,學生還不都放了羊,上進個屁啊。
“潤娘姐姐就沒有上過課,小丫總是跑,我追不上她,小東整天算錢,小南整天鼓搗吃的,小西小北跟著護衛們練武,上課的就我一個。”
為了上學,大丫終於把上課的事情交代了出來,原來如此,這件事情恐怕也是奶奶同意的吧,她老人家就不喜歡女孩子上課,總說女孩子上課沒用處,將來如果學問太好,會讓夫家難堪,認識字就好了,能寫信就算是合格,自己的孫子太聰明,如果女孩子也一樣聰明會惹得老天嫉妒,說不定會降下什麼災難來,所以那幾個丫頭隻要達到能寫信的程度就不管了,隨她們胡鬨,大丫這是喜歡上學,所以一直堅持了下來,直到文夫,文頌遠教無可教才作罷。
“雲三,把家裡的幾個小娘子全都給我叫過來,我有話要問。”雲燁很生氣,才剛剛脫盲,就一個個的不願意上課,這是雲家的恥辱,彆的事情都可以原諒,唯有這件事情不能寬容,一個知識淵博的母親會帶給自己的孩子怎樣的影響雲燁太清楚了,他可不希望雲家的下一代,一代比一代蠢,到最後都流著鼻涕放羊,如果是這樣的後果,自己還辦什麼書院。
幾個妹妹一個接一個的走了進來,原本笑嘻嘻的推推搡搡,看到雲燁本著臉,就一個個的安靜了下來,就連最調皮的小丫都乖乖地站在那裡不做聲。
“誰允許你們不上課的?我不是把道理都告訴你們了麼?怎麼還是一個個沒心沒肺的傻玩?潤娘,你是她們幾個中最大的,你來說。”
不知不覺中雲燁的語聲開始變得淩厲,這是幾個妹妹從來都沒有經曆過的,往日的哥哥都是細聲細氣的和她們說話,現在一下子有了巨大的反差,有些接受不了,看著他們幾個戰戰兢兢地樣子,尤其是小丫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雲燁有些心軟,可是一想到後果,就隻能硬下心,繼續追問。
“哥哥,奶奶說女孩子不需要懂得太多,能看信,寫信就夠了。”潤娘大著膽子說。
“奶奶上了年紀,這些事情是過時的想法,能寫信看信?和目不識丁的荒野鄙夫有什麼不同,我雲家就不出廢物,女孩子也必須精通詩文,通曉世事,這次我原諒你們,從今後你們必須好好進學,不得懈怠,每三日我會考校你們的功課,潤娘以後不許再往秦家亂跑,大姑娘了,要知道矜持,小丫不許再去市場上胡鬨,小西小北也不許練武,把課業補上之後才能繼續,小東如果我看見你再擺弄錢罐子,我會沒收,小南也不許鼓搗吃的,一心向學,這次與其說是你們錯了,不如說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關心到你們。
上學是一輩子的大事,現在看起來沒用,將來你們會知道有學問和沒學問的差距。你們以後會成為人家妻子,母親,一個個都不明事理,如何相夫教子,如何掌管家業,狗屁不通還家財萬貫的,能堅持到幾時?記住了,不管以後你們嫁給誰,過什麼樣的日子,都要記住教育的重要性,這事關子孫後代的大事,不能有絲毫的馬虎,記住了麼?”
幾個妹妹都小聲的回應,見她們都有了表示,雲燁才放鬆繃緊的臉,小丫哇的一聲就撲到雲燁懷裡,哭的肝腸寸斷,其她幾個也圍著雲燁哭泣,大丫內疚的不行。
抱著安慰了幾個小的,對一娘說:“這些日子你也需要學習怎麼管家,家裡你嫂嫂不在,你就操持起來,好好向錢管家請教,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幾個妹妹的學業你也要抓一抓,其實對你我覺得是最虧欠的,現在還有時間,能學就學一點吧。
今天要不是大丫提起要上學的事情,幾乎會害了你們一輩子,我這個家主不合格啊,光顧著書院和朝堂,把你們冷落了,是哥哥錯了。”
“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是我們太懶了,不想著學問隻想著玩,以後不會了,我們會好好向頌遠先生求教的。”一娘也哭著對雲燁說。
這時候,白胡子的文頌遠先生踱著方步走了進來,老先生有個特點,那就是從不快快趕路,那怕房子著火了,也會慢悠悠的不慌不忙,他很注重調理,據老錢說,文夫先生的頭發都梳的整整齊齊,雖然不多,卻顯得非常有精神。
“頌遠先生,這些日子是雲某怠慢了,致使先生課業無法進行,是在下的錯,還望先生莫要怪罪,幾個不成器的妹子在下也教訓過了,還請先生念她們無知,重新教過才是。”
文夫掃了一眼幾個女娃,捋著胡須說:“教書是老夫的本分,何敢推辭,自然聽從候爺之命,隻是貴府的大丫小娘子老夫已經傾囊相授,這孩子天資聰穎,有舉一反三之能,老夫慚愧,學識淺薄,不能再教這孩子了,免得誤人子弟。”
對於雲家,老先生還是充滿好感的,家風淳樸,幾個小娘子雖然不喜進學,卻也是規規矩矩的好孩子,對他這位先生也是禮敬有加,女子讀書原本就不受重視,雲家這樣已是難得的開明人家,所以他也從不過問幾個孩子上不上課。
“從今往後還望先生嚴加教導,就當她們是男孩子一樣來教,戒尺一類的懲罰,雲家不會在意,請先生儘管放手施為,大丫既然已經從先生這裡肄業,就請先生開出薦信,在下再去給她尋找新的先生。”
文夫老先生自是頻頻點頭,把女子當男孩子教,這就容易許多,要知道女孩子比男孩子更加畏懼懲罰,這樣一來,自己的課就會教的輕鬆許多。
學問這東西雲燁還真的沒法判斷,隻有帶著大丫去了書院,請李綱先生考校一番,看看到底到了何種程度,三年時間,一個小姑娘會把一位老儒肚子裡的學問掏空?雲燁有點不信。
李綱也很好奇,不過出於對雲家儘出妖孽的現實,還是很愉快的和玉山先生考校了大丫整整一個多時辰,還好大丫對李綱,玉山先生很熟悉,這才自然一些,如果是彆的先生,估計光是害羞就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考校完畢,雲燁等到老先生的評價,誰知李綱抖抖手問雲燁:“這樣的妖孽你雲家還有多少?如果還有小兩歲的,許給我那個小孫子如何?”
“不知道,剩下的都顧著貪玩了,還看不出來,如果你家小孫子有本事自己去雲家找,我不反對就是,估計你家小孫子會在她們手底下死的很慘。”
“那就說定了,我家孫子也不是泛泛之輩,過幾天就會來書院讀書,如果真的把你雲家的女子勾跑,老夫不負責任。”
老家夥現在活的自在之極,兒子李少植天性愚鈍不堪,就不是一個混官場的料,有老爹撐腰愣是待在河北老家觀州,做一個司馬,隨著李綱的年紀越發的大了,雲燁乾脆動用軍方的關係把他調到長安任職,官職也小小的升了一級,這是李綱交代過的,自己的兒子什麼德行他很清楚,做六品小官還行,如果放到獨當一麵的位置上一定會出岔子,按照他的交代,被安插到司農寺做散官。
對兒子李綱早就絕望了,隻是對自己最小的孫子李安仁,卻疼愛有加,今年隻有十一歲,據李綱自己吹噓,有過目不忘隻能,是不是不知道,反正是印證了一代強,一代弱這個怪圈,玉山也喜歡大丫,被大丫攙扶著出了屋子,喜笑顏開,一個勁的誇獎雲家又會出現一個謝道韞式的才女,他當年是因為辛月不在身邊,如果在自己身邊長大,不輸給大丫。惹得李綱雲燁哈哈大笑,直說玉山先生是徹頭徹尾的嫉妒。
元章先生下了課,端著自己的茶壺飲了一口,問清楚幾人為何發笑後,隨口問了大丫幾句話就說:“你哥哥如果沒有那些異人傳授的學識,給你提鞋都不配。‘幾個老家夥年紀大了,早就看破了世間百態,最喜歡看見小兒女的嬉鬨,對朝廷大事充耳不聞,把自己鎖在象牙塔裡,優哉遊哉的過日子,研習一些自己喜歡的學問,想到了就隨便寫幾筆,自然有弟子整理成冊,刊印成書,對他們來說,泛著油墨味的新書,是他們的最愛。
書院裡都是讀書成癖的怪人,隻知道教書育人,前兩年還有想在仕途混一下的想法,誰知道在書院待的久了,一個個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愛上了書院這個地方,做官也未必有在書院當先生更加的受人尊敬。
幸好雲燁找到了許敬宗,這位喜歡權利的家夥,每天對著無數等待批閱的文件,痛並快樂著,偶有閒暇,總有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在全身縈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