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好日子,外麵豔陽高照,沒有敵人追殺的日子對竇燕山來說就是一個好日子,從簡陋的竹床上爬起來,他感覺到腰椎在發出嘎巴嘎巴的叫喚,自己都對半個月時間跑了五千裡路的自己佩服不已。
竇三給他端來了洗臉水,水麵倒映出一張滄桑疲憊的臉,胡茬子爬滿了臉,足足老了十歲,頭發披散在肩上,散亂而枯黃,相對的,身形卻健碩了好多,捏捏自己的胳膊,硬邦邦的,往日的白皙少年再不見蹤影,兩條腿也有了騎兵化的發展,並攏之後,巴掌寬的縫隙出現在小腿上,走起路來像鴨子。
自從在朗州被百騎司盯上,他已經記不清楚到底跑了多少路,死了多少人,那些忠勇的竇家子弟一個個前赴後繼的向百騎司的探子衝去,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他隻是一路狂奔,需要跑的比那些信使還快才成,沒有什麼計謀,沒有什麼好的計劃,隻有拚速度,因為不管用什麼法子,他們都不可能比百騎司的探子更加的精通。
直到鑽進了大山,那些討厭的尾巴才逐漸消失,這裡是南詔的地盤,唐人不會進來。探戈女王的領地一向都是唐人的禁地,竇家用了十幾條人命才聯通了這條逃生的道路,每年供應的大批的錦緞和糧食沒有白費,探戈女王的領地也成了竇家最後的庇護所。
今天要去見見那個癡肥的女王,世家公子的風範要保留,老管家竇三給他刮了臉,剪了鼻毛,頭發挽好,戴上金冠,換去了殘破的皮靴,鹿皮的短靴就是舒服,一炷香之後,一個翩翩的佳公子再現人世。
竹樓下的豬叫再一次提醒了竇燕山自己身在何地,這裡不是錦繡長安,也不是溫暖舒適的莊園,而是惡劣無比的南詔,想到自己昨夜和一群豬睡在同一個竹樓裡,他就想吐,天氣很熱,一股股的惡臭從竹子的縫隙裡傳了上來,在四周縈繞,強忍著胃裡的不適,竇燕山準備去參加女王為他準備的筵席。
進了女王的大竹樓,竇燕山就痛苦的無以複加,他寧可和那群豬住在一起,也不想和女王呆在同一間竹樓裡,不論彆的,隻因為女王的竹樓下養了更多的豬,也更加的肥壯,所以豬騷味也就更加的濃重。
如果隻是臭味,多日來曆經艱險的竇燕山還能忍受的話,那麼竹樓裡的**場景就讓他有自殺的衝動,不是沒有經曆過香豔場景,在燕來樓,在春風閣,那些女子的**在輕歌曼舞中搖曳,薄紗下的美妙景致總是讓人迷醉,木勺斟酒的淅瀝聲,絲竹婉轉的鳴音配合著脂粉的甜香,感官的刺激達到了極致。
他閉上眼睛,過了好久才睜開,隻希望剛才看見的都是幻想,是噩夢。隻可惜一切都是真實的,四五個身體黝黑的**大漢在爭著搶著向一個躺在竹床上的肉山獻媚,一個稍微白一些的漢子甩著襠下一大串贅物在給女王剝香蕉,自己咬去了頂端不好的果肉,把剩下的一部分塞進一張碩大的嘴裡。
竇燕山發誓自己沒有看到有咀嚼的動作,那根香蕉就滑了進去,哼唧了一聲,兩隻肥碩的手掌推開在巨大的**上磨蹭的兩個亂蓬蓬的頭顱,坐了起來,肥肉如同水波在蕩漾。
這是一個他媽的女巨人,坐在床上也比站著的竇燕山高,陷在肥肉裡的兩隻小眼睛一看到竇燕山就變得明亮起來,這種眼神竇燕山經常見到,他自己也有過,隻是他隻有看到絕美的胡姬之時,才會流露出這種欣賞的眼神,恨不得吞到肚子裡的貪婪眼神啊,多久沒有過了?
有男人在仇視自己,竇燕山是一個敏感的人,他能感受到雲燁對他那絲淡淡的恨意,也當然能感覺到那幾個挺著小兄弟的男人對他不加掩飾的嫉妒。
作為客人去彆人家做客,自然要攜帶禮物,從身後已經傻眼的老管家手裡接過檀香木盒捧在手裡,儘量不看那對在眼前晃蕩的巨**房躬身說:“在下從遙遠的長安前來托庇與女王陛下,受儘陛下恩惠無以為報,隻有一點薄禮獻上,聊博女王陛下一笑。”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黑壯的女王拉著竇燕山的手嘿嘿直笑,揉搓了好久才接過木盒,當麵打開,見不是那些閃著光的石頭就有些不高興。
被那雙汗津津的不知道抓了什麼東西的手揉了半天,竇燕山渾身寒毛直豎,他決定回去就用乾沙子把手細細的搓一遍,如果再抓一次,這雙手竇燕山就不準備要了。
強壓著胃裡的不適,趕緊解釋:“陛下切莫小看這些黑色的膏藥,您如果把它放在火上烤,每日嗅這些膏藥冒出的青煙,您就會長生不老,青春永駐,每天都會讓您極樂無邊,這個膏藥有個美麗的名字,我們都把它稱之為忘憂草……”
所謂天道酬勤,是一個真正的真理,路途再遠,熙童也會慢慢走回來,處境再艱難,竇燕山也不會熄滅心中複仇的火焰,就像長孫從來不會停止琢磨雲燁一樣都是事物發展的必然。
李泰是個好孩子,從雲燁那裡拿到了新編的算學課本,同意了代替他教學的任務,他的進度趕得很快,做這個任務綽綽有餘,當然,先生的一切權利李泰也不會放過,他的仇人多著呢,武術課上挨得那些拳頭讓他永生難忘,從出生到書院之前這段時間自己就沒挨過揍,誰料想,這兩年把前麵沒挨的揍加倍補了回去,有時候回宮裡,乳母見了他滿身的淤青抱著就哭,還準備到皇後那裡去告狀,告狀沒用,李泰早就試過了,隻有不停地安慰乳母不要傷心,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還回去的,保證一拳頭都不落下。
嫉妒好學生,這是學校的通病,雲燁管不著,李泰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知道孰輕孰重,最多就是一頓拳頭的事,有什麼呀。
李綱給道信和尚寫了很長的一封信,雲燁揣在懷裡都感覺鼓鼓囊囊的,洛陽白馬寺雲燁是知道的,也隻知道一個關於白馬非馬的詭辯論調,道信就拄錫在哪裡,一指頭禪也不知是天龍和尚所創,還是道信所創,沒記住,雲燁很擔心見了道信,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伸一個指頭來回答,這樣就糟了,所有事情靠猜的,這樣忽悠人的法門實在是一個妙招,如果道信不知道一指頭禪,自己倒是可以拿來用用。
去吏部請假,天官不在,留下了備案就準備匆匆趕回家,長安少呆為妙,走在大街上感覺好像少了些什麼,再三思慮,雲燁才明白,少了那些帶著鷹犬胡鬨的紈絝,如今那些紈絝都在玉山書院裡接受劉獻的再教育,這對長安來說是一個福音,街麵上帶著侍女家仆胡逛的富家小姐也多了好多,姹紫嫣紅的很吸引眼球,隻可惜少了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絝啊。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比如妓院和賭場少了消費的絕對主力,生意清淡不少,看吧老鴇子急的,大中午的跑街上開始拉客了。
如果拉彆人是一場喜劇的話,拉自己就成了一出悲劇,街上的佳人齊齊的射出鄙夷的目光,讓雲燁很沒麵子,就連老莊都有些慚愧,難道自家侯爺就是這條朱雀大街上唯一的色鬼嗎?
帶著濃香的手帕丟在了雲燁懷裡,然後就丟個媚眼,扭著肥臀走了,惹得街麵上的無賴漢齊齊的叫聲好,雲燁很想把手帕丟掉,卻發現上麵寫滿了字。
從來就沒有指望過李安瀾是單槍匹馬的獨自一人,幫李安瀾是一回事,和她背後的勢力結交是另外一回事,一群見不得光的賤人,也有和雲家討價還價的餘地嗎?
雲燁把手帕揣在懷裡,看了一眼旁邊的小樓,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一群人,抑或說一群女人,站在二樓一個陰暗的房間裡眼睜睜的看著雲燁裡去,一個年長的女子低聲說:“雲侯到底是心高氣傲,看不起我們這些卑下的賤奴,想要和他聯手已不可能。”
“我早就說過,他是一個驕傲到骨子裡的人,你們不可能成功,他對窺探大內的**沒有半點興趣,你們不聽,這下子,他又會把氣撒在我的身上,原本,他就對我的做法很反感,這回更加討厭了,他怎麼對我沒關係,我隻希望他不要把氣撒在我腹中的孩兒身上,失去了他的眷顧,我孩兒前途堪憂。”
李安瀾就坐在椅子上,似乎對事情的發展早就有預料,椎帽下的麵孔古井無波。
“我們想了很多年的事情,對他而言易如反掌的做到了,如果可能,我們這些卑賤的人想依附在他的羽翼下討口平安飯吃,如今看來弄巧成拙了,壽陽說的都對,你腹中的孩兒才是重點,他是雲侯的骨血,雲侯不可能不管不顧,想要找主子,他才是最好的人選。”
陰影裡一個佝僂著身體的宦官用嘶啞的語聲慢慢的說道,停了一下,他又說:“雲侯恐怕早就有所察覺,隻是看在安瀾的份上沒有揭破此事罷了,他想要出手對付我們,那才是大災難。以後停止一切對他的無端試探,讓時間親情慢慢侵蝕他那顆七竅玲瓏心肝,從而生出幾分對我們的憐憫之意,這才是萬全之策,他這回遠避少林寺恐怕就是存了把自己從漩渦裡摘出來的心思,嶺南說到底,還需要我們自己努力。”
李安瀾高傲的抬起頭,看著這些往日讓自己極度恐懼的人,在自己男人的威壓之下,如同野狗見到了獅子,除了屈服,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撫摸著稍微有些突起的腹部,心頭充滿了快意,自己脖頸上的那塊木牌,才是自己和孩子最大的護身符,有了它,神鬼辟易。生平頭一回有一種被人保護的溫暖感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