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平定天津(中)(1 / 1)

隻有一門攻城火炮,卻分成三輛馬車來裝,一門炮被拆成了三部分,炮管部分重達千斤,也被裝在馬車上,因為炮管太重,馬車用了兩匹馬,拉起來猶覺吃力。

這是一門普通的攻城炮,論精度論射程,比秦堪看重的佛朗機炮差遠了,天津三衛原本配置了十門火炮,去年白蓮教徒滲進了三衛,甚至將某些百戶和副千戶都展成了信徒,當時偷出這門炮後動靜頗大,畢竟這個東西殺傷力巨大,比刀劍厲害多了,無緣無故少了一門炮,這事不好對朝廷交代。

後來幾位成了白蓮教信徒的千戶和副千戶暗裡使了銀子,上下打點了一番,而三衛指揮使也不打算把這事鬨大,若被朝廷知道他們弄丟了火炮,下場絕對好不了。於是指揮使向兵部稟報此事,隻輕描淡寫以“火炮炸膛損毀”為由,把事情揭過去了。

雖然指揮使們暗裡也派人尋找追查過,但火炮已被白蓮教藏在深山裡,最終追查之事也不了了之。

事隔一年,這門火炮成了秦堪的催命符…………………………離城二十裡外,有一個名叫大張莊的村子,村子緊鄰官道,官道兩旁,有兩座不知名的小山。

火炮被眾人合力搬到了山腰,葛老五在山腰上整出一塊平地,再將火炮重新裝好,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山下的官道,若有車駕經過,一炮擊,命中十拿九穩。

狙擊地點是唐子禾選的,此處依山而據,易守難攻,進可狙擊,退可從容遁入山林,官兵難尋。

火炮已裝好,葛老五用繃砂磨著炮管上的斑斑鏽跡,再細心給炮管內塗上油脂,忙活了半天,火炮已煥然一新,炮架旁邊的一個小竹筐裡裝滿了黑黑的火藥,火藥上麵擺放著三枚實心鉛彈,樹影搖曳間投射下來的陽光下,炮彈靜靜散出幽寒的殺意。

“唐姑娘,你覺得秦堪那狗官何時可平定天津之亂?”忙活完後,葛老五就地背靠在一株大樹根下,目光透過搖曳重疊的樹葉,望向陰沉的天空。

唐子禾不太自在地瞧了一眼火炮,淡淡道:“白蓮教所控三衛必不過半數,秦堪從三府調集三萬大軍兵圍天津,此戰白蓮教必敗,不出三日,天津可平定。”

嘴角露出譏諷似的笑容,唐子禾道:“白蓮教總壇太急了,他們太想擁有一支武力縱橫天下,問鼎江山,卻不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些事情操之過急,一定沒有好結果……白蓮教選擇在這個時機動卻有點奇怪,大軍重圍,重兵壓境之時舉旗造反,到底是接手我的馬四是個草包,還是此事背後另有玄機?”

葛老五笑道:“天大的玄機也不關咱們的事了,唐姑娘,你的意思是說,秦堪三日之內便可平定天津,天津事畢之後,他也該啟程回京了吧?”

“最快三日,最慢五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秦堪五日之內必回京師。”

葛老五點點頭,看著山下不足百丈的官道,伸出大拇指比劃了一下距離,笑道:“那咱們就在這裡等他,這條路是回京必經之地,秦堪那狗官隻要來了,咱們大炮朝他的車輦一轟……嗬嗬,弟兄們英靈不遠,瞧咱們為他們報仇!”

滿帶殺意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的山林裡,唐子禾莫名感到心一緊。

*****************************************************************三千反賊突圍了。

當秦堪聽到這個消息,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這件事實在出了他的預測,本來他們選擇起事的時機便不對,既然倉促起事了,按秦堪的預測,最理智的做法便是攻取天津城,控製城內深港碼頭,搶占船隻東渡,登6日本,朝鮮或琉球,先保存實力,再圖來日。

誰知三千反賊竟一次又一次不按牌理出牌,沒按他預想的那般攻城,反而突圍四散而去。

“六衛之中必有反賊的內應!”秦堪擰著眉,注視著桌案上的地圖,右手握成拳,狠狠在桌上捶了幾下。

李二滿頭霧水道:“侯爺,何以見得?”

秦堪冷冷道:“彆的且先不說,三萬大軍重重包圍,而三千反賊竟知道大軍包圍圈最薄弱的一點,重勢出擊突破包圍,若說他們是憑運氣找到這個薄弱點的,你信嗎?”

李二驚愕道:“難道有人向白蓮教通風報信?白蓮教連三府六衛都滲透進去了?”

“不一定是白蓮教滲透,我隻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覺得天津之變這件事裡,有第三股勢力在背後興風作浪,他們的影子在其中若隱若現……”秦堪擰眉沉吟道。

“除了朝廷和白蓮教,第三股勢力是誰?”

秦堪苦笑道:“這隻是我的直覺,哪能知道得這麼清楚?按我的感覺,這股勢力對咱們是敵非友,來者不善,也許是針對白蓮教造反這件事,也許是為了針對我個人,如果是針對我個人的話,排查起來就困難了,這兩年我得罪過王爺,得罪過文官,得罪過太監,殺過韃子,殺過倭寇,坑大臣,坑劉瑾,血洗過東廠,西廠番子也在我手裡栽過跟頭……”

一個個仇敵掰著手指算來如數家珍,越數越喪氣,連李二的臉頰都開始抽搐了。

咧著嘴乾笑,李二昧著良心乾巴巴的恭維:“侯爺的人緣真是,真是……嗬嗬,卓爾不群啊。”

秦堪樂了,狠狠踹了李二一腳以示讚賞:“‘卓爾不群’這個成語用得好,我就喜歡你這種有文化的好屬下。”

“不說不覺得,一說起來侯爺竟得罪過這麼多人,這些人裡麵誰都有可能是天津方隅之地的第三股勢力,侯爺,下一步咱們該怎麼辦?”

“三千反賊四散而逃,散入民間麻煩可不小,特彆是天津離京師不過二百裡,這三千人不殲滅,將來必生禍患,李二,把錦衣衛和勇士營的人全派出去追緝反賊,我身邊留幾百人保護我便是,多則無益。”

“是。”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天津的白蓮教大抵肅清了,目前隻要將那三千反賊殲滅,便算大功告成,現在咱們動身與六衛指揮使會合,老待在外麵太沒安全感,還是軍營裡最安全……”

秦堪起身欲走,卻見李二神情訥訥,似有未儘之言。

秦堪停下腳步,奇怪地看著他:“還有事?”

“有……侯爺,京師朝堂來了人,一位監察禦史,名叫李騰……”

秦堪一楞:“好好的監察禦史來天津做什麼?”

“都察院派出來的,據說是右都禦史屠滽的意思,侯爺剿天津白蓮教一事京師朝堂皆知,後來聽說天津三衛不穩,侯爺又請奏調三府六衛大軍準備平叛,事情鬨大了,朝堂裡……咳,朝堂裡很多人對侯爺頗有,呃,頗有那個……微詞,其中以屠滽為,整日叫囂著要求皇上和內閣將侯爺的欽差身份收回,被皇上和內閣駁了,這姓屠的老家夥不甘心,索性以都察院的名義派了禦史,掛了個‘巡按’的銜頭,實則多半是來掣肘侯爺的……”

“既然陛下和內閣駁了屠滽,他怎麼還敢派人來掣肘我?”

“侯爺,內閣也不是鐵板一塊,您彆忘了,內閣裡麵還有個焦芳,這老家夥可是跟劉瑾穿同一條褲子的,也不怕騷得慌,都察院派人來天津,裡麵未嘗沒有焦芳和劉瑾的默許……”

秦堪深深皺起了眉,心中頗有幾分悲涼。

都說國人外鬥外行,內鬥內行,此言果然不虛,朝堂裡這些官兒彆的本事沒有,拖後腿的本事卻是專業級的。

李二見秦堪臉色陰沉,不由小心翼翼道:“侯爺,這位名叫李騰的監察禦史現在就在六衛大軍的帥帳裡等您呢,據六衛裡的錦衣衛密探稟報,這位李大人說話陰陽怪氣,與六衛指揮使閒談之時多次含沙射影,隱隱有指責侯爺逼反三衛,並且妄動刀兵之罪……”

這就是大明的特色,小小的七品禦史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人都敢參劾,什麼人都敢罵,連皇帝他們都不看在眼裡,更彆提秦堪這個小小的山陰侯了。

而這位姓李的禦史受都察院的指派來天津,自然來者不善,絕不會如天官賜福般祥和,秦堪雖沒見著他的麵,已經可以想象這家夥在帥帳裡是怎樣一副頤指氣使,鼻孔朝天的跋扈模樣了,簡單的說,這家夥就是過來找碴添堵的。

秦堪眼中漸漸升起一團濃鬱的殺氣。

換了平日,以秦堪的腦子,起碼有一千種方法令這位李大人正常死亡,然而現在卻不行,現在是非常時期,反賊未除,戰事未休,這個時候他委實不想節外生枝,再添麻煩。

“侯爺,李騰在六衛帥帳等您呢,侯爺要不要召他來見?”

秦堪搖搖頭:“我們現在動身去六衛帥帳吧,外麵終究不安全,現在一切以追緝反賊為要務,六衛三萬大軍不能沒有統一的指揮,我必須去接手六衛指揮大權,否則軍中令出多門,事則必敗。”

“李騰那裡……”

秦堪想了想,臉上露出一抹陰笑:“天津三衛指揮使誰的脾氣最壞?”

“呃,天津衛指揮使梁勝。”

“梁勝最喜歡哪房妾室?”

“最小的第六房妾室,據說是三個月前從青樓贖回來的名妓,非常的風騷……”

秦堪壞笑道:“晚上你代本侯宴請三衛指揮使,寬他們的心,就說本侯保他們平安,順便叫上李騰,席間把李騰灌醉,然後再把梁勝最喜歡的妾室從他府上偷出來,送到李騰的床上,一個時辰後製造機會,讓梁勝無意中現他們的奸情……”

李二睜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李大人若沒被梁勝活活揍死,說明他是命大之人,也說明梁勝是個好客之人,明日我再見他,與他說說正經話。”

李二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屬下覺得吧,梁勝應該不會這麼好客,侯爺,如果……李騰被梁勝宰了呢?”

“那就快馬傳信去京師,叫錦衣衛去抄李騰的家,抄出來的銀子給我,罪證給屠滽,回頭問問屠滽,問他到底派了個什麼貨色來天津。”

“明白!一定有罪證,沒有也得有!”

******************************************************************當六衛三萬大軍以獅子搏兔之勢撲向三千分散逃命的反賊時,秦堪領著近千錦衣校尉和勇士營將士向二十裡外的六衛帥帳開拔而去。

然而離秦堪欽差儀仗不到十裡的大白鎮外的官道上,兩群陌生人正進行著殊死拚殺。

雙方人數非常懸殊,一方五百餘人,另一方隻有百餘人,戰況呈一麵倒之勢。

人少的一方是東廠番子,人多的一方竟是西廠番子,西廠大檔頭武扈和白蓮教叛徒馬四赫然竟在其列。

東西二廠這一次可不是尋常的鬥毆,而是真真實實的拚命。

地上已躺了數十具屍,其中大部分皆是東廠番子。血流了滿地,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在為自己掙命。

東廠為的名叫聶高,隻是一名尋常的東廠掌班,奉戴義之命查緝天津白蓮教業已數月,今日三衛公然造反,白蓮教由暗轉明,忠奸明朗之後,正是東廠最緊張的時刻,反賊四散逃亡,聶高領著屬下番子一路追蹤,在大白莊這個地方由鄉間小徑轉上官道,無意中竟現西廠的人埋伏在官道兩旁。

聶高大吃一驚,畢竟都是廠衛人馬,於是上前詢問究竟,誰知武扈二話不說,一個眼色使去,五百餘西廠番子拔刀出鞘,跟東廠廝殺起來。

當東廠番子倒下數十人以後,聶高也漸漸明白了,這是西廠設下的圈套,一個與白蓮教無關的圈套!

拚殺之時聶高微微失神,一道刀光無情向他劈來,聶高一驚,來不及做出反應,忽然身前被一道魁梧的身影擋住,卻是他在東廠裡交情最深的袍澤屬下。

為他擋刀的番子胸前被劈開了一道深深的刀口,鮮血如噴泉一般瘋狂往外噴湧,聶高瞋目裂眥,手中鋼刀一翻,便待與西廠拚命,擋刀的屬下卻忽然轉過身,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將他一推,嘴裡大口大口湧出鮮血,張開嘴力竭聲嘶地朝他大吼:“掌班快跑!快跑!快去稟報督公,稟報秦……”

話沒說完,一道雪亮的刀光一閃,說話的番子那顆大好頭顱衝天而起,然後重重跌落塵土,至死圓睜雙眼,死不瞑目。

聶高踉蹌後退,雙目赤紅,牙齒深深咬住顫抖的下唇,深深瞥了一眼正在豁命相拚的殘餘袍澤屬下們,然後毫不遲疑地扭頭便跑。

嗖嗖嗖!

三支弩箭無情射向聶高的後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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