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的話其實不難理解,可惜王嶽沒有聽進去。
不可否認王嶽是個好人,弘治年間傾力輔佐君主,幫助皇帝處理朝政時眼光很獨到,做事也很勤勉,曆朝曆代都有宦官亂政,幸運的是,弘治帝命好,幾乎沒遇到過這樣的宦官,司禮監上到掌印蕭敬,下到秉筆太監陳寬,王嶽等人,都是難得的賢明忠心之人。
可惜人無完人,王嶽自然也不是,他不但有著生理上的缺陷,也有著性格上的缺陷,王嶽為人比較剛愎,如果套句前世流行的譬如“殘缺也是一種美”之類的文藝句子的話,王嶽無疑是個絕世大美人,比蕭敬美。
做文官剛愎一點沒什麼,但做天家家奴的性格也剛愎就不大合適了,要麼是在自掘墳墓,要麼就是當初進宮時沒閹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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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宏的雙手雙腳被番子們死死抓著,單薄的囚衣已被粗魯地撕開,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張欽嘴角噙著獰笑,舉著燒紅的三角形烙鐵離杜宏的胸膛越來越近,杜宏甚至能感覺到胸前愈熾熱的溫度。
張欽也是太監,這個太監有點特彆,他是朝鮮人,當然,也是王嶽的乾兒子,曆朝曆代的事實證明,無論哪個年代,乾兒子和乾女兒這兩個職業都很吃香,張欽也是如此。
“杜宏,這塊烙鐵隻是第一道菜,後麵還有夾具,指釘,攔馬棍,鐵刷子等著你呢,今兒時辰還早,咱們一樣一樣嘗嘗味道。”
杜宏被四名番子死死按著,卻奮力掙紮不停,嗓音嘶啞激烈:“你們這群閹狗,想對老夫屈打成招,老夫偏不如你們的意,老夫一生做人做事清白,對大明對陛下忠心耿耿,有膽剖開老夫的肚皮看看,看裡麵的心是不是紅的!”
“杜宏,你在這兒乾嚎也沒人聽到,費這個勁乾嘛?還指望你的好女婿來救你?死心吧,老實交代到底是不是你指使人打殺那十幾個織工,咱們東廠查過了,紹興城裡有人親眼看到那些打手是從你知府衙門出來的,而且你昔日的同僚和下屬也異口同聲做證,他們都說此事是你所為,人證物證俱在,老實招供畫押等著秋後痛快一刀多好,何必死咬著牙現在遭這份罪?東廠的刑具你以為你挺得過去麼?”
杜宏凜然不懼:“賊子你可以來試試,看老夫這身皮肉是不是鐵打銅鑄的。”
張欽歎了口氣,臉上卻帶著猙獰的笑意:“不見棺材不落淚,說的可不就是你這種人嗎?杜宏,既然你不肯招,雜家就不客氣了……”
烙鐵閃爍著暗紅可怖的光芒,緩緩地朝杜宏的胸膛貼去,杜宏停止了掙紮,看著那塊要命的烙鐵越逼越近,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露出慘然的笑容,閉上眼睛準備迎接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刻……“張公公,慢著!”一名東廠領班神色慌張地跑過來。
張欽動作一頓,扭頭不滿地瞧著領班,最喜歡折磨犯人的他,此刻很不希望被人打擾。
“張公公,您快出去迎駕吧,太……太子殿下來了!”
“什麼?”張欽大驚,趕緊將烙鐵扔回炭盆裡,撩起衣擺便匆忙朝詔獄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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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便是詔獄?”朱厚照仰頭四下打量著詔獄厚重的石門,和外牆上露出的無數機弩射口,神情頗為新奇。
“是的,殿下,裡麵關的都是犯了重罪的犯人,當然,也有被冤枉的好人,比如臣的嶽父。”秦堪在旁邊躬身回道。
這時張欽慘白著臉,領著一群東廠的貼刑,掌班,領班等人匆忙跑出來,見了朱厚照納頭便拜:“奴婢張欽,拜見太子殿下。”
出於對秦堪的信任,朱厚照此刻也相信杜宏是被冤枉的,於是對東廠的行事有些反感起來,根本沒搭理張欽。
“那一個一個的小洞是做什麼的?”朱厚照指著詔獄外牆上布滿的機弩射口好奇地問道。
秦堪回道:“那是防備敵人劫獄的機弩口,若有那些不識天高地厚的江湖好漢想劫獄中犯人,隻待他們衝到門前百步之內,這些機弩射口便會射出一支支鋒利的弩箭,把他們當場射殺。”
朱厚照眼睛亮了:“這倒挺有趣兒的,瞧著好玩得緊……”
秦堪像進讒言的奸佞似的,湊在朱厚照耳邊道:“殿下要不要試一試?確實挺好玩。”
“怎麼試?”
很不厚道地指了指跪在身前不敢動彈的張欽和一眾東廠貼刑掌班,秦堪森然笑道:“讓他們從百步外跑來,殿下用機弩射幾個試試手氣如何?”
朱厚照很配合地點頭:“此言大善。”
“試……試手氣?”張欽呆了一下,接著渾身劇烈一顫,帶著哭腔連連磕著響頭:“殿下饒命,奴婢命隻有一條,隻想好好留著小命將來服侍殿下,殿下饒命啊……”
一眾東廠掌班領班們也嚇壞了,一個個學著張欽不停地磕著響頭求饒起來。
朱厚照裝模作樣想了想,道:“也罷,先辦正事,試手氣一事可以緩緩再說……”
張欽等人急忙磕頭道謝起身,繞到朱厚照身後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喘,隻恨不得自己隱身才好,生怕讓太子殿下看到他們熟悉的麵孔,引讓他們當靶子試手氣這種慘痛的回憶。
“杜宏是不是關在裡麵?”朱厚照終於提起了正事。
張欽恭聲道:“是。”
朱厚照點點頭,大模大樣地一揮手:“他是被冤枉的,把他放了,嗯,官複原職。”
秦堪哭笑不得,這家夥沒心沒肺,你以為進了詔獄的人是那麼容易出來的?雖是東宮太子,可你還不是皇帝,說這種大包大攬的話誰會聽?……還官複原職呢。
聽到朱厚照這道命令,張欽的臉扭曲得跟苦瓜似的,正在措辭如何委婉地拒絕,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幾名番子簇擁著王嶽快步走來。
“太子殿下,請恕老奴放肆,這杜宏放不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