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門射箭(1 / 1)

馬文升,弘治名臣,曆經四朝,可謂朝堂常青樹。

他是景泰二年進士,由新科進士晉七品禦史而入朝堂,累官至按察使,右副都禦史,兵部尚書,弘治十五年改任吏部尚書,其人善於應變,多急智,且官運順暢,少有挫折。

經曆數十年的官場風浪,馬文升的心性早已古井不波,麵對如此險惡的刺殺,他卻能四平八穩坐在轎中一動不動,連一聲驚呼都沒出,可見其人鎮定和涵養功夫極高。

秦堪對他的鎮定功夫還是極為佩服的,雖然有點不好意思承認,但若換了秦堪自己坐在轎中被人刺殺也沒有出任何聲音,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已經被嚇傻了,絕不會在刺殺結束以後還能自己掀開轎簾,正義凜然的說什麼“招人恨說明官兒沒白當。”

捫心自問一下,秦堪覺得自己除了尿濕褲襠,恐怕不會有心情說話了。

就算有心情說話,說的第一句話也應該是感謝救命之恩,而不是大馬金刀坐在轎子裡捋著胡須嗬嗬直樂,仿佛被人刺殺是一件挺值得慶賀的事似的,對於秦堪的救命之恩絕口不提。

老頭兒實在應該反省一下,若沒有杜嫣的那幾下拳腳,他還有可能完好無損地坐在轎子裡裝逼嗎?

位卑階低就是秦堪現在這樣,麵對吏部天官,秦堪這個救命恩人卻不得不主動朝他躬身施禮。

“錦衣衛內城千戶秦堪,見過馬尚書。”

馬文升今年七十六歲了,他弓著腰從轎子裡走出,顫巍巍地站定,捋須看著秦堪:“你是錦衣衛?剛才刺客是被你們殺退的嗎?”

秦堪微微一笑,謙遜地拱手:“適逢其會。”

馬文升點點頭,捋須讚許道:“倒是頗俊俏的好後生。”

“普通俊俏而已,尚書大人過獎了。”

馬文升緩緩環視著轎子周圍倒在血泊裡的四名護院,渾濁的老眼不由浮上幾分傷感:“可惜了這幾位忠心家仆,數年來為老夫擋下不少劫難,今日卻也沒逃過他們的毒手……”

秦堪眼皮直抽抽,聽這話的意思,這些年好像有不少人要殺他,老頭兒到底乾過什麼事,這麼招人恨呀?

印象裡好像隻有睡了彆人的老婆才會被人如此鍥而不舍的追殺吧?

當然,踏入官場半年,秦堪早已學會了不該問的不問,有些話是萬萬問不得的,一問就給自己招惹麻煩,很多殺身之禍都是由好奇心引起的。

馬文升傷感過後,捋須看著秦堪,道:“說來今日老夫這條殘命卻是被你所救……”

秦堪頓時滿心欣慰,從見麵到現在,這是馬文升說的第一句人話。

秦堪急忙謙虛地拱手:“算不得什麼的,下官急公好義,怎能見死不……”

話沒說完,馬文升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把秦堪噎了個半死。

隻見馬文升渾身一震,渾濁的老眼忽然暴射出兩道精光,神情正義凜然厲聲喝道:“但是老夫養了一生的浩然正氣,自有老天庇護,豈懼區區幾個賊子耶?賊子們,你們太小瞧老夫了!”

秦堪:“…………”

救這個作死的老頭兒做什麼!手賤啊!

忽然明白老頭兒為什麼被人刺殺好多年了,老實說,秦堪現在也有一種欲將他除之而後快的衝動,很強烈。

**************************************************************秦堪救馬文升隻是偶然,可刺殺馬文升並非偶然,顯然是一場有針對性有周密策劃的刺殺。

就在馬文升被刺殺的同時,京師皇宮承天門外,一騎快馬狂奔而至,駐守承天門的軍士不由大怒,在百戶的指揮下,軍士們排列成陣,平舉長槍,欲將馬上之人當場拿下治罪。

——因為承天門是皇宮禁衛的正前門,無論販夫走卒還是當朝一品,在這個門前必須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絕不允許策馬狂奔,否則便是對大明朱家皇權的挑釁。

“來人住馬!”百戶單手高舉,厲聲大喝。

狂奔而來的騎士顯然沒把區區禁衛放在眼裡,馬兒絲毫未見減,反而更快了幾分。

百戶大怒:“狗賊好大膽!列陣,斃之!”

眾軍士齊聲應命。

騎士的騎術非常精湛,狂奔之中居然騰身而起,雙腳站在馬鞍上,從背後抽出一張強弓,搭上一支裹著書信的箭,嗖地一聲,利箭激射而出,穩穩地釘在承天門上方的篆體木牌上,箭支入木七分,幾乎穿牌而出。

騎士蒙著臉,出幾聲張狂的怪叫,扔了手中強弓,從馬鞍旁的皮囊裡抽出一柄四節鏜,朝著攔阻官兵迎麵而上,四節鏜在他手中幻化無數光影,馬不減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短兵相接,騎士已輕易地衝開了官兵防線,策馬朝西城疾馳而去。

駐守承天門的百戶臉上一片鐵青,盯著騎士遠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承天門牌匾上的那支利箭,冷冷道:“知會東廠錦衣衛和團營,闔城圍捕此惡賊,……將那箭上書信取下,送進內宮。”

**************************************************************文華殿東暖閣,弘治帝穿著金絲龍袍,一向溫和內斂的他此刻卻在大雷霆,弘治曆經十七年,這是非常罕見的現象。

弘治帝的麵前,伏地跪著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和東廠廠督王嶽,二人姿勢相同,以頭觸地卻不敢一言。

“混帳!你們二人都是混帳!”弘治帝很激動,麵色泛起幾分不健康的潮紅,指著牟斌和王嶽大罵。

天子之怒,如泰山壓頂,牟斌和王嶽已嚇得麵如土色。

“臣(奴婢)死罪!伏請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朕如何息怒?廠衛番子校尉遍布天下,擁眾十數萬,今日竟讓賊人宮前策馬,皇門射箭,你等卻拿他毫無辦法,我大明的皇都禁宮啊!朕即位十七載,何曾如此被人羞辱過?此辱不報,朕有何麵目再為人君?”弘治帝幾乎在咆哮,嚇得殿內太監武士們紛紛下跪,顫栗不敢出聲。

牟斌和王嶽頻頻以頭觸地請罪,神色愈惶恐不安。

弘治帝罵夠了,目光回到龍案上,案上端正擺放著一封賊人的書信,看到那封書信,弘治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寒鐵般冰冷。

“罪民萬死,伏請天聽:前兵部尚書馬文升弘治十四年奉旨巡邊宣府,期內廣納賄賂,多行不法,一己之喜惡而革邊軍三十餘忠將,逆行倒施,罪大惡極,致使邊境動蕩不靖,邊軍將士幾近嘩變矣,罪民草芥也,願以身死換此獠伏誅,伏請陛下清飭吏製,罪民死不足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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