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前去,進入草地,地麵便鬆軟,皇後的腳便陷的越深。
但同時她邁步的頻率也越來越高,速度越來越快,雙腳在酥軟危險的草原地麵上快速落下抬起,快到肉眼無法看清,拖出了一道殘影!
秋日荒原上微寒的空氣,擦著她的臉頰向後掠過,震起淒厲的風聲,吹的發絲微微顫抖,素色的裙擺變成一道堅硬如鐵的線。
金帳騎兵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們帶著對先前看到的那幕不可思議畫麵的震撼與惘然,拚命地拉動弓弦,射出鋒利的羽箭。
箭如雨下,準確地提前預斷皇後的速度,把她的身影籠罩在其中。
皇後娘娘的唇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絲微笑,繼續向前。
鋒利的羽箭帶著沉重的力量,重重地射到她的身上。
隻聽得篤的一聲脆響,箭枝從中折斷!
如暴雨般的羽箭,刺破了裙擺,割斷了飄揚的發絲,深深地射進草原地麵,然而卻沒有一枝能夠對她造成絲毫傷害!
看著這幕詭異的畫麵,金帳騎兵們的神情變得異常駭異,雙手下意識裡變得僵硬起來,發箭的速度也隨之漸緩。
……
……
在所有唐人的心目中,皇後娘娘就是國母。在長安人的印象裡,皇後娘娘個溫婉卻極有手腕的女子,十餘年來深受陛下寵愛。
但無論是何種印象,皇後都是個弱質女子。然而此時出現在賀蘭城下,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皇後娘娘,卻是向著敵營發起無畏衝鋒的大將軍。
汗青和那兩名鎮北軍將領,從最開始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神情複雜望向黃楊大師。
他們是唐軍的高級將領,自身都是武道修行者,眼光何其犀利,到了此時,哪裡還會看不出來。皇後娘娘……竟然是魔宗中人!
黃楊大師看著他們歎息說道:“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
三人這才醒過神來,快速向城牆下走去。
城牆上的唐軍沒有看出這個秘密,就算知道也不會關心。
他們隻知道皇後娘娘正在向那些該死的金帳騎兵衝鋒。他們被娘娘震撼的大感振奮,揮舞著手中的樸刀,不停地呼喊著,替娘娘助威。
“皇後萬歲!”
“娘娘萬歲!”
便在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中,賀蘭城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城洞裡。早已做好出擊準備的鎮北軍玄甲重騎。正在等待著最後的軍令。
……
……
皇後娘娘的速度很快,快的就像一個妖魅。
當她衝進金帳騎兵的陣營後,無論是那些鋒利的彎刀。還是淒厲而至的箭,都無法接觸到她的裙擺,連延緩她的速度都做不到。
她向著金帳騎兵南方衝去。身體就像是一柄長劍的劍鋒,輕而易舉地刺穿了逾百名金帳騎兵組成的防線,落到了那輛華麗的馬車上。
她看似孱弱的香肩輕輕一觸,那幾名全身披著金屬盔甲的草原強者,便像被鐵錘砸中的石塊一般,四濺激飛,落在遠處的荒原地麵上。
車廂裡那名蒼老的祭司,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帶著血腥味的嘴唇不停翕動,手指在金屬圓盤上不停敲擊。
皇後知道這名祭司想在臨死前,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量,都通過圓盤施放到賀蘭城前的地麵上,自然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她伸出纖淨如玉的右手,然後握緊。
皇後的手很小巧,很柔軟。縱使緊緊握住,看上去也很小,就像是玉蘭果可愛的白色果實,沒有任何威懾力。
然後她的拳頭落在了金屬圓盤上。
金屬圓盤沒有碎。
金屬圓盤跳了起來,重重擊中那名大祭司的下頜。
大祭司頸骨連同下頜骨遭到重擊。儘數碎裂,極為乾脆地死去。
鮮血流到金屬圓盤上。把那些繁複的線條染成了道道紅絲。
……
……
皇後殺死一名大祭司後,頓時陷入了人潮的包圍。
先前那幾名被她震開的草原強者,衝回馬車邊,帶著更多騎兵,把她圍了起來。
黃楊大師站在賀蘭城頭,看著遠方那幕畫麵,微微蹙眉,雖然他暫時還不怎麼擔心皇後的安危,但時間依然緊迫。
要知道最後方那輛馬車裡的金帳國師,還沒有出手。
黃楊自僧衣裡,取出自幼一直隨身戴著一串佛珠,咬破舌尖,噴了口血上去,然後手腕一揚,把這串佛珠扔出城牆。
染著心血的佛珠,盤旋而飛,落在離城牆有數十丈距離的草原地麵上。
因為死了一名大祭司,賀蘭城外的地麵,雖然還沒有重新變得堅硬,但鬆軟泥濘的趨勢已經變緩,當黃楊大師的佛珠落到地麵後,一道極慈悲卻又極暴烈的火性氣息,迅速向著佛珠四周散播開來。
黃楊大師早年在西荒深處,與商旅結伴而行,遇到馬賊無情冷酷的殺戮,同伴的鮮血流到他的身上,那些鮮血很燙,火辣一片,仿佛要燃燒起來。
就是在那一刻,大師開悟。
他悟的法門是:血與怒之火。
此時賀蘭城前的泥濘草地間,躺著很多唐軍的屍體,被血浸染將透,黃楊大師不再以佛法平靜心頭的怒意,二者相遇便是佛火。
火勢燎過,水澤必乾,便是稀融的黃泥,也能變成堅硬的磚。
草原地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燥起來,然後漸漸凝結。
看著原野上發生的變化,汗青將軍厲喝一聲,高高舉起手中的樸刀,一夾馬腹,帶領著數百唐騎,當先衝出賀蘭城,向著金帳騎兵衝去,而在他們的身後的山缺裡,還有數千唐騎正在等著隨之而出!
鎮北軍被那場恐怖的連綿暴雨滯留賀蘭城多日,雨停後又被草原蠻人圍困,士氣低落而疲憊。然而此時當他們重新騎上熟悉的座騎,握住樸刀的刀柄後,精神與士氣瞬間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體裡。
蹄聲如雷,唐騎氣勢如虹!
汗青指揮著唐騎分成三道鐵流,向著草原騎兵防守的其餘三輛馬車衝鋒,而他則是帶著自己的下屬,毫不猶豫地選擇衝向南方。
草原騎兵南向的那輛馬車已經廢了,從戰術上講。向那裡發起衝鋒沒有任何意義。然而對汗青來說,那輛馬車意義十分重大。
因為皇後娘娘還在那裡,正在被草原蠻騎圍殺。
他哪裡還顧得上去想皇後娘娘是不是魔宗餘孽。他隻知道自己是陛下的仆人,而皇後娘娘是陛下的女人,自己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女主人出事?
……
……
皇後被前仆後繼的草原騎兵攔住了去路。
自從嫁給皇帝之後。她多年沒有修行魔宗功法,但畢竟是前代魔宗聖女,身體裡的真氣足夠充沛,在短時間,根本不會出現任何危險。
那雙潔白如玉的拳頭,就像是兩座小山,接觸到的草原騎兵,或者馬嘶墜地,骨折而死。或是被遠遠震飛。
隻有那幾名真正的草原強者,能夠稍作抵擋。
但她並不滿意,看著敵陣深處那輛華貴的馬車,看著車裡那個普通的老人,細柔的眉尖在荒原寒風中微微蹙緊。
如果不能殺死那名傳說中的金帳國師,或者逼退對方,那麼萬事皆休。
皇後輕揮右手。將一名持彎刀躍下的騎兵擊至空中,加快腳步,向著那輛馬車走去,神情堅毅,唇角掛著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那名衣著普通的老人。正是金帳王庭隱世多年的國師。
他看著大唐皇後向自己走來,猜到她的來意。蒼老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驚慌的神情,反而像她一樣,唇角緩緩揚起,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
然後老人伸手到身後,掀起一頂血色的帷帽,遮住了自己的容顏。
帷帽掀起,國師的容顏頓時變得幽暗一片。
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容顏變得愈發蒼老,而且正在急劇的消瘦。
隻能看到他微微明亮的眼眸,是那樣的寧靜,那樣的深邃。
國師望向朝著自己走來的皇後。
皇後與他的目光相觸,忽然覺得自己墮入一個無底的深淵,臉色驟然蒼白,悶哼一聲,強行鎮壓住識海裡的狂瀾,繼續向前。
但此時,她的腳步卻變得異常沉重,身體也覺得虛弱起來。
……
……
國師取下血色的帷帽,看著重新陷入圍困中的皇後,微微一笑,然後不再理會南邊的事情,向著賀蘭城下遙遙一點,示意兩名大祭司繼續。
兩名大祭司加快了頌念咒語的速度,枯瘦的手指在金屬圓盤上的彈動,變得越來越迅速,就像是擊鼓一般,胸前的骨鏈,顏色變得越來越白。
那串落在荒原地麵上的佛珠,表麵的血色也隨之漸漸淡去。
城頭上的黃楊大師,噗的一聲吐出血來,臉色變得極為晦暗。
他的佛火,被那名國師與兩名大祭司聯手擊破,頓時受了內傷。
當佛珠上的心血最終完全淡去,荒原地表再次發生變化,剛剛凝結堅硬的地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變得鬆軟泥濘起來!
大唐騎兵注意到了地麵的表化,然而重騎衝鋒根本無法停止,前列如果勉強停下,必然會被後麵的同伴碾壓,甚至比陷進泥沼更加可怕!
他們隻能拚死繼續衝鋒,希望能夠在地麵完全軟化之前,衝進金帳騎兵的陣營,然而誰都知道,這不過是癡心妄想。
眼看著賀蘭城的突圍將要再一次以失敗告終,而且極有可能會失去皇後娘娘和最精銳的將領騎兵的時候,戰場外圍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十餘名金帳騎兵手捂咽喉,接連墮下戰馬。
他們的手裡,緊緊握著帶血的羽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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